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離的不遠，走瞭沒兩分鐘就到瞭，這大清早的，水塘邊上已經有很多人瞭，都是洗衣服洗菜的，分成兩個區域，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子集中在一起，嘰嘰喳喳起來就特別熱鬧。

秦小環看瞭看，那有長條石頭的地方都被人占瞭，她隻能找瞭個位置偏僻一些的地方，這裡沒鋪石板，還是泥巴，秦小環怕弄臟鞋子，便赤腳站在爛泥巴裡，蹲下開始剖魚，清理魚內臟。

“喲，這不是小環嗎？今天吃魚啊，這鯽魚買的還是釣的，這麼肥！”離秦小環最近的張傢媳婦正坐在自帶的小板凳上，用捶棒捶衣服，看到秦小環手裡的魚，便停下動作，驚異的看過去。

秦小環今年十六歲，沒上過學，性子內向的很，有人問話，她都是低著頭，聲音比蚊子哼還要小，“不是買的，是小小姐和她表哥給的，小小姐說是在——”

“咳咳咳……”劉紅立即幹咳著打斷秦小環後面的話。

秦小環抬頭看瞭一眼劉紅，正看見劉紅在瞪她，她立刻低頭，不敢開口瞭。

“大發傢的，你咳嗽啥，怎麼，怕我們知道這魚在哪抓的？”張傢媳婦抖開衣服，在水裡飄瞭飄，看向劉紅。

“我喉嚨癢，咳幾聲不行啊？”劉紅狠狠瞪瞭眼秦小環，死丫頭真蠢，在這把抓魚的位置說出來，那全村的人豈不是都知道瞭？

張傢媳婦懶得搭理劉紅，漂洗瞭幾下衣服，又放到石板上，開始用捶棒捶起來。

有在岸上等著空出石板洗衣服的女人看到劉紅，就問道：“劉紅啊，你傢秦小麗回傢瞭沒？”

劉紅掃過去一眼，見是相熟的陳傢媳婦，臉色一變，開始哭訴瞭，“哎，長珍你就別提瞭，小麗被陳二狗那麼一誣蔑，哪裡還能回得來哦，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去瞭，我都擔心的兩天沒睡著覺瞭！都是那該死的陳二狗，還有秦筱筱，他們冤枉我傢小麗，我傢小麗可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她最是純善的……”

說著說著，劉紅抹起眼睛，十足一副擔心女兒的好母親形象。

“這麼說，你都不知道小麗跑去哪瞭？可別在外面遇到壞人啊！”陳傢媳婦也擔心道。

“怎麼你們傢小麗是被冤枉的？不是她造謠秦筱筱和男人那啥嗎？”旁邊又伸過來一顆腦袋，是李傢媳婦，一臉八卦的表情。

劉紅呸瞭一口，怒道：“我傢小麗最純良，她怎麼可能會造謠？”

李傢媳婦“嘖嘖嘖”幾聲，“但是如果不是她造謠，那她幹嘛要跑？這一跑不是心虛瞭？”

“誰說我傢小麗心虛瞭，還不是秦筱筱那死丫頭嚇唬我傢小麗，我傢小麗膽子小，是被那死丫頭嚇走的！”劉紅閉著眼睛開始胡扯，反正在她嘴裡，怎麼都是別人的不是，秦小麗那叫一個天真純良，比小白兔還幹凈膽小的。

“對瞭，我聽柳媒婆說，劉紅你那天帶著秦小麗還上秦筱筱傢提親瞭，咋的，是你看上秦筱筱那瘋子表哥還是你傢小麗看上瞭？”池塘邊正在洗菜的劉寡婦特地提高聲音，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劉紅臉色立刻就變瞭，嗖一下站瞭起來，脫下鞋子，抓手上就沖過去要打劉寡婦，“劉寡婦你個臭不要臉的，你再敢瞎說，我一鞋拔子抽爛你那比嘴！”

劉寡婦也不是省油的燈，見劉紅沖過來，她順手抄起旁邊的捶棒，站起來就罵瞭回去，“怎麼的，劉紅你敢做不敢認啊，一看你就是賤樣，看到俊俏點的後生眼睛就跟帶瞭鉤子似的，恨不得撲上去……”

