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好日子
有瞭顧維麟這麼個大哥哥的陪伴,葉初陽覺著日子過得漸漸有滋味起來。成日裡逮著空閑就纏他。要知道,師父計都雖然武藝高到出神入化,可為人不茍言笑,枯燥無味。先生杜憫雖然和氣溫文,可不知為什麼,葉初陽在他面前愣是不敢大聲說話。唯有顧維麟,懂的多,又會玩,還不是他的師長,實在是最好的朋友人選。在葉明凈的縱容下,西苑的湖光山‘色’間,經常可以看見這一大一小兩個奔跑歡呼的身影。
夏季過後,秋風送爽。時少‘春’再度回到長安。與此同時,綠桔的一封書信,也從江南送到瞭葉明凈手中。
馮立自從知道是時少‘春’一個人回來後,嘴角就止不住的上翹。葉明凈沒好氣的瞪他:“你是不是也知道衛七的心思?”
馮立眨眨眼:“陛下聖明。”一個是共事多年的同僚,一個是自傢兄弟,當然要力‘挺’。時少‘春’還是哪邊涼快哪邊去吧
葉明凈冷哼一聲,‘抽’出綠桔的信看瞭起來。綠桔在信中說瞭她選擇衛七的原因,她想嘗試一下感情。也說瞭她不選擇時少‘春’的原因,時副將雖然喪妻,傢中卻有姨娘。是原配懷孕時提拔的。當後媽沒什麼,和小妾打‘交’道,綠桔自問沒那個本事。
葉明凈放下信紙,臉‘色’很不好。將信紙遞給馮立:“你也看看吧。”
馮立接過,飛速讀完。立刻落井下石:“虧得時副將上次來還一臉悲痛的樣子,原來也不過是個三心二意之人。怪不得綠桔看不上他。”
葉明凈輕扯嘴角,綻開一個不知道在笑什麼的微笑:“是啊。妻子身懷有孕,丈夫與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一轉頭,再對妻子情深意重。因其去世哀慟不已。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馮立一噎,頓覺心窩子被戳瞭。鬱悶的擠出聲音:“陛下。屬下不知道。”
葉明凈輕盈而笑,神態舒緩動人。說出的話卻令馮立‘毛’骨悚然:“你們這些在朕身邊的,是人生規矩被強行扭轉瞭。不得不清心寡‘玉’。若按世間男子的常軌行走,恐怕也是這樣的吧?”
馮立冷汗直冒,立刻聲辯:“陛下,隻有權貴富傢才有這等陋習。民間夫‘婦’,大多是夫妻和睦恩愛,沒有小妾的。”
“是嗎?”葉明凈聲音冷的像冰,“那是因為沒有錢、沒有權、沒有條件一旦條件成熟,又有幾個男人能潔身自好”
馮立趕緊申訴:“有的,有的。陛下,顧朗將軍就沒有妾,還有薛凝之公子也是沒有的。”
“哦?”葉明凈聲音略緩,“清輝朕是知道的。怎麼凝之也沒有嗎?通房也算的。”
馮立暗嘆僥幸,頭搖的如撥‘浪’鼓:“沒有,沒有。一個都沒有。凝之公子獨寵愛妻在京中是有名的。”
葉明凈的面目總算和緩下來,語聲放柔:“罷瞭,雖不多,總算還有。這世道也不是那麼讓人絕望的。”
馮立呼出一口濁氣。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陛下在眾多臣子中偏偏寵愛‘性’格孤僻的顧朗瞭。原來是因為這個。回頭記得一定要告訴計都,千萬不能偷吃。否則就要萬劫不復
綠桔既然做出瞭選擇,葉明凈也就安排她先住在江南瞭。身份暫時保密,由風樓提供落腳地點。大夏律法規定,‘女’人可以獨自立戶營生。綠桔便在風樓的協助下,開瞭旅居戶籍。暫時落戶蘇州。
這樣一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現象就產生瞭。衛七同志目前身份是陸詔的護衛、傢臣。綠桔則是有獨立戶籍。兩人成婚後,她不肯隨衛七一同住在陸傢,單獨租賃瞭陸府後街的一個小院居住。於是乎,白天上工,晚上歸傢的衛七在戶籍上成瞭倒‘插’‘門’的‘女’婿。
葉明凈得知後,噴笑不已。復又感嘆,她的三位貼身宮‘女’:綠桔、小桃、杏兒,雖是三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到底也還是都嫁出去瞭,沒得耽誤一輩子。此後,她對著麥香、稻香、荷香、藕香四個,越發一視同仁起來,輪軸使喚。再沒有特別倚重誰的說法。
‘女’帝陛下身邊的貼身‘女’官換人瞭,在京中並未引起多少‘波’瀾。唯有從小看著葉明凈長大的林珂、張奉英幾個問過幾句。尤其是林珂,他傢的一位如夫人就是杏兒,知道葉明凈對身邊人的重視,特意關心的提及。
葉明凈示意他放心:“綠桔年紀也不小瞭。正巧有個合適的人選,朕就把她嫁瞭出去。”
林珂得知綠桔一切安好,也就釋然瞭:“不知可方便走訪?臣傢中小星乃是綠桔姑娘舊友,得知此事,十分惦念。”
葉明凈沉‘吟’:“‘門’g石說的是杏兒吧。綠桔如今不在長安,不方便見她。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林珂也就不再言語。機敏的他這麼些年早就看出來瞭,陛下、綠桔、馮立對著杏兒像有一種隔膜。極少提及。卻也不像是不關心。感覺奇怪的很。反倒是嫁於桃‘花’塢管事的小桃,和他們往來要親密許多,四時年節,都有禮物相贈。
另外,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對綠桔的出嫁也表示出瞭興趣。此人便是杜憫。他於一次講解宮中‘女’官制度時,將此事作為案例和葉初陽分析,引導他關註身邊之人,學習禦下之道。然後就聊瞭兩句。葉初陽戀戀不舍的道:“我好舍不得綠桔姑姑。可是又不能不讓她嫁人。綠桔姑姑在元宵節接瞭一盞荷燈,裡面的祈福話就是‘琴瑟和鳴’。先生,這是不是就是天意?”
