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開戲(上)
新任餘恩侯終於到瞭京城。京中的餘恩侯府邸是早就準備好的。就是原先的永昌侯府。修修改改賜給瞭姚景琮。
姚景琮帶著老母妻兒安頓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給皇帝上書。請求入宮拜謝龍恩。並給皇帝陛下和太後帶瞭些傢鄉特產。
葉明凈準瞭他的折子。定瞭個日子,讓他入西苑拜見懿安太後。
到瞭正日子,姚景琮穿瞭簇新的大禮服,帶著按品大妝的妻子,一對年幼的兒‘女’,以及一位同族堂侄。入瞭西苑綠柳拂‘春’,給懿安太後請安。
懿安太後原本有些忐忑。姚傢的族人死瞭大半,她哭瞭幾場也就丟下瞭。這位承爵的餘恩侯,她既不認識,也沒聽說過。隻知道是姚傢的宗親。心下就有些不安。
再怎麼說,作為皇帝的生母。一國之太後。拿的出手的娘傢總要有。皇帝封瞭這麼個她完全陌生的族弟也是為瞭給她體面。故而也就規規矩矩的按著流程接見。該有的都有。
兩下一見面,寒暄幾句後。懿安太後對姚景琮的‘性’子也有瞭幾分把握。
她雖不聰明,卻有著最單純的動物直覺。一個人是裝模作樣,還是真的本‘性’如此。在宮中二十餘年,這點還是能分辨出的。
姚景琮就是這麼一個老實人。有著樸素的智慧。對著突然而來的富貴,沒有晃‘花’瞭眼,依舊本本分分的做著自己該做的。在他看來,他能承這個爵,那是撞大運瞭。老天爺賜給的好運。人要惜福,對著懿安太後也就異常恭敬。
姚景琮夫人是夫唱‘婦’隨,恭敬中帶著拘謹。並在傢多次提點過一對兒‘女’。一傢人都是一般的拘束。
懿安太後也不在意。拘謹總比放肆來的好。有敬畏就不會胡‘亂’提要求。也就不會給自己的‘女’兒帶來麻煩。言詞間也就越發親切。對著另一位跟來的族侄,顏‘色’和悅:“這是善予哥兒吧。哀傢也聽說瞭。好可憐的人兒,小小的年紀倒是至孝之人。別總低著腦袋,抬起來讓哀傢瞧瞧。”
姚善予應聲:“是。”聲音雋醇。懿安太後就笑瞭:“這孩子倒是有一口好嗓子。”
然後姚善予一抬頭。懿安太後的笑容就僵在瞭臉上。滿殿的人都驚呆瞭,一時間鴉雀無聲。
姚景琮有些納悶。他知道善予這孩子生的是俊俏瞭些。可也不至於俊俏到讓人看傻瞭的地步吧?隨後他又發現,從懿安太後開始,包括身邊的宮‘女’太監。個個都是一臉復雜的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沖撞瞭誰?善予這孩子心好。著火的當晚哭著要往祠堂裡沖,淒厲喊著“爹娘”。人都已經沖進去一半瞭,虧得幾個救火的大漢拉住劈暈。身上已燒瞭不少零星的火苗。火勢滅瞭後,兩天不吃不喝。生生虛脫的昏倒瞭。說自己不孝,沒能救得雙親。他生平最愛這樣孝順的人,又是同宗。當即就把他帶回自己傢調養。得知姚善予傢一窮二白後,和老母妻子商量,認下瞭這個侄子。想著,就當給孩子們添個哥哥,一傢人也有些照料。
相處瞭些時日,就發現善予這孩子人好心善,一傢人都喜歡。尤其是兩個孩子,天天大哥大哥的叫喚,真個就和親哥哥一樣。他也早把他當成瞭自傢人。後來聖旨突兀而至,一傢人忙忙‘亂’‘亂’的進京。多虧瞭有善予一路幫忙,兩個成年男人,也就把這事給體體面面的囫圇圓滿瞭。現在就真是真真正正的一傢人。
於是他不由暗暗著急起來,到底是哪裡出瞭問題?
姚善予卻是鎮定自若,寵辱不驚的再度行禮:“姚善予見過太後娘娘。”
“像太像瞭”懿安太後足足打量瞭一盞茶的功夫。方嘆息著問身邊的人:“你們說可是?”