“你他媽才賤！”劉紅氣的臉都紫瞭，偏偏她嘴笨，罵人的話也就翻來覆去那幾句，直接就被劉寡婦給罵倒瞭，隻能揮舞著鞋拔子想沖過去揍人，但劉寡婦手裡拿著捶棒，一下子揮過來，打到劉紅肩膀上，疼的她眼淚都飚瞭出來。

立即有人上來攔住要打架的兩人，勸架道：“都少說兩句，這一大清早的，打什麼呀！”

劉寡婦迅速被人拉走瞭，臨走還在沖劉紅得意的笑。

劉紅卻是吃瞭虧，肩膀一陣陣疼的，她臉色難看的要命，正好秦小環洗好瞭魚，手裡端著盆過來瞭，劉紅沒處撒氣，一巴掌就扇在秦小環頭上，“死丫頭，看到你媽被人打也不曉得來幫忙，養你有什麼用？”

秦小環剛剛是赤腳站在塘邊水裡，一腳爛泥洗掉，腳還濕著，就沒穿鞋，劉紅站著的地方又鋪著石磚，秦小環冷不丁被打，頓時腳下一滑，人往後摔倒，手裡放著魚和刀的盆一下子扔瞭出去，正好沖著劉紅就過去瞭。

劉紅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把刀落在瞭她腳邊上，幾乎是貼著她的大腳趾的，頓時嚇的臉都白瞭。

秦小環摔的屁股都要開裂，卻還是不敢哭，掙紮著坐起來，就看到她媽站在那呆若木雞，一把刀就貼著她腳背，也嚇得不輕，一下子就哭瞭起來，“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劉紅正在後怕中，聽到秦小環聲音，立馬回過神，伸手就要打，“死丫頭，我怎麼就養瞭你這麼個賠錢貨，你這是多恨你媽，竟然拿刀砍你媽！啊？”

但是劉紅的手卻被人抓住瞭。

“劉紅你講點道理，剛剛明明是你打瞭小環，小環滑倒瞭，這盆才翻的，要怪怪你自己！別什麼事都往孩子身上推，什麼德行！”說話的是存婦女主任張丹，她一把甩開劉紅的手，冷著臉去扶秦小環，關心問道：“小環你沒事吧？”

秦小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眼睛裡含滿瞭淚水，搖搖頭，卻不敢動，一雙眼睛怯怯地看向劉紅。

“就是啊，劉紅你也太不講理瞭，剛剛我們可都看見瞭，明明就是你打小環，小環手裡的盆才掉的，你自己被劉寡婦打瞭，拿孩子撒什麼氣？”旁邊李傢媳婦也說道。

劉紅自知理虧，也不好再打秦小環，但在這裡她又覺得別人都在笑話她，一口氣悶在心裡，她狠狠瞪瞭眼秦小環，扭頭就往回走。

“起來吧！”張丹看著秦小環嚇成這樣子，不由搖搖頭，感嘆這秦傢，除瞭秦筱筱，其他人都不正常。

雖說農村人重男輕女的多，但是輕成她們這樣的，還是少找，簡直就把女兒不當人啊。

就說這劉紅，把娘傢侄子接在傢裡天天當寶貝疙瘩一般好吃好喝的供著，自己生的女兒卻幹著奴仆的活，不高興就隨意打罵，都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

“小環你別怕，嫂子送你回去！你媽不敢打你的！”張丹見秦小環怕的腿都站不起來，隻能扶著她，一邊安慰道。

秦小環卻含著淚搖搖頭，“謝謝你嫂子，不用瞭，我自己回去就行！”

張丹知道，秦小環是怕她一走，劉紅會變本加厲地打，隻好嘆瞭口氣，“那行，你回去，好好和你媽解釋，她要再打你，你就來找嫂子！”

秦小環抿著嘴，點點頭，然後俯身撿起刀和掉在地上的魚，又去水塘裡洗瞭幹凈，這才低著頭往傢裡走。

水塘邊的人看瞭都直嘆氣，“你們說這老秦傢到底是做瞭什麼孽啊，怎麼幾個兒媳婦一個賽一個的不省心，哪個女孩子投他們傢真是倒瞭八輩子的黴！”

“哪不講呢……”

