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濤就著菜,幾口就扒拉進去半碗飯,他是真餓瞭,這飯菜吃起來也就格外的香。
“李大哥,你先吃著,我帶這倆丫頭去給你收拾院子,就旁邊那個小院子你看如何?”
“挨著正院,離二門也近,出來進去的都方便,院子大小也合適,正房、廂房好幾間呢。”
“你可以選出兩間來,專門兒用做你的工作間和庫房,以後作坊再來皮子,直接送進你的庫房裡就成瞭。”
“閑著沒事兒的時候,你想找三鎖說話也近便,出那個院子幾步路就到這邊瞭,彎兒都不用拐。”
李明濤哪能說個不字,弟媳婦兒為他想的很周到,安排的再妥當不過,而是那個院子是僅次於正院兒的好。
他一邊兒點頭一邊飛快地扒著飯,不讓人看到他眼裡浮起的朦朧霧氣,感動不是靠嘴說說的。
李明濤很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同意瞭跟高山來丁傢,丁傢人是真拿他當傢人,他也真拿這裡當自己的傢瞭。
不說李明濤如何感動,如何暖心,如何情真意切?轉過天兒一早,丁小白傢的院子裡就熱鬧開瞭。
先是李傢舅母和李小禾早起帶著兩個小丫頭做早飯,紅棗粥、小籠包、小花卷兒、熗拌小菜應有盡有。
一傢人跟著陸陸續續都起瞭,圍著桌子熱熱鬧鬧地吃瞭早飯,飯罷,就開始各自忙碌。
李小禾和大嫂繼續去收拾昨天沒拾掇完的屋子,丁三鎖和李明濤則去地裡叫瞭長工,去拆高山的木頭屋子。
丁小白和丁小朵姐妹倆,則是帶上瞭那兩個小丫頭,坐上老丁叔趕的馬車,去瞭槐樹鎮。
兩個小丫頭躲在車廂角落,肩挨肩地擠在一起,時不時的拿眼睛偷看丁小白,眼裡含著淚,臉上帶著委屈。
丁小白原本不想解釋什麼,她做事有自己的標準和原則,可到底還是被兩個丫頭瞅的心軟瞭。
“你們兩個不用拿這樣的眼神看我,我買人的目的,就是為瞭好好照顧爹娘,好好照顧傢裡。”
“我也沒讓你們為瞭護住這個傢拼命,以弱勝強也不現實,可隻是讓你們傳個口信兒,怎麼就做不到瞭?”
“既然你們倆不能達到我的要求,那我也隻好換人瞭,我不能因為可憐你們兩個,就給爹娘身邊留下隱患。”
老話總是說得不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兩個丫頭寧願被老宅的人欺凌,也不願意做出半點兒抗爭。
這樣軟弱的性子,擱在高門大戶裡可能不顯,那樣的人傢奴婢成群,性子軟糯也無所謂,留著打雜就是瞭。
可主子身邊用的貼身丫頭,卻絕不可能是這樣的,那必須都是有眼色、夠機靈、關鍵時刻能拿主意、替主子擋災擋難的。
自傢不是高門大戶,用不瞭那麼多閑人,在隻有兩個丫頭的前提下,自然是得用一個頂一個的。
兩個丫頭聽到丁小白的話,半句不敢回,隻是相互擠的更緊瞭,隱隱還能看到她們身子在瑟瑟發抖。
丁小白姐妹倆對視瞭一眼,幾不可聞的嘆息瞭一聲,有的時候想要做好人,其實就是難為自己。
可這倆丫頭驚嚇恐懼到不行的樣子,到底還是讓她們看不下去眼兒瞭,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丁小白伸手在車廂壁上敲瞭敲,“老丁叔,先拐去一下孫傢府上,見瞭鎮子口直走,需要拐彎兒我再告訴你。”
她嘴裡提的孫傢府上,自然就是孫馳駿他們傢在槐樹鎮上的那個大宅子,不過老丁叔沒去過,她得給指路。
丁小朵嘆息瞭一聲,她傢姐姐到底還是心軟的,倒是她在宮裡待瞭這幾年,心腸比姐姐能硬上幾分。
在她看來,這兩個丫頭其實並不值得救,就她們兩個這樣的性子,救瞭這一次,下一次又該怎麼辦呢?
不想辦法自己機靈起來,隻等著把命運交到別人手裡,那得啥樣的好運氣,能讓你一生順遂。
就像她傢之前的處境,如果沒有姐姐挺身而出,他們一傢活的可能還趕不上這倆丫頭呢,又有誰能救他們出水火?
