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娘子原本是不打算坐上馬車的,畢竟車裡坐著的是主子和客人,她一個奴婢哪有平起平坐的資格,唐突瞭客人更是罪加一等。
可丁小白卻受不得這個,在她心裡人就沒什麼高低貴賤的,更別說諸娘子還是她一心想要帶回傢的人,所以一定要她坐上來。
即便諸娘子是侯府的奴婢,丁小白也做不到看著她在外面頂著寒風跟車跑,自己坐在車上享清福,她果然沒有剝削人的命。
被丁小白硬拉上車的諸娘子,雖然跟孫小姐坐在一排,卻是跟自傢公子和秦二公子面對面,各種地不自在,如坐針氈一般,隻好把自己盡量往角落裡縮。
丁小白勸瞭兩回也沒什麼用,到瞭最後,還是被孫弛駿冷著臉給訓斥瞭一回,才算是坐穩當瞭。
“你屁股長釘子瞭,扭來扭去的?讓你坐你就坐,幾個主子還沒怎麼樣呢,你個奴婢有什麼抻不住勁的。”
“諸娘子,你可得記住瞭,小白是咱們侯府的孫小姐,是侯府的正經主子,她的話就等同於我的話,你服從就好。”
孫小姐?侯府的?諸娘子很是意外,侯府什麼時候有個孫小姐瞭,不是自己領會錯瞭吧?
自然是沒錯的,三公子剛剛說得很清楚瞭,這位姑娘是侯府的孫小姐,是侯府的正經主子呢。
其實這話在繡房的時候,三公子好像也說過瞭,隻是自己當時沒有多想,就忽略過去瞭。
諸娘子能做到管事,自然也是機靈的,跟主子同坐一輛馬車是會讓她發慌,但並不妨礙她對事情做出正確的判斷。
‘撲通’一聲,諸娘子跪在瞭狹窄的車廂板上,差點壓著秦龍飛的腳,秦龍飛趕緊往回縮瞭縮。
“奴婢給孫小姐請安,之前不知您是侯府的正經主子,奴婢怠慢瞭,以後孫小姐但有吩咐,奴婢自當盡心皆力,傾力而為。”
這就是認主瞭,對諸娘子的這個態度,孫弛駿還是相當滿意的,那邊丁小白趕緊把人扶瞭起來。
她知道這是孫弛駿給她撐腰呢,給瞭她在侯府下人面前立起來的機會,她自然不能下瞭侯府三公子的面子,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她雖然不會欺壓下人,卻不等於不明白主仆的定義,其實這跟在公司裡工作是一樣的。
每個科室都有自己的領導和下屬,而作為領導,就要拿出該有的氣勢,不然如何服眾!而公司老總的氣場,又是這些科室領導不能比的。
“趕緊起來吧,既然你是侯府的傢生子,那就是咱們侯府實實在在的老人瞭,我可是咱們侯府的新成員呢,以後還望諸娘子多多照顧。”
諸娘子又磕瞭個頭才起身,不過比剛才明顯輕松多瞭,之前怕客人拉自己上馬車,沒經過主子的同意主子會不高興。
現在知道這位是侯府正經的孫小姐,而不是姓孫的小姐,那就是正經的主子瞭,主子讓她上的馬車,自然沒問題。
有瞭諸娘子的強勢加入,工具和材料的采買可就飛快瞭起來,不光快,還相當有效率,畢竟這是諸娘子的專業。
該買什麼不該買什麼,可比丁小白這位裁繡小白清楚多瞭,節省時間不說,更是完全沒有額外的浪費,所有的錢都是花在瞭刀刃上,釘是釘,卯是卯。
“諸娘子,多虧你跟著一起來瞭,要不然的話,我肯定會買回去很多沒用的工具。”
“就說這花繃子吧,我原來以為是從大到小都要用到的呢,結果並不是,做成衣常用的也就這麼幾個規格。”
諸娘子就笑瞭,“我這也是熟能生巧,常年做繡活,對這些工具自然瞭解,剛剛那幾種大型的花繃子,主要是用來繡桌屏炕屏的,偶爾做被褥能用到。”
對於自己專業知識的匱乏,丁小白也很無奈,好在現在有瞭一個成衣高手在身邊,丁小白完全卸下瞭擔子,一絲一毫的壓力都沒有瞭。
等到把需要的東西買全,諸娘子又問瞭問傢裡佈料的存貨,聽說隻有十幾匹的樣子,諸娘子挑瞭挑眉,想說什麼卻咽瞭沒說。
十幾匹的佈料,能夠做幾件衣裳的?侯府這個偏遠的小莊子,換一季的衣裳,也得用上幾十匹的佈料呢。
十幾匹佈還叫什麼作坊?她一個人就做得過來瞭,諸娘子有點不明白瞭,這位孫小姐是真想開作坊,還是鬧著玩兒呢,可她看起來挺認真的樣子啊。
秦龍飛看明白瞭諸娘子話裡未盡的意思,“別擔心傢裡的佈料少,自打小白說瞭要做成衣,我就從興發城的鋪子往這邊調佈料瞭。”
“算著一來一回的日子,明天差不多也應該能到瞭,我另外還特意讓鋪子再送一批棉花,宋掌櫃鋪子裡棉花的存量不多。”
丁小白雖然不太懂這個,但也知道傢裡的十幾匹佈料根本不夠用,還想著先做出一批衣服來,交給秦龍飛後,盈利的銀子就全都換成佈料呢。
沒想到秦龍飛老早就已經替她打算好,這不隻是驚喜,還是感動,秦龍飛對自己是真的太好,她鼻尖都泛起瞭澀澀的酸。
也因為太感動,丁小白不敢把這位感動表現得太明顯,怕褻瀆瞭秦龍飛這一份坦白清澈的心意。
所以她故意誇張自己的行為,用以掩藏自己異樣的情緒,“哇噻,龍飛,你是機器貓嗎?想啥來啥!竟然替我想的這麼周到?”