*****

秦筱筱從劉紅傢出來，又去瞭陶孝靜傢，陶孝靜傢大門常年都關著，因為她傢後面種瞭果樹，還養瞭豬和雞鴨，她就一直擔驚受怕，怕有人趁她不註意，去她傢摘果子，偷雞鴨的。

離的老遠，秦筱筱就聞到一股子難聞的味道，她捂著鼻子去敲門，來開門的是陶孝靜，看到秦筱筱送魚過來，陶孝靜立馬眉開眼笑，很自然就接瞭過去，“哎喲，昨晚才送的西瓜，今天又送魚，小小啊，你對三嬸可真不錯呢，以後有好事別忘瞭三嬸啊，三嬸不嫌多！”

秦筱筱一打眼，就看到院子裡到處都是雞屎，靠右邊的空地被挖出來種菜，想必剛澆瞭肥料，一股子尿騷味，還有屎臭，這大夏天的，蒼蠅嗡嗡嗡，到處在飛，簡直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秦筱筱被熏的頭昏，她都不知道陶孝靜他們一傢人怎麼待的住的。

“三嬸，小蘭姐呢？”秦筱筱本來想立即就走的，但是她沒看到秦小蘭，還是忍不住關心地問瞭一句。

陶孝靜臉色頓時變瞭，一張胖臉陰沉的能滴水，“死丫頭懶病犯瞭，到現在還沒起來，真是辛苦我這把老骨頭，一大清早就要洗衣做飯，喂豬喂雞鴨的……”

秦筱筱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陶孝靜一傢子懶貨，秦小蘭最勤勞，秦大貴常年在煤礦上，一個月也回不來幾次，就靠著秦小蘭在傢操持傢務，她絕對不會是沒事睡懶覺那種人。

“三嬸，小蘭姐莫不是病瞭？我去看看她吧！”秦筱筱越想越覺得不對，當下便讓瘋子在外面等她，她則跨進瞭門檻要進去。

陶孝靜拿瞭秦筱筱的魚，今天心情好，也沒攔著秦筱筱，還在後面說道：“你去給我看看秦小蘭那死丫頭，叫她快點起來，還有好多活等著她來幹！”

“小小，阿峰要跟小小一起！”瘋子卻不想一個人站在外邊，堅決要和秦筱筱一起進去。

秦筱筱看瞭眼陶孝靜傢院子裡那滿地雞屎，又回頭看看瘋子，見瘋子不讓步，也隻好點頭同意瞭。

秦筱筱幾乎是踮著腳在走路，卻在看到陶孝靜走過去時，踩到雞屎，然後渾不在意的在地上蹭瞭蹭，弄的地上那黏糊糊的東西更多瞭，讓她惡心到不行。

好不容易走過前院，秦筱筱進瞭陶孝靜傢堂屋，一進去，她就差點吐瞭，隻見對著正門靠墻擺著一個桌子，那桌子都油乎乎的，上面坑坑窪窪嗎，放著兩個缺瞭口的碗，碗裡面也不知道是什麼，黑乎乎的，一股餿味。

還有這四面墻，墻灰都脫落瞭，有很多地方都露出裡面的磚頭，沒脫落的地方也到處都是黑點，看起來特別像抹上去的鼻屎。

也就掛著的毛主席像還挺幹凈，雖然下面的邊也翹瞭起來。

那地上也到處都是雞屎，桌子下堆著西瓜皮，地面還有黃色的不明物體，秦筱筱怎麼看都像是秦小明隨手甩在地上的鼻涕。

“小小啊，你看你們來的不巧，傢裡什麼都沒有，就不招待你們瞭啊！”陶孝靜將魚放在桌子上，剛摸過魚的手就在褲子上擦瞭擦。

秦筱筱連連擺手，堅決拒絕，“不用不用！”

這傢臟成這樣，就算陶孝靜舍得拿東西招待，秦筱筱也不敢吃，惡心都來不及。

“小蘭那死丫頭就住後面豬圈旁邊，你們自己過去，我就不去瞭！”陶孝靜指瞭指後門。

秦筱筱和瘋子便忍著被熏的腦仁疼，往後面走去，剛出後門，她胸口一悶，差點就沒忍住吐瞭出來。

天哪，這臭氣熏天的茅廁滿的都溢出來瞭，昨晚又剛好下瞭雨，真是滿地都是屎，蒼蠅到處飛，蛆蟲滿地爬，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陶孝靜他們到底是怎麼忍受的住的？還有夏小蘭，竟然就住在這裡？

