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並非頭一次做這種事,有曾經撿到過駱峻茂、駱信然兩個小朋友的經歷,在到達城隍廟廢觀之前,她其實已經做足瞭心理準備。
到瞭目的地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兩人過的真是窮困潦倒。
廢觀門口有一口破角鐵鍋,鍋裡沾著幹巴巴的面糊,看樣子至少已經兩日沒有烹煮新鮮食物。觀中一面墻壁巋然倒塌,青磚白灰石粉在地面落瞭一地。屋角放瞭一張木板,四角用石磚墊空,一張薄被、兩個包袱。旁邊有一張矮桌,上面有兩隻空碗,還有一隻鍋底黑黑的鐵壺。
這就是兩人目前的居住之處。
南頭城隍廟供奉水神,《山海經·海外東經》曾雲“朝陽之谷,神曰天吳,是為水伯”。這廢觀原是一處寮房,是侍奉城隍廟神仙的道傢弟子居住之所。
後來因某日打雷,天雷把寮房一面墻壁劈塌。後來有善人捐助香火得以重新修建新屋,這所舊房便閑置下來。
范瑜出去一趟有氣無力,大口喘著氣。
范娘扶著他上瞭木床,抓起鐵壺往碗裡倒瞭一口涼水,小心翼翼把碗端給范瑜:“相公,你先喝點水壓壓,別喝太多,水涼。我這就去燒些熱水過來。”
范瑜小口喝瞭一口,就伸手把碗推到一旁,“我沒事。傢裡有貴客,別怠慢瞭。
當時夏月去買鋪子時,唯一見過一回范瑜,還是暈倒的狀態,所以他對夏月沒什麼印象。不過來的路上,范娘把夏月的身份同他說瞭,夏月也已告知自己入京的緣由。
范瑜對夏月頗為感激。當時那鋪子賣瞭一千兩銀子,確實小貴,但夏月沒做計較就直接拿下,這筆錢後來也成瞭他的救命錢。
“葉夫人,多謝你。”范瑜真誠道,“若不是你,我恐怕挺不瞭這麼長時間。”
范娘一聽又落瞭淚,“相公,不許你這麼說。”
范瑜笑瞭笑,道:“我這是實話,雖然不中聽,但也是事實。這病就是富貴病,去不瞭根,隻能用藥維持,咱傢哪有這個財力?”
“……”
他相比於范娘來說,要看開許多。
抬眼望望屋內四處潦倒,笑著道:“我傢連個坐處都沒有,虧我嘴上還說不可怠慢貴客,委屈葉夫人瞭。”
“無礙。”夏月並沒有放在心上,開口問范娘:“上回一別,我不是告知過你,要記得讓你相公多多活動和註意膳食,怎麼他身子還是這般沉重?”
對於多數患者來說,肥胖乃第一大忌。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高血壓,但是肥胖之人多數都伴隨著“三高”。人啊,還是不要太胖的好。
范娘嘆瞭口氣:“也註意過一段時日,不過還是有時而病發暈倒癥狀,但比較之前略好,也有精神頭。我就想著快刀斬亂麻,能夠盡快把相公醫好,便去瞭醫館。卻不料在醫館治瞭大半年,一千兩銀子和以前攢下的二百兩銀子全都花光,卻把相公治成瞭這般模樣。”
“……”
夏月望瞭范瑜一眼,他身體不止是胖,還略有浮腫。臉上手腕手背略微呈現透明狀態,明顯身子發虛。
如范娘所說,如果是因為去瞭醫館診治,因為用藥關系才治成這般,隻能說明是被藥物刺激過瞭頭。
現代藥物很多都有激素容易制胖,古代不叫激素,但因為藥理關系,也會有產生肥胖的並發癥存在。
范娘雙手掩面,低聲道:“雖然肥胖,至少也還活著。可現在沒瞭錢繼續治病,不知道相公還能堅持多久,我好害怕他突然離開我。”
“……”
夏月很想說,如此治病法還不如斷瞭藥物,銀子花光,早晚這人還會因為並發癥而亡,錢財兩空。醫館這般作為,隻能說明兩點。
第一,范瑜的病確實難治,隻能靠貴重藥物維持。
第二,醫館明知范瑜得瞭富貴病,必須用銀子填充。為瞭賺銀子,就遊說范娘把傢底全部掏空。藥物維持可能會有些效果,但是隻能夠勉強維持拖延,捱過一日便是一日。
所以剛才她在街上聽見那一幕,醫館知道兩人成瞭窮光蛋,便開始踢皮球想把人攆走。
市儈的很!
但夏月怕打擊到范娘,這話便在心裡咽下。
“那你們打算現在怎麼辦?”
范娘怔住,范瑜淒淒一笑,道:“聽天由命罷,還能怎樣?隻是要委屈瞭我娘子,落個人財兩空。”
范娘再次掩面而泣,“不行,我得去醫館找他們說理去,憑什麼我們花瞭這麼多銀兩,還是治不好。再不濟,我去衙門告狀,告他們個坑蒙拐騙罪。”
范瑜低聲勸道:“沒用的,藥物確實有效,但是太貴,我們後續治不起瞭。醫館沒用什麼太大過錯,衙門也無法斷案。所以我們隻能認栽,誰叫我得的是富貴病呢?”
“……”
夏月搭眼望望這處,最近一個月沒有落雨,墻壁塌瞭瞭一面還能勉強住著。若是某日突然降雨,怕是這裡要被水淹,潮濕的不行。
不過兩人因為沒錢再治下去,已經兩袖空空,這樣來看,范瑜最起碼不會再被藥物刺激,虛胖下去。
也是好事。
“這裡常住不得,你們可有地方投奔?”
范娘搖頭,“我們倆自幼都是父母雙亡,又出來多年,傢鄉親人並無熟悉的。”
夏月略一沉思,“我傢宅子還有不少空閑,可以暫時借給你們住著。你們可否願意?”
范娘雙眼大睜,一臉難以置信:“真的麼?”
“自然。”夏月篤定道。
劉寶田一直杵在門口等著。
劉嬸以前囑咐過他,葉籬和夏月是主子,不管在傢還是出門在外,一定要時刻保護他們安危。所以剛剛他一直跟在夏月身後,很是謹慎。
此時,便一本正經插嘴道:“我傢夫人宅子很大的。你們若去,正好我趕瞭馬車過來,也是順道。”
“……”
范娘和范瑜雙雙臉上露出驚喜,這可謂是雪中送炭,便立刻點瞭頭。
剩下的事情順理成章,范娘迅速收拾瞭兩個包袱,僅帶著換洗衣物。其它都是撿來的,不要也罷。
一行四人乘坐馬車,很快往傢趕去。
門口屋簷下重新掛瞭兩盞新的大紅燈籠,寫著“葉府”二字。
范娘和范瑜兩人沒想到夏月傢底如此豐厚,一下馬車,立刻驚瞭一下。
范瑜喃喃道,“葉府……好氣派闊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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