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的反應那麼反常，薄蓉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避開。顧老爺子口氣這麼差，正常人就要帶著禮物狼狽退場瞭。
偏偏鄢傢人不簡單，為首的那個年輕人毫無退卻之意，“顧老爺子，兩傢的恩怨已經幾十年瞭，小輩也不指望能消彌，但今天是好日子，您不用大動肝火。您不想看見姓鄢的，我們馬上走，但禮物是父親為您親自準備的，再怎麼，也得看一看吧。”
“看什麼看，給我滾！”
“季平……”
男聲似乎在吩咐自己人，“把禮盒打開吧。”
鄢季平“哦”瞭一聲，承受著眾目睽睽的殺人視線，好險心裡不太脆弱，無知且無畏地打開瞭禮盒，拿出裡面的東西。
“咦？”
他晃動房本，怎麼是這個東西，爺爺不會拿錯禮物瞭吧？
鄢光奕掃瞭他一眼，鄢季平立刻九十度彎腰將房本奉上。
他修長的手指接過房本，翻開裡面，“麗景花園，房號501。”
顧老爺子一聲滾咽在喉嚨裡，直勾勾地盯著房本，臉上的肌肉開始僵硬，一時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憤怒，滾字再也沒能出口。
左右的兒子女兒們，沒一個敢吭聲。
每個人都知道顧老爺子心裡有朵白蓮花，就是和麗景花園有關。
鄢傢的人可真狠啊。
他們這是要逼著老爺子打臉嗎？
顧笙從方才一直垂著視線，這時抬起瞭眼，緩緩出聲，“我們顧傢不接受鄢傢的任何東西，不管你送的是什麼，都請拿回去。”
“說是送，其實是物歸原主。”
年輕男子坦然笑笑，並不接受她的回絕之意，“我們都是做小輩的，長輩說什麼，當然就隻能聽什麼。父親讓我們把這份遲來的心意送達，那我們也隻能照辦。”
他停瞭下，“而且我看出顧老爺子是想收這份禮的。”
聽罷，顧笙看瞭一眼明顯踟躕的顧老爺子，眼神漸漸變得悲憫。
人生有三苦，求不得，愛不得，恨不得。
顧鄢兩傢交惡的原因，都已經過去瞭那麼多年，但是老爺子是一日都不能忘，也不肯忘。
兩傢當初鬧得這麼僵，今天要是收瞭鄢傢的禮，那兩傢的關系怎麼處理？
老爺子能受得瞭再和鄢傢稱兄道弟？
更可悲的是，這件事最不能拒絕的卻是老爺子本人。
她不忍再看，幹脆站瞭起來，說瞭一聲身體不適就揚長而去。
她一動，其它人也嘩啦啦地站瞭起來。
雷霆般從偏廳裡爭先恐後地離開，傭人嘩啦啦地等到人都走出，將門廳合上。
薄蓉措手不及，站起來和顧笙打瞭個照面，看到她的臉尤其地白，牽掛脫口而出，“姑姑，你臉色很差，要不要找個醫生看看。”
“沒事。”
風風火火地走過瞭頭，顧笙似乎才想到她的存在，回頭分瞭她一眼，“你留在這裡……我先回去瞭，晚上讓桐晟送你回去。”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瞭。
怔怔地，薄蓉有瞭一種被遺棄的感覺。
雖然她知道顧笙不是故意的，她連自己也護不瞭，怎麼顧及到她？
可是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難受。
正午的壽宴，顧老爺子隻露瞭一面就匆匆走瞭，薄蓉有幸坐在瞭主桌，可桌上除瞭顧桐晟，沒人和她打招呼。
她有點後悔，自己該早點閃的。
但顧笙留她在這裡，再不舒服，她也隻能壓抑瞭忍著，把那些人當空氣。
食物美味，她隻嘗瞭幾口。
下一秒，顧桐晟的筷子替她夾瞭一塊鱸魚。
她不用看，也知道四面八方的利箭嗖嗖嗖地飛來，一下把她紮成瞭馬蜂窩。
偏生顧桐晟將溫文爾雅包裝得完美絕倫，“嘗嘗這個，非常新鮮，保證你會喜歡。”
看他這個樣子，薄蓉本來沒食欲，更是一口都吃不進。
坐在對面的顧枚玉眼刀飛得尤其勤快，悶悶不樂地戳著筷子，“哥，你親妹妹在這呢。”
顧桐晟涼涼地回視她一眼，“自己吃。”
飯桌上“噗”地一聲，不知道誰先笑出，大傢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顧枚玉臉都綠瞭，“啪！”地扔瞭筷子，“我吃不下瞭！”
薄蓉佩服她，有瞭顧枚玉珠玉在前，也沒人會介意自己摔筷子，同樣筷子一擲，“我不喜歡別人給我夾菜，也吃不下。”
頓時，宴席桌上的氛圍有瞭那麼一絲僵硬。
顧枚玉愣瞭一秒鐘，反應過來，“讓我哥給你夾菜，你還不領情，你以為你是誰，好大的臉！”
“我叫薄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稱我為薄同學。你哥那麼金貴，那就留給你好瞭，我還懶得領這份情呢。”
她起身要走，顧桐晟一筷子擱在桌上，反而把顧枚玉嚇瞭一跳。
她嗔怪地，“哥！”
顧桐晟不容薄蓉退席，一手拽住她的胳膊，勁大無比，“要去哪？”
“有人看我礙眼，我還留在這裡被人罵？”
“枚玉脾氣是急躁瞭點，但她沒有壞心，你也不小瞭，不能體諒點？”
體諒？顧桐晟跟她說體諒？
因為他，上輩子她受瞭顧枚玉多少氣啊？
這輩子，她連他也不想要瞭，憑什麼還要按照別人的心意活著！
抱歉，她沒那麼賤！
或是她眼裡的厭惡太明顯，顧桐晟不自覺地松開瞭她的手。
薄蓉在老宅裡轉來轉去，一顆心平靜瞭，又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她和顧枚玉吵什麼吵。
簡直把自己拉到瞭她的水平線上，和她去爭執那些無謂的東西。
一個傭人說顧老爺子要見她，薄蓉跟著她進瞭主樓的別墅，走到三樓轉彎處，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瞭，“顧爺爺中午用過飯瞭嗎？”
傭人含糊答：“吃瞭一點，老爺子今天胃口不是很好。”
“顧爺爺見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隻是聊聊。”
到瞭第五間房門口，傭人總算止步，“老爺子在裡面，薄小姐自己進去吧。”
薄蓉看門虛掩著，用手推瞭一下門。
小客廳似的畫面撲入眼簾，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正要質問，一股拳頭掄到瞭她的後背，她悶哼一聲，門“砰”地一聲，被狠狠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