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腦子裡像是炸開瞭鍋,嗡嗡嗡地響得都要耳鳴瞭,愣瞭好一會,才茫然道,“他怎麼來瞭啊?”不知是問翡翠還是問自己。
翡翠嚷道,“婢子哪裡知道呀,要不婢子這就去打聽打聽。”
“別瞭。”沈清蘭制止,“你看到他進來的?”
翡翠搖頭,“那倒沒有,婢子是聽胡澤說的,婢子在園中采花,看見他匆匆跑過,問他怎麼回事,他才說,說是宜威將軍到來,他去請世子招待,宜威將軍不就是衛三少爺嘛。”
沈清蘭的心倏地一跳,父親去衙門瞭,不在傢。
沈清蘭知道,這是沒錯瞭,開國郡侯府和寧遠侯府都在京城,他們倆都年紀相仿,想來是有些交情的,起碼也是認得的,胡澤倒是聰明,他鬧不懂宜威將軍突然到來是為的什麼,但世子在沈府住得不錯,抬出來鎮鎮場子最好不過。
“母親可知?”
“胡澤說,王安叔去請太太瞭。”
沈清蘭點點頭,心裡亂如麻,正好碧玉也跑進來,一看兩人神色,就知道,“小姐這是已經聽說瞭吧?”
“嗯。”沈清蘭不知該以什麼表情面對,索性擺手,“我困瞭,瞇一會。”
碧玉和翡翠對視一眼,他們倆最瞭解這位小姐瞭,遇到心煩意亂難以抉擇時,就會裝睡躲起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看起來已經心靜如水的入睡,不知情的見瞭,還要贊她淡定穩重,其實隻有她們倆才知道,小姐根本睡不著,躺在那裡胡思亂想呢。
翡翠膽大,“別睡啦,來都來瞭,您就是睡到明天,他也不會走呀。”
沈清蘭,“……”
碧玉朝她暗暗豎起大拇指。
沈清蘭不做聲瞭,閉著眼睛裝死,她一直覺得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長大,養成一副笑傲江湖的性子,雖然不刁鉆,甚至外表看起來還相當乖巧可愛,但骨子裡自有一股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怕誰,所以在分寧時,哪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曾遇事發怵。
唯獨一對上衛長鈞,她就失瞭冷靜,不知所措。
碧玉輕聲道,“小姐,婢子感覺,衛三少爺是特意為小姐來的。”
沈清蘭還是不言語,她也是這麼感覺的,但不能說,甚至不敢往深裡想。
沒過多久,確切消息還是傳瞭過來,來的確實就是衛三少爺,但不是為沈清蘭來的,而是為穆華景。
碧玉聽到的是衛長鈞的原話:
穆華景去前廳見瞭衛長鈞,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居然親自來瞭。”
衛長鈞也笑,“你來信說你來瞭申州,我正好無事,過來見見你也好。”
碧玉轉述這話的時候,時不時拿眼覷沈清蘭,想看她的反應,沈清蘭低著頭,把眉眼藏在陰影裡,用雙手捧著茶,慢慢悠悠、斷斷續續的喝,把臉遮瞭個嚴實。
哦,不是為自己來的啊……
沈清蘭像是松瞭口氣,心裡輕瞭不少;又悄悄冒出失落的芽,在細縫裡一拱一拱的掙紮出來,把她的心都擠裂瞭。
沈良得知消息,匆匆趕瞭回來,同來的還有申州刺史鄭大人和司馬方大人,大傢齊齊聚集在沈傢,擺宴款待宜威將軍。
林氏回到後院,徑直來找沈清蘭,見她在坐得端端正正,捧著書在看,滿意的點點頭,滿腹憂慮也隨之消散不少。
“母親找我有事?”林氏剛到門口,沈清蘭就放下書問。
林氏進去,坐在她旁邊,沉吟片刻,才開口,“衛三少爺來瞭,你聽說瞭吧?”
“聽說瞭。”沈清蘭壓根就沒看進去書,林氏剛進院子她就聽到動靜瞭,“聽說鄭大人和方大人也都來瞭。”
“是來瞭。”
林氏一直在看她,“衛三少爺不但是開國郡侯的愛子,本身也是少年成名的宜威將軍,不僅在朝中有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就是在民間、在敵人中也頗有威望,突然來到申州,自然不敢怠慢。”
林氏微微一頓,沈清蘭笑笑,知道她還想說什麼,主動補充完整,“先是寧遠侯世子,後是宜威將軍,申州最近接連接待大人物啊。”
“你也知道啊?”林氏悠悠說道,“蘭兒,你心中怎麼想的?”
沈清蘭心中一跳,故作不解,“母親問我,我能怎麼想?是不是申州政務有什麼變動啊?”
林氏若有深意的看她,不知想到什麼,倒是點瞭點頭,又嘆瞭口氣,“目前還不好說,他們倆一個接一個的來,讓人心裡很沒底。”
沈清蘭一驚,聽出未盡之意瞭,莫非還真有什麼事?
“是不是與父親有關?”
林氏默然片刻,又點頭,“年前,鄭大人進京述職,隨身帶著你父親的履歷與政績總結,希望能幫你父親晉升一級。”
這下,沈清蘭全明白瞭。
父親沈良在申州一呆就是十幾年,與刺史、司馬等同僚搭檔,倒是和和氣氣,互幫互助,但在同一個位置久瞭,總想著能挪一挪、升一升,從四年前起就陸續上本,聖上倒是很優待,獎瞭不少東西,但職務仍是沒變動。
鄭大人也知道老友的抱負,心裡雖然舍不得,但進京時還是主動為他美言。
鄭大人過來後,沈良和他碰頭,聊起這事,鄭大人說,自己離京前還沒有得到消息,剛過完年,朝廷也很忙,地方上的人事變動總要等到入夏才有定論。
沈良謝過,也隻好等著,心卻涼瞭下來,他知道鄭昌明這是在安慰自己,朝廷任命雖然不是皇帝一句話,但程序也絕不至於繁瑣至此。
沒有消息就是沒有戲瞭。
沈良本來都放棄瞭,結果大人物一個又一個的來申州,還非要住在自己府裡,這讓他莫名其妙的同時,又忍不住熱血沸騰、忐忑不安起來。
沈清蘭低頭不語,林氏看著她,欲言又止,長長的嘆瞭口氣,終是沒說什麼就走瞭。
現在,沈清蘭也沒心思心跳耳熱瞭,反而冷靜下來,為父親的事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