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白大概能猜得出此時屋裡的情形,所以沒有直接推門,而是敲瞭敲門才進去,讓妹妹能有個緩沖的時間。
果然,丁小白進瞭門,就看到丁小朵頂著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眼淚倒是擦瞭個幹凈,這就是緩沖的效果。
丁小白有些心疼,小朵不管到瞭什麼時候,都是不認輸也不服輸的性子,哪怕面對自己這個姐姐,她也不願意露出軟弱。
走過去摟住妹妹的肩,把人帶進懷裡輕輕拍瞭拍,“你不用太擔心他的,有你姐夫和小叔在前邊兒擋著呢。”
有那兩個人在,就絕不會讓秦鈞沖到前頭去冒險,所以不是丁小白說好聽話,秦鈞的安全還是比較有保障的。
丁小朵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趕緊點頭,她也不想讓傢人為自己擔心,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好在沒有哭到姐姐面前。
“我知道的,姐,我沒擔心他,雖然邊關很危險,但姐夫和小叔去得,他身為皇子,又有什麼去不得的?”
“國傢有難,匹夫有責,何況他這個皇室血脈,合該挺身而出,為保護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傾盡全力。”
“我隻是……這麼多年瞭,幾乎沒怎麼跟他分開過,我陪在他身邊的時間,比跟傢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
“一想到會好久不見,他還是去那樣危險的地方,我就感覺心像空瞭一塊兒,漏瞭風似的有點兒難受。”
擱在平時,丁小白肯定直接嘲回去,這還不叫擔心,那什麼才叫擔心?可眼下這樣的情形,丁小白反而能感受妹妹的難過。
就像她同樣擔心高山奔赴南疆戰場,卻也知道,不管是為瞭朝廷還是為瞭百姓,高山都不能不去、不得不去!
所以她不會將‘擔心’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上,因為毫無意義,說出來也挽留不住男人的腳步。
她更願意擺出鼓勵的姿態,用自己的支持,讓男人能走得更堅定從容,以免影響他必勝的決心。
就像當初她跑去軍營幫他練兵,就是想用自己的力所能及,幫助他的軍隊變得更強大。
隻有強大的軍隊才能攻無不克,她想讓他時時刻刻感受到,她就在他的身邊,與他共進退,而不隻是嘴上說著擔心。
“姐,我是不是有點兒矯情?一邊嘴裡說著不擔心他,一邊兒又哭天抹淚的裝可憐,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丁小白把腦袋搭在姐姐肩膀上,輕輕蹭瞭蹭,擋住自己紅腫的眼睛,也擋住自己不想為人知的心事。
“這些年,就算是出去跑商,我也幾乎都是陪在他身邊的,突然之間就這麼分開,我心裡確實閃瞭一下。”
“這跟我偷跑回半坡村不一樣,我知道自己隻是回來看看老傢的變化,以後還是會回去京城的,並不會離開太久。”
“而且一路有爹娘和姐姐在,我什麼也不用管,就有吃有喝有玩的,全當是逛風景瞭,更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
“可秦鈞去前線就不一樣瞭,歸期不定不說,去的還是刀劍無眼的戰場,誰知道能發生什麼樣的危險呢?”
“我也想讓自己堅強些,也想讓自己不牽掛,可一想到他去瞭那麼遠的遠方,我又怎麼能做得到不思不想?”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妹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軟弱,丁小白的心生生地疼瞭。
而讓妹妹這麼傷心的,自然就是秦鈞這個罪魁禍首,誰讓他小年紀就惦記上妹妹的?明明倆人的年紀都還小呢。
丁小朵也就算瞭,女孩子早熟,十三歲春心萌動也還說得過去,畢竟在這個年代,都有十三歲嫁為人婦的瞭。
可十二歲的小男生,怎麼也這麼早就情竇初開瞭呢?擱在現代,十二歲也才四、五年級,正是到處瘋跑的年紀。
丁小白自己就是個在感情方面格外遲鈍的,所以她真是有點兒理解不瞭,那麼小的男生,怎麼就能懂得什麼是感情瞭?
可理解不瞭歸理解不瞭,實情就擺在她的眼跟前兒瞭,古時候的少年人,就是這麼早開始懂事兒的,不服憋著。
“小朵,姐就問你一句,如果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讓你見秦鈞瞭,你可否能接受?”
丁小朵猛地抬起頭,噔噔噔的向後退瞭三步,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姐,他跟你說什麼瞭?”
