第十六章 觀點

作者:流晶瞳 字數:3269

孫承和兩眼一亮:“你生辰啊!那你怎麼不請假?傢裡請宴瞭嗎?可有戲班唱戲?”

江涵不好意思的咳瞭一聲:“小生日而已,傢裡幾個親戚人吃一頓也就罷瞭。我和太傅請過假瞭,中午就走,下午的課我就不上瞭。”

“啊!”孫承和生氣的拍瞭一下他的桌子,“你也太不夠意思瞭!竟然都不告訴我,想一個人溜回去玩兒。不行!我也要去!”

江涵就勸他:“你看你,我就是怕這樣才沒敢早告訴你。我原本就是要請你的。你下瞭學,我讓人來接你,去我傢吃晚宴可好?可不能再請假瞭,太傅該惱瞭。”

葉明凈暗自點頭。江涵說的有禮,他過生日,一個人請半天假不要緊。孫承和請假又算什麼呢?若是同意孫承和請假去參加生辰宴會,那同是同學的齊靖和薛凝之又怎麼說?

孫承和眼珠轉瞭轉,將脖子往左邊一伸,悄聲道:“公主,你可知道?江涵今天過生辰。”

葉明凈忍住笑。這人自認為是悄聲,素不知大傢已經都聽到瞭。瞧,齊靖的耳朵正豎的老高呢!

“我聽見瞭。”她一本正經的配合他。

孫承和就做出瞭一臉神秘的樣子:“聽說,他傢請瞭戲班,要唱一天的戲呢!”

江涵的頭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瞭,耳朵尖通紅。不過,倒是沒有反駁孫承和的話。

難道真的請瞭戲班唱一天的戲?

在現代,即使是春晚,也沒有舉辦一天的。唱一天的戲,那可是至少十個小時啊!

葉明凈就故作不懂的問:“戲班是什麼?唱戲是什麼?”

孫承和一愣,難道五公主連戲都沒聽過?

齊靖和薛凝之也是一愣,仔細回想瞭一下。的確,五公主以前向來不在公開場合露面,唯一一次聽戲的機會就是去年皇後的四十千秋節。可那天出瞭六皇子和她的落水事件,別說看戲瞭,命都差點兒丟掉。

想到這裡,兩人的臉色就悲戚起來。

孫承和咋舌:“你真沒聽過戲?太可憐瞭!我最喜歡看武生戲瞭,長生班的班主謝長生,能同時舞四個大錘,腳踢十二桿銀槍。可厲害瞭!”

葉明凈就“哦”瞭一聲。

孫承和等瞭一會兒,發現她沒下文瞭,不由急道:“你不想去見識見識嗎?”

葉明凈就問江涵:“江涵,你傢今天請瞭長生班?”

江涵汗顏:“沒,沒有。”

“啊!”孫承和又蹦起來瞭,回頭就質問:“沒請長生班,那你傢請的誰?”

江涵道:“我祖母發話,隻是傢裡人聚聚,沒必要鬧的那麼隆重。又因為大多都是女眷,就和茂國公傢借瞭他傢養的小戲班,在後花園的水榭搭瞭個臺子出演。沒什麼武戲。”

孫承和立刻就泄氣瞭:“茂國公傢的小戲班?就那十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唱起戲來一句話拖的老長,沒意思透瞭!你傢怎麼就找瞭她們?”

齊靖突然冷言道:“每年的上巳節前後,京裡哪戶有頭有臉的人傢不辦賞春宴?好的戲班子早在正月裡就被訂完瞭。現找,當然請不到長生班。”

孫承和立刻就沖他嚷:“你說什麼呢!”

齊靖不慌不忙:“我隻是說實情。”

孫承和立馬跳下座位,沖到他身邊:“你說我們請不到人?你小子傢就請的到嗎?”

齊靖嘴角輕笑:“很不巧,我傢明日辦賞春宴,請的就是長生班。”

“啊!”孫承和大怒,揪住齊靖的衣服,“你得意什麼呢?當小爺沒看過長生班的戲嗎?”

齊靖把他一推:“你少動手動腳!”

孫承和自然不能吃虧,立刻也回推瞭他一把。兩人就這樣扭打瞭起來。

葉明凈趕緊收拾好書本,抱在懷裡跑到屋子的角落放好。

齊靖和孫承和已經在地上滾成瞭一團。薛凝之和江涵怎麼拉都拉不開。

葉明凈沖到外面喊馮立:“快!帶兩個有力氣的人進來!”

馮立帶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進來,一人一個,拉住地上的兩人分開。

孫承和還在不停的扭動,罵那太監:“誰讓你動我的,你放開我!”

葉明凈走到他身邊,把手裡的東西一晃:“孫承和,你看這是什麼?”

孫承和一看,咦?那不是他的作業麼?抄寫的《論語》全本。

葉明凈將那疊紙懸空往裝滿瞭污墨水的筆洗上一放:“你要是再鬧,我就把它們全扔進去!”

孫承和立刻急瞭:“別,別扔!”那可是他寫瞭五天才寫完的,費瞭好大的勁兒呢!

