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流言
夜漸漸深瞭。葉明凈脫瞭外面的袍服,對陸詔道:“左邊的簾子後面有一個浴房。你可以去那裡洗浴。偏殿外有人值守,要熱水喚一聲就行。朕睡在裡隔間,你就在外間這裡睡。”
陸詔看看他現在身處的這間偏殿外間,墻角處擺著一張大尺寸的架子‘床’。深紅‘色’的帳曼上繡著隨風飄拂的迎‘春’‘花’,四角垂掛著雲錦香囊,杏黃‘色’的流蘇系著銀鈴垂下。賬外是白‘玉’雕成的鳳形掛鉤,內裡另有一層半透明的紅‘色’紗幔。此時賬幔卷拂,紗幔低垂。透過輕紗可以看見裡面鋪設著鵝黃‘色’的‘床’褥,繡著粉‘色’海棠的迎枕,以及整整齊齊堆在角落裡的錦被。被褥和枕頭都是雙人份。
他的臉微微泛紅:“澹寧怎麼還去裡面?”
葉明凈怔瞭怔,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別過臉:“小日子剛走的那幾天其實是不受孕的。真正的受孕日是兩次小日子間隔時的中間七八天。悟遠這些天還需清心寡‘玉’方好。”
陸詔的臉更紅瞭:“澹寧如何知道。太醫院的禦醫都不曾說過此等言論。”
葉明凈嘆瞭口氣:“相信我。我比你更想一次‘性’成功。我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所以才特意安排瞭在裡隔間就寢。你放心好瞭。我即答應瞭,便是一言九鼎。”
陸詔凝視瞭她一會兒,垂下頭:“也好。”
天‘色’初明,晨光乍現。王安園幾乎是一夜未眠。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瞭會兒。感覺剛合上眼,天就亮瞭。
還是綠桔帶人過來給他送瞭早膳。轉告瞭最新旨意:“陛下說,事情還未考慮好。王世子今日便回去吧。”
事情還未考慮好,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說對那十幾個男人的處置。王安園卻無法平定自己的思緒。單單隻為瞭這麼點事,有必要把自己留在宮裡住宿整晚嗎?
如果說,‘事情還未考慮好’這句話,是另一層意思呢?
王安園隻覺得自己的心又‘砰砰’的跳瞭起來。他不想多想,卻又忍不住多想。
於是,就這麼一臉復雜、兩眼微紅的頹然之態,走進瞭自傢的府邸大‘門’。
昨夜有旨意留宿宮中後,早有跟隨在身邊的小廝回府通報過。故而,見他一大早從外面回來。看‘門’的傢人也沒驚訝。隻是看他的目光透著幾分說不出來的詭異。
“世子。公爺讓您一回來就去書房回話。”早已等在‘門’房的管傢躬著身給他行禮。
“知道瞭。”王安園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正想和父親說說。
茂國公王綰同樣以一種詭異的眼神,打量兒子的黑眼圈和微微浮腫的眼頰。平靜的問:“昨夜宿在在武英殿?”
“是。”王安園回答。
王綰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臉:“可有何異常?”
王安園一下子就聯想到瞭自己的胡思‘亂’想,怔瞭一下:“沒有異常。”
王綰將他的那絲仲怔收入眼底,掃視過他的眼角眉梢:“陛下宣你入宮是為何事?”
王安園道:“陛下問瞭我些京中待選男子的事。說是要考慮考慮如何處置。”
“那陛下可有說如何處置瞭?”
“沒有。”這個答案一說,王安園自己都覺得欠‘抽’。昨天未時入宮,今日卯末回府。就為這一件沒頭沒尾的事。換瞭問話人是他,他也不信。
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喪氣瞭臉:“父親。兒子知道您在想什麼。兒子可以告訴你,真沒有。我就是在武英殿的偏殿睡瞭一宿。僅此而已。”
王綰啞然,半晌後拿過一面銅鏡遞給他:“你自己看看。”
鏡中映出一張憔悴的臉。血絲微泛,浮腫略顯。皮膚中透著一絲灰黃。
“我,我昨晚沒睡好。”他吞吞吐吐的解釋,“在宮裡,心裡緊張。”
王綰沉默半晌,出聲道:“大郎,若真的什麼都沒有。你隻管理直氣壯便是。”
王安園幡然醒悟:“對。對父親,我回去洗個澡,補眠兩個時辰就好瞭。”
他腳步匆匆的回瞭內院。王綰凝視他的背影,無語。
茂國公世子昨夜在宮中留宿的事,很快傳遍瞭上流社會。明面上,大傢不好公開議論。‘私’下裡,卻很是興奮的推演瞭一把。
結果當天下午申時,宮中又傳來一個勁爆的消息。
‘女’帝陛下宣景鄉侯世子齊靖進宮。
齊靖吧,那是老進宮的人瞭。人傢管著內務府呢。一個月三十天,他總有二十天要進宮的。
可今天這個時候,也巧瞭些。由不得人不浮想聯翩啊。
京中關註此事的人沒有失望。景鄉侯世子一直到天黑瞭都沒有回府。然後,便有小廝去景鄉侯府報訊,世子今夜留宿武英殿。
景鄉侯齊績‘騰’的就站瞭起來:“什麼”眼睛凸的老大,“讓他留宿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出聲喝止的是福壽公主,“不過是留宿武英殿。先皇在世時,留宿宮中的臣子多瞭。你慌什麼?”