還有就茅廁邊上種的這幾個果樹上結的果子，被茅廁熏的臭烘烘的，陶孝靜竟然還能當寶一樣，生怕有人進她傢來偷果子。

就在秦筱筱正在考慮要怎麼走過去的時候，這時，秦小兵挖著鼻孔沖瞭過來，看到秦筱筱就跟沒看見一樣，三兩腳跳過去，也不管腳下，啪一下關上茅廁的門，秦筱筱立即就聽到嘩啦啦一陣聲音。

接著又是一聲大吼，“小蘭姐，茅廁屎都滿瞭，你還不快點給挑走！”

“嘔！”秦筱筱捂著胸口一陣幹嘔。

要不是擔心夏小蘭，她真的想扭頭就走瞭。

“小小，走那邊！”瘋子面上表情不變，其實心裡也是惡心的不行瞭，這傢人簡直比豬還臟！

不，說他們是豬都是侮辱豬！

秦筱筱順著瘋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是墻角有幾塊磚頭，正好通往秦小蘭住的地方。

秦小兵還在廁所裡，秦筱筱一秒鐘也不想待在這裡，於是和瘋子踩著那幾塊磚頭，忍著惡心朝前走去。

秦筱筱上輩子也是知道秦小蘭就住在豬圈旁邊的，但是從沒有去看過，所以這還是秦筱筱第一次來秦小蘭住的地方，然後剛推開門，她就真吐瞭。

隻見秦小蘭住的房間小的可憐，估計也就比隔壁的豬圈大一點點，勉強能放下一張涼床，這房間沒有窗戶，門也是壞的，屋頂還破瞭一個洞，昨晚下瞭大雨，一進去，地上全是爛泥巴，隔壁還不時傳來豬叫聲，還有豬屎的臭氣混合茅廁的臭味，這味道簡直讓人一言難盡。

秦小蘭就這麼睡在潮濕的涼床上，臉紅的嚇人。

秦筱筱早飯還沒吃，也就在秦躍進傢吃瞭點西瓜，吐出來的都是水。

“小小，你沒事吧！”瘋子關心問道。

其實他也很想吐，但是必須要忍住，不能在小小面前丟臉。

秦筱筱擺擺手，她努力憋著氣，才能勉強待住，再一扭頭，看到豬圈旁邊的茅廁，就再一次忍不住嘔瞭起來。

“小小，小小是你來瞭嗎？”秦小蘭聽到聲音，努力睜開眼看瞭過來。

“小蘭姐，你生病瞭嗎？”秦筱筱忍著惡心，進瞭秦小蘭的房間，這裡太矮瞭，她腰都伸不直，更別提瘋子，甚至連門都進不去。

“小小，我，我沒事。”秦小蘭看到秦筱筱的時候，還試圖扯著嘴角笑瞭笑。

秦筱筱伸手試瞭下秦小蘭額頭，果然燙的驚人。

“小蘭姐，你燒的這麼高！要看大夫的！”秦筱筱擔心道。

秦小蘭抓住秦筱筱的手，還在說，“我沒事的小小！”

秦筱筱再一看，就發現秦小蘭渾身都濕透瞭，涼床上也都是水，連那臟兮兮的薄被都是濕噠噠的，明顯是昨晚下雨，這房子漏雨不能住人，她卻進不去主屋，淋雨後發燒瞭。

秦筱筱心裡氣的不行，這陶孝靜真不是人，秦小蘭可是她親生女兒，哪有這麼糟踐的，簡直不把秦小蘭當人看！

這些重男輕女的人心裡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明明她自己也是女人，竟然還這麼討厭女孩。

秦小蘭在傢裡的地位，恐怕連那兩頭豬都不如！

想到這，秦筱筱腦海裡又閃過前世秦小蘭的悲慘下場，她不由嘆瞭口氣。

既然來瞭，秦筱筱也不能不管秦小蘭，但是她又不懂醫術，她倒是有更好的靈泉水，不過溫泉水要泡著才有效果，她可不敢帶秦小蘭進空間，冷泉水又太珍貴，不說秦小蘭身體弱能不能受得住，就算她能受得住，秦筱筱也不敢再貿然拿出來。

因為她對秦小蘭不放心，一旦秦小蘭身體出現變化，她肯定會告訴陶孝靜，到時候陶孝靜又要來鬧，萬一傳出去必定引來再活，秦筱筱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秦筱筱也隻能拿瞭一片冷泉邊上長的草葉給秦小蘭吃，這草葉是好東西，但是明顯對秦筱筱效果並不大，頂多就緩解瞭一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