“那你還鬧不鬧瞭?”

孫承和看看四周,江涵的新衣服已經被蹭瞭好大一塊污漬,他低下頭。

葉明凈示意小太監放手。江涵趕緊拽住孫承和的胳膊。薛凝之也扶住瞭齊靖。

葉明凈看瞭看眾人,緩緩的道:“長生班的戲,我從來沒有看過。我不覺得丟人。因為我若是真想看,就一定能看的到。遲一天,早一天,看三場、看兩場,又有什麼關系?難道多看一場就能高貴些,少看一場就被人踩在腳底瞭?用戲班子裡的戲來鬥氣,據我所知,隻有剛能吃飽飯的人傢才幹這種事。你們羞不羞?”

她吩咐小太監:“替幾位公子洗臉凈手,把這裡收拾幹凈。要快!”

小太監們分工合作,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葉明凈拿回書本,坐回座位,慢慢的磨墨,重新開始做作業。好似剛才什麼糾紛都沒有過一樣。

齊靖想瞭想,走到她身邊,整整衣衫,拱手作揖:“公主,明日我傢中辦賞春宴,公主可願賞臉光臨?”

葉明凈看瞭他一眼,道:“多謝齊哥哥的好意。凈兒還有課業要學,明天就不去瞭。”

齊靖道:“休息一日也沒什麼的。三月裡辦賞春宴是歷來就有的習俗,太傅不會說什麼的。”

葉明凈看瞭他一眼,又轉頭看瞭看正緊張等著她回答的另外三人,道:“抱歉,齊哥哥。凈兒還是覺得應該以課業為重。”

齊靖卻不走,固執的站在那裡。像是不接受這個答案。

葉明凈嘆瞭口氣,隻得說出幾分真話:“齊哥哥。若是在凈兒落水前,有人邀請我,我一定會去。因為那時我隻有這一個機會可以聽戲。可是現在,隻要我提出要求,就一定能聽到長生班唱的戲。齊哥哥可知道是為什麼?”

齊靖愣瞭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你現在得到瞭皇上的寵愛呀!

葉明凈卻道:“那是因為,我現在在上書房讀書。並且讀的還不錯。如果我書讀的一塌糊塗,隻怕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所以,在上書房讀書才是根本,我怎能舍本逐末?”

她的話好似一個驚雷,震醒瞭齊靖,也震醒瞭孫承和。

他們這麼爭來爭去,全都是在舍本逐末。

廖其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屋子的人正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在書寫課業。不由大奇。

他喊起江涵:“……時間到瞭,你可以先回去瞭。”

江涵猶豫瞭一下:“太傅,學生不應以小事荒廢學業,我不請假瞭。”

“胡鬧!”廖其珍沉下瞭臉,“若是怕荒廢學業,當初就不應請假。既請瞭假,也得到瞭應允,那就是合情合理。君子處事,當斷則斷,出爾反爾像什麼樣子!快回去。”

江涵抖瞭一下,躬身應道:“是。”

跟著太監離宮瞭。

承慶帝得到瞭當天的匯報後,心情巨好。

從那以後,上書房兩派人馬的冷戰得到瞭緩解。齊靖和孫承和在課業上,偶爾也會生硬的說上兩句,私下裡依舊氣場不和。卻不會再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鬧騰。而薛凝之和江涵,這兩人之間已經和普通朋友沒什麼兩樣瞭。上書房五個人,在課業進行瞭一個多月後,終於開始時時集體行動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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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廖太傅開始講《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

不同於《論語》,廖太傅讀起《詩經》來,那是半瞇著眼睛,搖頭晃腦。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然後,他就講解。

《關雎》的內容很簡單,說的是一個少年,在水邊看見瞭一位采摘野菜的女子。一見鐘情,立刻就愛上瞭她。可該女子並沒有接受他的求愛。男子回到傢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終於想到瞭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就是在她摘野菜的時候,少年在一邊彈琴、彈瑟、敲鐘打鼓,用音樂來打動她。

廖太傅講的很是動情,看得出他雖然年紀一大把瞭,還是很向往浪漫的。

葉明凈卻有另一番看法。天天摘野菜的女孩子,傢境一定不怎麼樣。而在春秋時期會彈琴、彈瑟的男子,一定是有錢的貴族。要是換瞭她,在為生活忙碌摘野菜的時候,有個貴族男子對著她彈琴求愛,她一輩子也不會回應這種人。

她所等待的,是一個能彎下腰,幫她摘取野菜,分擔生活壓力的男人。而不是在一旁看著女人勞動,自娛自樂風花雪月的登徒子。那個睡不著覺,輾轉反則的男人真的愛那個女人嗎?那為何連她承受的苦難都看不見?隻怕他愛上的不過是那女子的容色罷瞭。女子的內心,女子承受的生活重擔,他統統不在乎。看見瞭也可以當成沒看見。

這一首詩,一直到結尾都沒有寫出,那位窈窕淑女到底有沒有回應這位君子。

隻怕是沒有吧。

葉明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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