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田地(上)

作者:流晶瞳 字數:3119

第一百七十三章田地(上)

陸詔的婚禮舉行的很熱鬧。人人都知道他如今是新貴,天子寵臣。閣老林珂的‘門’生。

話說起來,當朝四位閣老,雖然廖其珍和林珂都在上書房教過葉明凈,同屬帝王黨。廖其珍還官拜太子太傅。明顯是導師級別。真比較起來,卻是林珂更得聖心。

林珂也來喝喜酒瞭。他也非常看好陸詔。陸詔不同於薛凝之,他是正經的科考出身,一甲探‘花’。位置穩如泰山,說話有分量。‘女’帝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除瞭翰林院的同年們,還來瞭不少六部衙‘門’的官員。新娘子杜婉的祖父曾任衡山書院山長,父親也是衡山書院的教習。兄長杜憫是有名的天才。隻可惜身體不好無法參考,在士林中的威望卻是不低。杜傢的人脈在此時就體現瞭出來。

人聲鼎沸。狀元、榜眼、探‘花’齊聚一堂,亮閃閃晃‘花’瞭人的眼。大傢吆喝著要看新娘子。杜婉又羞又喜,隻覺身在天堂。

皇宮中,葉明凈泛舟湖上,眺望遠山。問身邊的馮立:“聽說今天陸詔成親,翰林院的人全去喝喜酒瞭?”

“是。”馮立一臉平靜的回答,“東陽侯大擺筵席,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探‘花’郎今日成親。”

葉明凈輕笑:“這回他該滿意瞭吧。沒有人再敢小看他。”

‘春’日的湖水悠悠泛涼,葉明凈坐在甲板上,靠著船舷,凝視碧清的湖水:“朕恍惚間聽說凝之也要定親瞭?”

“是。”馮立怔瞭怔,“晉侯太夫人已經相看好瞭人傢。請瞭廖太傅夫人做媒。”

“又是廖夫人。”葉明凈嘴角輕翹,“朕還記得承和的婚事就是她做的媒。”

馮立跪坐在一邊,接過綠桔手中的托盤,泡置新茗:“孫公子自從回到京城後就和夫人感情極好,蕭夫人已經懷有身孕。”

葉明凈感嘆:“是啊,年少輕狂的時節,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該放下瞭。”

馮立端起碧綠的清茶相遞:“陛下。”

葉明凈接過,鼻尖微微一嗅,笑道:“你的手藝也算是練出來瞭,綠桔這徒弟帶的不錯。”將茶水一飲而盡,“哐當”一聲丟掉青瓷茶盞:“也好,人人都該有個歸宿。”

“是。”馮立清清冷冷的繼續匯報,“思康伯世子夫人也給江公子定瞭親。”

葉明凈失笑:“你也不必‘激’我。我很明白,他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最後留在我身邊的,隻有你們。”很難得的,她用瞭‘我’字。

綠桔從船艙裡走過來跪坐下,狠狠的瞪瞭馮立一眼:“陛下胡說些什麼呢?您日後還要大婚、娶皇後、生皇子。一傢人熱熱鬧鬧的。什麼叫身邊隻有奴婢們?”

葉明凈淡淡而笑:“綠桔,你們和朕一樣,都是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你們該明白,宮裡的人和外面的人是不一樣的。一傢人熱熱鬧鬧這種事,永遠不會出現在宮廷中。說句誅心的話,若父皇不是隻有朕這一個孩子,隻怕這天倫之樂也是難有的。何苦拖人傢好生生的男兒到這裡頭來?”

綠桔扭過頭,不再言語。

馮立不聲不響的又泡瞭三杯茶。其實現在這一段時間的宮廷,是他見過的最幹凈的宮廷瞭。

“那兩個武癡呢?還在水底下?”葉明凈轉過話題。

計都在武學上天分極高,新來的衛七天賦也很難得,兩人經常會比試切磋。計都在宮變之夜後,領悟到瞭一種在水下練武的方法。無處不在的水稍一動作就會形成流動的勢。他便日日在水下練拳、習劍。一套拳法在水下練熟瞭,再拿到地面上來,竟能使得羚羊掛角、將威力發揮至爐火純青。衛七知道瞭這個好法子後,便也日日下水,他的斂息之法很獨特,在水下屏氣的時間比計都更久。計都見獵心喜,兩人便時常在水下切磋。今日得閑遊湖,這兩人嫌枯坐氣悶,在船尾下瞭湖。

馮立喟嘆一聲:“也難怪我比不過他。這份‘癡’,隻有衛七可以媲美。”

“不瘋魔、不成活。”葉明凈呷瞭一口茶,“你和他是不同樣的人,不必妄自菲薄。”天‘波’衛核心成員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衛七這種武藝高強心思簡單的人,另一種則是馮立這類應變能力出眾者。計都羅睺則要兩者兼而有之。