秦龍飛是開佈料莊的,哪能不知道弛駿送去的那十幾匹佈,用來開作坊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那些佈才能做幾件成衣出來?都不夠他往興發城折騰一次的,自然在應下丁小白時就想著再給送去些佈匹瞭。
隻不過聚福佈莊裡多是棉佈,根本就沒有幾樣綢緞,也就是給鎮上的富人急用時準備的。
他又不能像孫弛駿那樣,從傢裡的庫房就能隨隨便便地搬出佈料來,他在槐樹鎮上可沒有休閑莊子,自然也就沒有存貨瞭。
“我本身就是個賣佈的,手裡佈莊幾十傢呢,知道這個不是正應該麼,不過剛剛你說的那個機器貓是什麼玩意兒?”
總被孫弛駿和丁小白挖坑,乍聽到一個新詞兒,秦龍飛的第一反應,就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噢,機器貓啊,它不是什麼玩意兒,是童話故事裡的一個形象,不管主人需要啥,隻要想要,它就能給變出來,你就是我的機器貓啊。”
表面上聽起來是好話,可仔細想又覺得不是什麼好話,他堂堂西秦國秦傢二公子,有名的商界奇才,怎麼也不該是隻貓吧?機器貓也是貓啊!
“我要的東西都買齊瞭,二位大爺請回吧,謝謝你們陪我逛街,我可不好意思讓你們一直把我送回半坡村去瞭。”
丁小白揚聲喊瞭秦大伯,讓他把馬車停下,也不管這時候馬車行到瞭哪兒,反正是沒有出瞭槐樹鎮。
丁小白也不怕這兩位公子少爺腿兒著回去,他們的坐騎都在車後邊跟著呢,她老早就看見瞭。
“丁小白,帶不帶這麼快就卸磨殺驢的啊?”秦龍飛裝腔作勢地慘嚎一聲,“剛說還我是你的機器貓,是你最需要的,轉眼你就把我攆下車瞭。”
丁小白‘嘿嘿’地奸笑瞭兩聲,“用完瞭就扔是我的行為宗旨,奸商奸商麼,卸磨殺驢是標配啊。”
這話……似乎很有道理,秦龍飛拿她沒轍,孫弛駿伸手在她的小黃毛上揉瞭兩把,“行瞭,小叔叔下去瞭,你路上小心。”
丁小白趕緊抬手把頭發捋瞭捋,“別弄我頭發,好不容易才養好瞭一點,紮個小鬏鬏都費勁兒呢,你看,又被弄亂瞭吧。”
見小姑娘氣哼哼地噘起瞭嘴巴,諸娘子趕緊出聲安慰,“沒事兒,沒事兒,諸娘子一會兒給孫小姐梳頭啊,諸娘子可會梳頭瞭。”
小姑娘此時生氣噘嘴的小模樣,才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而不是像之前,隱隱一副上位者的派頭,小人成精瞭似的,諸娘子的母性一下子就爆發瞭。
孫弛駿聽著諸娘子哄她就樂瞭,小姑娘還別扭上瞭,才八歲,怎麼就這麼臭美呢,長大瞭還瞭得,可平時也不見她挑揀衣裳啊?
“好瞭,諸娘子答應給你梳頭瞭,你就別怪小叔叔瞭,剛剛就是順手瞭,不是為瞭跟你道別麼。”
“好在諸娘子是我介紹的人,算我將功贖罪吧,小丫頭,不許生氣瞭啊,生氣就不漂亮瞭。”
這麼會撩人的麼?還以為這話是現代人的專利呢,哪想到這麼遠這麼遠的古時候,小帥哥就會拿這話撩人瞭啊。
丁小白利索地甩瞭甩頭,本姑娘可不是這麼好撩的,“不生氣,不生氣,小叔叔給我找瞭個這麼好的人,我感激都來不及呢,要不……小女子跪謝大恩吧?”
又搞怪,孫弛駿瞪瞭丁小白一眼,“沒個正形的,還真像龍飛說的,對你再好也白扯,卸磨就殺驢呢,得瞭,走人瞭,省得在這兒惹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