她身邊的大太監李進忠回道:“娘娘說的是。老奴也覺著有幾分相像。乍一看,還真嚇瞭一跳。”
懿安太後就有瞭幾分唏噓:“我這皇兒,也不知是怎麼瞭。樣樣都好,唯獨這姻緣上總是不順。到現在還孤身一人。唉……”
殿內的空氣就變得略略沉悶。
正在這時,外頭來報:“陛下遣瞭‘花’雕姑姑前來傳話。”
懿安太後拾回笑容:“快宣進來。”
‘花’雕穿著‘女’官服飾走進,笑著回稟:“……太後千歲,陛下聞及餘恩侯及其傢人今日入宮。特傳下話來,說都是自傢親戚。午時不妨一同在清晏臨風用膳,陛下也想見見娘娘的傢人。”
“好,好。”懿安太後滿臉笑容。
清晏臨風是一處觀景的敞軒。建造在西苑最大的湖泊邊,有一大水車將湖中之水倒‘抽’而上,澆到敞軒的的屋頂,再順著琉璃瓦的飛簷如下雨一般落下。人為制造出空調的效果。
夏季時分,這裡是西苑觀景吃飯的最佳地點。
葉明凈的話傳瞭下去。底下的人立刻就準備起來。素潔去瞭那裡置辦,片刻後來回稟:“陛下,一切都已備妥。”
“嗯。”葉明凈隨口問道,“沒出什麼差錯吧。這可是母親第一次請娘傢人來宮中。”
素潔‘玉’言又止:“……沒有。一切俱已備妥。隻是……”
葉明凈狐疑的看過去:“有話就說。”
“是。”素潔心一橫,道:“奴婢剛過去的時候,遇著瞭杏‘花’煙雨的內‘侍’。他說,今日懿敬太後也宣瞭傢人入宮。原也想在清晏臨風宴客來著。”
“這麼巧?”葉明凈沉‘淫’,“既如此,你就去杏‘花’煙雨傳個話。彼此都是親戚,清晏臨風那裡寬敞,幹脆都一塊兒。看著也熱鬧。”
素潔松瞭口氣,笑道:“是,奴婢這就去。”
葉明凈見她走瞭,從桌上取過一個白底五彩掐金絲小鳥的琺瑯小盒子,這是西行的商人從大食帶來的,被內務府當成珍品貢瞭上來。葉明凈打開,裡面裝瞭滿滿一盒子話梅。她拈起一顆放入口中。酸的眉頭直皺。面上的表情卻舒服瞭些。
計都從角落裡走出,倒瞭杯溫白水給她。非常時期。‘女’帝陛下目前是滴茶不沾。
“好好的,母後怎麼想起大熱天的請人瞭?”她不解的問,“你知道這事嗎?”
每天進出西苑的人數,天‘波’衛暗地裡是要記錄的。計都還真知道些:“略知一二。薛官人的妻子月餘前平安生下一子。前幾天做瞭滿月酒。懿敬太後今日宣瞭晉侯一傢以及薛官人和妻子入苑。說是想看看孩子。”
葉明凈咋舌:“剛滿月的孩子,這麼大熱天的抱出來,就為瞭給她看看?”
計都和馮立一樣不能理解她的這種思維,詫異的道:“……這是恩典。”
馮立剛好走進來,聽見瞭對話,輕咳兩聲。
葉明凈問他:“你有不同意見?”
馮立道:“隻怕懿敬太後娘娘要對陛下的婚事置喙瞭。不然,大可以悄悄的在杏‘花’煙雨請宴就是。又何必一定要讓陛下知道她們也看中瞭清晏臨風?”
葉明凈若有所思:“你說的也有道理。若不是正巧今日姚景琮進宮。懿敬太後宴請薛傢人,朕怎麼樣也要去‘露’個臉的。”想到這裡,她又含瞭顆話梅,“也好,事情就一並在今兒解決瞭。小築子應對這種場面沒問題吧?”
馮立看向計都,計都回道:“他很有演戲的天分。”
清晏臨風。年輕力壯的太監們蹬著大大的水車,清澈的湖水被翻‘抽’到屋頂,順著琉璃飛簷淅淅瀝瀝落下,在‘門’窗前織成一道雨簾。敞軒的角落裡還放置著冰塊,暑氣頓消。在室內穿上兩層衣服,都不見汗珠。
估計是感受到瞭分外的涼爽,那位剛滿月的小娃娃,嘟著胖乎乎的嘴。在蝙蝠雲紋的緙絲小包被裡睡得香香甜甜。白嫩嫩的小臉透著一股好聞的‘奶’香。
葉明凈抱著看瞭片刻。心想自傢的孩子應該會比這個更好看。隻不知是男是‘女’。她希望是個男孩子。‘女’孩在這個時代活的太壓抑。想要不壓抑,就會有壓力。比如她,比如袁鹿。
懿敬太後言笑晏晏:“皇上也覺著這孩子可愛是不是?哀傢早就說過,英娥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
“是。”葉明凈笑著將孩子遞給綠桔,綠桔再‘交’還給面‘色’有些緊張的夏英娥:“母後幾時看錯過人?”
懿敬太後笑瞭:“皇上,不是哀傢多嘴。這人那,到什麼年歲就該做什麼事。我和你母親這把年紀瞭,最希望的就是含飴‘弄’孫。有些事,於國於‘私’,都不能再任‘性’瞭。”
“母後說的是。”葉明凈笑著打哈哈,“隻是朕沒有表哥這樣的好福氣,能娶著這麼個賢惠有福的妻子。”
薛凝之一臉的謙和與平靜,目視自己的稚兒。目中流‘露’出一絲溫暖。
薛渭之的臉上就有些不自在。覺著姑母不該提這個話題。陛下說的沒福氣,可不就是指那東宮舊事。當年的東宮側卿,可是薛洹之。
懿敬太後也發覺瞭,立刻轉過話題:“對瞭,不是聽說今日餘恩侯也帶著傢眷來瞭麼?怎麼還沒到?”
話音剛落,就有太監來傳報:“懿安太後到。”
懿安太後的鳳駕停在外面。一個面目老實的男子陪在她身邊走瞭進來。這就應該是新進的餘恩侯瞭。敞軒內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射’在他身上。看過後,眾人齊齊掠過一絲失望和瞭然。
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人罷瞭。
餘恩侯帶著傢人給葉明凈和懿敬太後見禮。齊齊垂著頭。
“……見過陛下……”幾個高低不同的音‘色’中,一個雋醇的男中音特別顯耳。幾道視線就同時投向瞭那位男子。帶著些期待。
“免禮。”葉明凈淡笑,“都是一傢人,不必拘禮。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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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的龍套李進忠由群友魏公公友情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