“天才者原本就萬裡挑一,不必強求。但得眼明心靜便是上乘。”葉明凈口氣淡然。身處封建王朝的最高位置,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天賦極佳的傑出人士。她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現代平民,能處在其中安之若素,靠的就是眼明心靜。不必妒忌、不必強求,用最簡單的邏輯去追隨事物的本源即可。

廣信府豐華縣,‘春’末時節,田中青稻長勢良好。黃陌站在田壟邊,聽著身邊師爺的分析:“……朝廷這是在用廣信府做試點,其後果無非兩樣,一,徹底查清廣信府的土地數量。二、繼續不清不楚的拖下去。大人,卑職以為事情的關鍵在於‘弄’清楚上面的人是怎麼想的。否則縱然是盡心辦事,隻怕也落不得好。”

黃陌的這個師爺是黃庸行親自為他挑選的。在他上任之初急急忙忙帶著書信和傢信投奔瞭過來。是以黃陌凡事對他都不避諱。很直接的道:“我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

師爺頓時噎瞭一下。廢話,誰不知道‘女’帝是怎麼想的?‘女’帝要是不想徹底查清全國土地,至於來這麼一出麼?他耐心的道:“大人,話不能這麼說。陛下高高在上,哪能管的瞭百千官員的言行。為官者切忌單獨出頭,冒然‘挺’進。這件事還得看內閣的態度。”

黃陌嘆然:“明明該一清二白的事情為什麼要扯上這麼多?田地有多少就報多少,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大人,不可如此”師爺急瞭,他最怕遇到這種人。書生脾氣,黑是黑、白是白。眼裡容不得沙子。

“師爺過慮瞭。”黃陌淡然道,“本官也不是那等不知變通的人。朝廷有朝廷的難處、百姓有百姓的難處、官員也有官員的難處。本官即便原本不知道,在這豐華縣待瞭幾個月,現在也是知道瞭。”

師爺舒瞭一口氣:“大人明白就好。此事不妨和鄰縣的幾個縣令商量著行事。”

“不。”黃陌堅決的道,“別的縣我不管,豐華縣的田地有多少報多少,一畝都不能缺。”

師爺大驚:“大人”

黃陌轉頭看向他,目光灼灼:“錢師爺,你可知我為何會來這豐華縣上任?”

錢師爺驚疑:“卑職不知。”

黃陌扯瞭扯嘴角:“是陛下親點的。原本方閣老和董閣老看在傢父的面子上,給我安排瞭一個戶部的缺。陛下否決瞭。親自點瞭我任豐華縣令。錢師爺,陛下如何會知道一個小小的豐華縣?”

錢師爺倒吸冷氣:“陛下早就盯住瞭這裡”

“不錯。”黃陌苦笑,“早年間傢‘門’遭禍,本官有幸與陛下見過幾面。陛下的行事風格是,不出手則以,出手則必中。從被封太‘女’至今,陛下做的事並不多,可你見過有那一樁事是沒辦成的?”

立儲君、設銅匭、書院講學、宮變登基。錢師爺細細一數,心下驚愕。的確,廣平‘女’帝親自辦理的事並不多,故而在世人眼中她算不得很能幹。可今日黃陌這麼一說,他才發現,這位陛下辦的事雖不多,卻件件都在點子上,而且件件都辦成瞭。這絕不是一個平庸的人能做到的。

黃陌淡淡而笑。沒有親自和葉明凈打過‘交’道的人,永遠不知道這一位有多隱忍。葉明凈從不意氣用事,她做每一件事都有其用意。徹查土地這事也是一樣。他黃陌就是她安排下來的一個棋子。就算他這個棋子不聽話,他相信葉明凈也有其他的方法來達成心願。

這是一個選擇的問題。無論從道義、良心、還是謀劃來說,他都隻能選擇他的君王。

“悄悄的丈量全縣土地吧。”黃陌做出決定,“行事小心些,別讓人察覺瞭。現在還不到攤底牌的時候。”

錢師爺心驚‘肉’跳的領命。黃陌笑瞭笑:“錢師爺不用擔心。你縱觀陛下以往的行事就知道瞭,這位陛下對自己人還是很照顧的。我們不會有事。”

錢師爺喪著一張臉:“大人,您確定嗎?這位陛下的四個男人可是全死瞭啊造反的兩個不說,另外兩個都在宮變當晚死瞭。您相信嗎?好多手無縛‘激’之力的小宮‘女’小太監都能活下來,偏偏是那兩人死瞭。那是枕邊人那”

黃陌一怔。沉默良久:“錢師爺,枕邊人並不一定就是自己人。”

他想到瞭弟弟黃阡。據妻子的來信裡說,小弟如今用功發奮,日夜苦讀,今年就要考秀才瞭。

該給弟弟定一‘門’親事瞭。隱患要消除在未發生之時。黃陌決定立刻給父母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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