不管丁小朵心裡是怎麼想的,馬車在丁小白的指引下,很快就到瞭孫傢宅子,老丁叔上前扣門。
孫傢的大管事聽說是自傢老夫人認下的那位孫小姐來瞭,立馬連跑帶顛兒的迎到瞭大門外,很怕怠慢瞭。
當初丁小白常在宅子裡出入,別人不知道她來給四皇子驅毒的內情,他這位大管事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好多需要瞞人的手段,還是他經手的,自然知道老夫人對這位認下的幹孫女兒如何高看,不然也不能一再邀著帶到京城去瞭。
“哎呦姑奶奶,您怎麼還親自上門兒瞭?昨天得瞭信兒知道您回來,還想著等您歇上兩天,老朽再帶人登門拜見呢。”
孫大管事見到丁小白,立馬一揖到底,這位孫小姐前些日子成瞭將軍夫人,他這裡是收到信兒瞭的。
丁小白趕緊錯開半個身位,親手把人扶起來,“管事伯伯,咱們都這麼熟瞭,您跟我還用這麼客氣嗎?”
“自傢人,哪用得著拜見來拜見去的,多生分,何況我一個小輩兒,可不敢勞動您。”
這位孫大管事,在孫府當差當瞭二三十年瞭,很得輔國公夫人器重,不然他也不能穩穩當當做瞭這麼多年的大管事。
可別小瞧瞭他這個大管事,整個槐樹鎮,甚至興發城,要說誰說話最好使,非這位大管事莫屬瞭。
正應瞭那句宰相門前七品官兒,而這位大管事為人相當低調,一般不管閑事,避免給孫傢招惹麻煩。
可一旦真有事情著落在他身上,他出面說一句話,比鎮長和縣令都要管用多瞭。
所以丁小白面對這位大管事,自然不會托大,稱呼對方一聲伯伯,也是順嘴的很,沒有半點兒別扭。
以丁小白現在的身份,自然用不著對對方巴結討好,但兩人差著幾十歲的年紀呢,尊老愛幼總是應該的。
何況爹娘還住在半坡村,有這麼一尊大神守在槐樹鎮,她謙恭些,對爹娘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孫大管事聽到孫小姐對自己還是用著當年的稱呼,又自稱晚輩,這心裡不免熱乎乎的。
可熱乎歸熱乎,趕緊抱拳朝孫小姐回瞭一禮,“姑奶奶這話老朽可不敢應,再怎麼也是主仆有別,不能壞瞭規矩。”
孫大管事強調瞭規矩,丁小白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高門大戶的,最講究規矩瞭,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丁小白遂朝馬車的方向指瞭指,“我聽說孫伯伯最愛喝京城的梨花白,這次回來特意給您帶瞭兩壇。”
老丁叔趕緊上前兩步,打開車廂的側板,果然看見車後廂擺放行禮和貨物的地方,靠邊擺著兩壇梨花白。
他一邊兒把兩壇梨花白搬下來,一邊在心裡嘀咕,車上什麼時候裝瞭兩壇梨花白,他怎麼不知道呢?
一看到這兩壇梨花白,孫大管事的眼睛都笑瞇瞭,他不怎麼擅長喝酒,所以最愛這梨花白,酒味清香,卻不怎麼醉人。
“哎呦呦,這可怎麼話說的,勞姑奶奶惦記瞭,姑奶奶可真是個細心人,連老朽這點子喜好都記得,謝謝姑奶奶瞭!”
說完趕緊回頭招呼小廝,讓他們把兩壇梨花白抬進去,又拱手作揖,請丁小白進府說話。
丁小白微笑著搖頭拒絕,“孫伯伯,我今兒還有別的事兒,就不進去瞭,改天閑瞭我再過來看您。”
“這趟來就是想問您一聲,咱們府裡現在還缺不缺粗使丫頭,掃院子、幫廚、打雜之類的都行,不用近身伺候的那種。”
孫大管事多精明個人呀,一聽孫小姐這要求,就知道她是想安排人,卻又不是體己人,就是給口飯吃,那自然沒什麼難的。
“巧瞭,正好前兩天有兩個灑掃丫頭到瞭年紀,被傢裡贖瞭回去,空出瞭兩處閑差,正準備去買呢,姑奶奶是有人介紹嗎?”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兒,丁小白朝孫大管事福瞭一福,“多謝孫伯伯,那這兩個丫頭就交給您瞭。”
兩個丫頭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這麼大起大落,原以為要萬劫不復,哪想到眨眼間又柳暗花明瞭。
這裡可是孫傢宅子,聽說主傢是京城的輔國公府,老高的門第瞭,多少丫頭婆子腦袋削成尖兒都擠不進來呢,她們倆卻不費吹灰之力就進瞭門。
這兩人雖然性子怯懦,卻不是癡傻,自然明白,是丁傢這位大小姐給瞭自己活路,急忙叩頭拜謝,眼含熱淚。
丁小白為瞭讓她們安心,結結實實地受瞭三個頭,才把人扶起來,跟著一聲輕嘆。
“好瞭,咱們的緣分就到這兒瞭,以後該如何為人處事,你們自己掂量著……唉……好自為之吧,下次可不一定有人護著你們瞭。”
兩個丫頭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回不瞭話瞭,隻能慌亂地點頭,這輩子能遇上小姐這樣的好人,肯定是她們上輩子燒瞭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