見到妹妹如此大的反應,丁小白的心裡已經有瞭答案,“他什麼也沒跟我說,他走的太快,我連跟他道別都沒來得及。”
丁小朵還是不相信,“怎麼可能?你別騙我,如果他什麼也沒跟姐姐說,姐姐又怎麼會問我那樣的問題?”
丁小白上前三步,重新站在妹妹面前,小姐倆面對面,丁小白微低著頭看向妹妹,抬手輕輕揉瞭下她的耳垂。
“小朵,你知道姐姐擔心什麼,對吧?皇宮不是什麼好呆的地方,你一旦動瞭某些心思,可就不能再回頭瞭。”
“你在宮裡待瞭這麼些年,後宮裡什麼情況,你比我更清楚,小朵,你要想好,走出這一步,等著你的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丁小白知道妹妹很聰明,特別是經過瞭這幾年在皇宮裡的歷練,她再怎麼被皇後娘娘保護,也不會是一朵小白花瞭。
所以她很清楚,自己不用把話說得多明白,妹妹也肯定能接收到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丁小朵靜靜地跟姐姐對視,良久,她才垂下目光,一雙長長的睫毛,在丁小白的眼前輕顫著。
“姐,我明白你的擔心,在京城的這些年,隻要我回府,或者你進宮,你總會有意無意地跟我提起後宮裡的陰私和算計。”
“隻要後宮裡有人病、有人傷,你就會想方設法查明真相,然後講給我聽,讓我小心那些皇子和妃嬪們的惡毒手段。”
“我知道你那是提點我,也是警醒我,所以在很早的時候,我就告誡過自己,秦鈞隻是弟弟,我隻是作為姐姐,陪伴一個弟弟度過童年。”
“可是,姐,有些事情你越是避之唯恐不及,越是陷得難以自拔,特別是在我跟他一起經歷瞭那些算計和苦難之後。”
“我沒辦法再把自己當成他生命裡的過客,陪他走過一段,再狠心地把他一個人扔在泥沼裡掙紮,不聞不問,去過自己的日子瞭。”
“但要說離不開他,我自認還不至於,我隻是擔心他一個人身處險境,而我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能靠近他,讓他全心信任並攜手前行的知己和朋友。”
“一旦他不需要我瞭,我覺得我能走的利落幹凈,畢竟我隻是陪伴他生活和學習的一個兒時玩伴。”
“可就在剛剛,他跟我說瞭他要去南疆前線,讓我不要擔心他,又叮囑我短時間內不要進宮,要保護好自己。”
“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我想起身送送他,卻突然就繃不住瞭,我從沒想過,我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淚如雨下。”
“我這才意識到,我跟他並不隻是彼此陪伴那麼簡單,我第一次害怕他一去不回頭,也是第一次害怕再也見不到他瞭。”
“所以,姐,你說的我都懂,可奈何,心卻有瞭自己的想法,不過,也隻是想法而已,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會守好自己的本分。”
說到這兒,丁小朵紅瞭臉頰,她雖然跟丁小白是姐妹,但這麼徹底地敞開心扉,卻還是第一次,何況還是這麼矛盾的剖白。
丁小白卻瞭然地點瞭點頭,“你能對我如此坦誠,我很開心,隻要你想清楚瞭,我是一定會站在你這邊兒的。”
“不過一切都要等他回來瞭再說,我要先確定他的想法,再決定接下來你們倆如何走向。”
“你記得姐姐一句話,感情是雙向的,你若無情我便休,他若有心,姐姐幫你,他若無心,今天便是終點。”
丁小朵用力點瞭點頭,她自然明白,這是姐姐對她最大的寬容和疼愛,她如果還不趕緊應下,就是不知好歹瞭。
經過瞭和小朵的這一次深談,丁小白對妹妹完全放下瞭心,她最擔心小女孩兒被情所惑,看不清前路,害人害己。
“你能看得明白,真好,這事兒暫時揭過,咱倆接下來商量商量正事兒吧,南疆戰事突起,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這是最讓丁小白放心不下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文達魯一個區區附屬小國,怎麼就動起瞭擾邊的念頭?
此國臣服西秦幾十年,雖然年年給西秦國朝供,但西秦賞賜下去的更多,文達魯幾乎可以說是依附著西秦國生存的。
是誰給瞭它勇氣,讓它敢於向西秦國叫囂的?這裡面明顯有貓膩,它的背後必定有推手。
而且它雖然蠢蠢欲動瞭好些時候,可在蠻國被破瞭國後,他明顯就消停瞭不少,所有的戰前準備都慢瞭下來。
可眼下它突然發難,要說沒人挑撥,並提供幫助,丁小白是絕不信的,隻是不知道,這隻推手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