杜憫開解瞭他幾句,道:“雖說天道無常,世間巧合者卻也眾多。綠桔姑娘接到的祝福話,未必就不是冥冥中在提醒。你舍不得是因為素日情誼,陛下舍得卻是為著人倫大義。”
“就是這樣的”葉初陽拍手而笑,“綠桔姑姑起先還不願意,說要一輩子不嫁人。是母親勸的她,才去江南的。”
杜憫微笑不語。等到葉初陽練字之時,他低頭翻開手中書本,書頁裡夾著一張灑金紅箋。熟悉的字體寫著一行行書: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筆鋒流暢,婉轉輕折。仿佛書寫者在殷殷切語。字如其人,字顯其心。杜憫‘唇’角輕抿,凝視良久。
她心底的願望,竟是這個麼?
時間飛速而過。到得寒風乍起之時。武成伯顧緝坐不住瞭。
他灌註心血教導的嫡孫,他殷切寄期望振興傢業的嫡長孫顧維麟。沒有去邊疆殺敵、沒有於新政中辦差、也沒有在朝堂中嶄‘露’頭角。反而一連大半年都在陪著一個五歲的孩子當玩伴。這樣下去,他的寶貝孫子是不是就要被毀瞭?
葉初陽是皇長子,他不反對和其‘交’好。可是,就不能換個人嗎?顧茗身體不好,行咱可以換一個他顧傢又不是沒有六七歲的孩子。當玩伴、當伴讀都行。何必耽誤他傢風華正茂的最傑出小輩。這不是坑人麼?
最可氣的是,維麟那孩子自己還不覺著。說什麼在陛下身邊任職‘挺’好。好個屁一點兒遠見都沒有。顧緝氣的想罵人。過完年他就十九瞭,武將不比文臣。最出功績的就是年輕時候。不趁著年輕銳氣建功立業,還等老瞭再上馬奔走嗎?
他氣哼哼的找來長子顧朔:“維麟那孩子,不能再這麼荒掉瞭”
顧朔的想法和他爹不一樣。他和自傢母親一般,並不願孩子去危險之地。他覺著就像現在這樣做天子近臣‘挺’好。再找個強有力的嶽傢,兒子日後的前程必不會差。便迂回道:“爹。維麟過瞭年就十九瞭。兒子的意思是,別的事先緩緩。婚事可不能再拖瞭。挑個好姑娘是最要緊的。”
顧緝一怔,恍然大悟:“是瞭我竟忘瞭這一茬”他眼珠一轉,哈哈大笑:“大郎啊你提醒的好。為父知道該怎麼說瞭。哈哈不錯,維麟可不是該成親瞭。趕緊的,讓你媳‘婦’放出風去,各傢打聽打聽,看看都有哪些好姑娘。”他喜不自勝,趕瞭兒子出書房。招呼下人給他更衣,出‘門’拜訪老友去瞭。
不過幾日,葉明凈的書案上就有瞭好幾本勛貴老臣的奏折。說的是同一件事:皇長子殿下過完年就六歲(虛)瞭。依照慣例,該正式進上書房讀書。同時,也該選兩個伴讀。陛下您得把這事放在心上,下旨讓各傢適齡稚子報上名來,逐一挑選才是。另外,上書房按例該有各科啟‘門’g恩師三位,如今還缺兩個,陛下也該早做打算。
“伴讀……”葉明凈放下折子,嘆息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提筆批上‘知道瞭,按舊歷辦理’八個字,將折子發回內閣。
內閣很快擬瞭一批有才文臣的名單,另外,各傢勛貴也將在長安城中,五至七歲的適齡嫡子、嫡孫名單都報瞭上來。效率高的出奇。
葉初陽本人也得到瞭這個消息。他興奮中帶著不安。此等情緒不敢和母親說,父後太後又說不著。師父計都則是說瞭也白說。杜憫那裡,原本倒是可以說一說。不過,這半年下來,他有瞭更好的傾訴人選。
黃昏時分,顧維麟和葉初陽雙雙躺在雛菊盛開的小山坡,嚼著草根望著藍天雙雙嘆氣。
“這樣的好日子啊,就快沒瞭——”顧維麟枕著手臂,發出長長的感慨。
“唉——”葉初陽人小鬼大的模仿他,“好日子不多瞭——”
顧維麟“噗”的就笑瞭:“有瞭伴讀陪你玩,你是好日子快來瞭。我才是好日子不多瞭。”
葉初陽一時接不下去,又拔瞭一根枯草:“你為什麼好日子不多瞭?”
顧維麟嘆氣:“說瞭你也不懂。爹娘要給我說親。”
葉初陽果然不懂,好奇的問:“什麼是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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