“那能一樣嗎?”齊績大急,“公主啊,有些事你不知道。聽說王綰傢的那個小子,今早回府時,人都被吸幹瞭……”
“呸”福壽公主氣的臉漲的通紅,指尖發抖:“你給我閉嘴你們男人就會想這些齷齪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待選的男子在外面胡說些什麼你給我小心著些那位可是把薛恪、劉傢都殺光抄光的主兒”
齊績訕訕然:“我這不是擔心兒子麼。”
福壽公主冷笑:“怪道下人們會嘮叨些不三不四的話,‘弄’的媳‘婦’兒成天疑神疑鬼的。原來源頭在你這兒你少‘操’些心吧”
齊績嘟囔瞭幾句,覺著沒趣,甩著袖子去瞭書房。
福壽公主嘆瞭口氣。喝退瞭下人,對著連喜苦笑:“‘女’人傢想做點兒事,何其艱難。”
連喜安慰她:“等過兩年,娶瞭皇後,陛下生瞭嫡子就好瞭。”
“皇後。”福壽公主長嘆,“隻看京中那些魂賬,這皇後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呢。”
齊靖端坐在武英殿的偏殿中,面前的桌案上擺著滿滿的菜肴。
葉明凈坐在他對面:“今晚委屈表哥瞭。”
齊靖淡淡一笑:“陛下,你可是在計劃著什麼?茂國公世子今日回府後,京中頗多流言。”
葉明凈淺淺一笑,鼻中微酸:“還是表哥知道我。我,我確有謀劃。”
齊靖目‘色’恬淡:“陛下可是想在群臣面前做出,做出荒唐的表象?”
葉明凈眼眶微熱,強笑道:“表哥說的沒錯。我這次要損害表哥清譽瞭。”
齊靖凝望著她,目‘露’心痛:“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聲譽?”他可以想象,明日一早,京中的傳聞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顆淚水滾落,滴在案角。再有一滴。點點濺落,氤氳出淺淺的水漬。葉明凈無聲的流淚。
齊靖隻覺心痛如絞,忍不住抓住她擱在案上的手臂:“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你遇上什麼難事瞭?告訴我”
葉明凈抬頭,淚水清洗過的瞳孔清晰明亮:“表哥,你過得幸福嗎?”
齊靖怔住,良久後才道:“還好吧,和大傢一樣。”
“表哥。”葉明凈淒然一笑,“當日我未曾收下你的心意,你可恨我?”
齊靖愣瞭愣,目光柔軟:“凈兒,我怎麼可能恨你?況且,我現在已經知道瞭。你為何那般。”他落寞的一笑,“少時在上書房,日日相見,談古論今,言笑晏晏。總以為自己來日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不求封王拜相,總也能千古留名。可現在我才知道,少時的想法有多天真。凈兒,我知道你很難。想要我做什麼,隻管說來。”
葉明凈微笑:“無他,表哥。但凡有人問起今晚。你照實說便好。我們之間本就清清白白。日後若有變故,還請表哥相信我,支持我。”
齊靖也微笑:“那是一定的,我的陛下。”
回到梧桐宮偏殿。陸詔一身淺青‘色’長衫,正坐在燭火下翻看著瓦剌和韃靼的資料,部落風俗,大小頭領,汗王,左右相王……
見她進來瞭,笑著起身相迎:“今日倒是回來的晚……”話說半句,突然停住,怔怔的看著她泛紅的眼角。
這是哭過瞭。他心下微沉。看來齊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很不一般。
葉明凈沒遮掩自己紅腫的眼角。她和陸詔到瞭這個地步,有些情緒也沒必要藏著。
“你看到哪裡瞭?”她翻瞭翻桌上的資料,這是今天早上給他的。
陸詔從善如流的順勢談論:“剛看到瓦剌首領突不‘花’爾模,他想稱汗。瓦剌九大部落。除瞭他自己的,隻有四個同意瞭,還有四個不答應。”
葉明凈也看過這些,當下接道:“那四個同意的部落,是因為突不‘花’爾模封瞭兩個部落的首領為左右相王,另兩個稍稍小一些的部落首領為左右山瞻王。”
“是。”陸詔笑道,“相王的意思就是當丞相的王。真正的全稱是左丞相王、右丞相王。即是丞相又是王,權利大的很那。”
葉明凈搖搖頭:“不過是個稱呼罷瞭。瓦剌的政體還是部落聯盟制。突不‘花’爾模隻是其中一個最大部落的首領。那四個王手底下的部落民眾都隻聽自傢頭領的。他想要聯合發兵,必須那四人都同意才行。”
陸詔面‘色’凝重:“瓦剌的這五個部族,位置都偏西。聯盟起來,是為瞭可以大規模‘騷’擾我涼州邊境。而給他們提出這個主意的,是韃靼的汗王米利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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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雖然晚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