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暮,鄭太太母子告辭,林氏直接就來瞭沈清蘭屋子裡。
“母親,喝口茶,歇一歇。”沈清蘭已經猜出有事,心裡惴惴,表面含笑。
林氏喝瞭茶,招呼女兒坐近來,緩緩說道,“蘭兒,鄭太太今天當面開口,為兒子提親。”
沈清蘭聽罷,瞬間就提起瞭心,直愣愣盯著林氏,氣息都不順暢瞭。
林氏看她一眼,“我早該料到的,早在兩年前,鄭太太就有意無意的跟我提過,要兩傢聯姻,我那時未置可否,隻說你年紀太小,這事還不想考慮,現在……你馬上就及笈,她總會再來說的。”
沈清蘭茫然又有些發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起來呢,這親事也算不錯,鄭太太不是個惡婆婆,待你也總要給沈傢三分面子,你從小又是和鄭少爺一起長大,他那性子也溫厚老實,對你也沒二話說的,將來,夫妻之間多是你做主的。”
沈清蘭呆呆地聽著,鄭學昀確實是個老實人,還是個害羞的老實人,他打小就圍著自己轉,卻連說句關懷話都會臉紅緊張,他但凡能再膽大主動些,也許去年去分寧前,這親事就定下來瞭,那麼,後來的陸新明、顧中楠、衛長鈞和穆華景就都沒他們什麼事瞭。
衛長鈞……
想到衛長鈞,沈清蘭心裡又晃瞭晃。
他現在好嗎?
林氏嘆口氣,“若是早就定瞭,也沒有現在這麼些煩惱瞭,但現在有瞭比較,心裡難免不平,世子還……”
“母親。”沈清蘭忍不住阻止,她咬咬牙,第一次主動問起,“您不是說顧傢……”
轉眼回申州又快半年,這都快七月瞭,顧傢承諾的提親卻再無消息,沈清蘭一邊緊張一邊好奇,眼見著母親一口鄭少爺、一口穆華景,隻怕自己的未來還在汪洋大海中飄蕩,趕緊拿出顧傢來拖一拖。
誰知這是大大的失策,原本情緒平和的林氏陡然間暴怒,柳眉高高豎起,將杯子重重地頓在桌上,憤然哼瞭一聲,“顧傢?言而無信的顧傢!怎麼?難道我的女兒高攀瞭他傢不成?”
沈清蘭愣瞭愣,怎麼?顧傢反悔瞭?親事取消?她愕然之時又悄悄松瞭口氣,繼而,更加茫然瞭。
沒瞭顧傢拖延,林氏下一個又會看上誰?鄭學昀?還是穆華景?
下一瞬,林氏擺擺手,直接問她,“鄭少爺,還是穆世子,你自己選一個吧。”
“……”
“穆世子早就跟我提過,當時有顧傢之約,我沒直接答應,說好的等到六月,現如今六月不差幾天瞭,我也是時候給他答復瞭;鄭太太這邊呢,今天我也沒說好、沒說不好,隻說再看看孩子們的緣分。”
林氏突然一頓,似有深意的盯著沈清蘭,連語氣都變得警鐘似的讓人心頭一凜,“緣分二字麼,那誰說得準,有的是福緣,有的,就是孽緣!有的呢,壓根就沒緣分!想也別想!”
霎時間,沈清蘭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個被掀翻的水缸,一陣激蕩之後,水泄橫流,缸卻幹涸瞭。
林氏的話多明顯啊,就是在警告她:別再惦記衛長鈞,那就是孽緣!甚是是沒緣分!
接下來兩天,沈清蘭都不敢和林氏單獨相處,害怕她再追問自己“考慮得怎麼樣?選誰?”之類的話,那個方子,自然也沒讓碧玉去送,鄭太太都直接提親瞭,再送過去,那就不是表明自己拒絕的態度,還是幫著鄭太太加碼瞭。
她不過去,林氏就自己過來,問她考慮得怎麼樣瞭。
林氏以前從沒催促過她的婚事,一是覺得她年紀小,二是沒有左右為難、催促的必要,現在左手穆華景、右手鄭學昀,她又有瞭顧傢杳無音訊的挫敗經驗,自然想盡快定下來。
“母親,我再想想……”
沈清蘭不想選,最好硬著頭皮拖一天算一天。
林氏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拍在她手上,氣道,“世子的來信,你自己也看看,明天我要寫回信,你必須給個答復,你若是再無主意,便由我做主瞭。”
沈清蘭望著母親離去,又低頭看手中的信,木然打開,信是寫給沈良和林氏,語氣很親近,已經不再是“沈大人”和“沈太太”,變成瞭“伯父、伯母”,從內容看,這也不是第一封信,而且可見他們一直以來通信頻繁且交流愉快。
穆華景在信中雖然沒有直接詢問何時可以定親,但是熱情地邀請林氏帶著沈清蘭一起進京,甚至還提到沈清蘭的及笈……
沈清蘭放下心,心中百味陳雜,半晌也沒出一聲。
碧玉急得圍著她轉來轉去,“小姐,您可怎麼辦啊?怎麼一個又一個的冒出來呢?”
沈清蘭手撐著下巴,沒精打采,“碧玉,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婢子也沒主意,衛三少爺一點消息都沒有……”
“……”沈清蘭呆瞭下,“你,不是一向不喜歡他的嗎?”
碧玉悶悶不樂,“婢子不是不喜歡小姐和衛三少爺在一起,衛三少爺挺好的,隻是,怎麼說呢,婢子覺得太太的考慮是對的,衛三少爺是武人,總不如文人懂得體貼,有顧公子和穆世子他們做陪襯,武人確實不如些呢,婢子也希望小姐以後安安穩穩的,和姑爺琴瑟和諧,但是,現在婢子想明白瞭,千好萬好,也比不過小姐自己樂意。”
沈清蘭看著她出神。
是啊,千好萬好,不如自己樂意,可是,自己樂意又能怎麼樣呢?
沈清蘭從書架上隨便抽瞭本書翻看,但碧玉這丫頭平時挺機靈的,今天偏偏沒眼力見,竟然看不出自傢小姐是心緒煩亂,要借看書之名清凈,她就自作主張的搬瞭個小杌子坐在沈清蘭腳邊,火燒火燎的催著問。
“小姐,您別光顧著看書,還是要好好想想,明天太太就要回信瞭,您允還是不允?”
沈清蘭垂著頭,聲音幽幽,“碧玉,我現在亂得很,什麼也想不出來,你先別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