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心裡翻騰起來,說不出什麼滋味,既心疼,又憤恨,更多的是寒心。
從前那個可愛可親的齊姨娘,再也沒有瞭,自從失子,她就將
她盡量平和的圓場,“齊姨娘,囡囡隻是很久沒你瞭,有些認生罷瞭,時間久瞭就好瞭。”
“呵,認生?小姐真會說話啊。”面前鋪好瞭臺階,可齊姨娘並不準備拾階而下,她漠然掃過抱在一起的沈清蘭和囡囡,突然掩嘴笑起來,“是啊,我記得小姐說過,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曾付出過的真心,總該有些回報吧,小姐,您說是嗎?”
氣氛再一次凝固,林氏沉著臉,一忍再忍,如果今天不是特殊日子,她恐怕就不準備再忍瞭。
沈清蘭坐在她旁邊,悄悄用手肘抵瞭她一下作為安撫。
“齊姨娘說得不錯,付出總有回報的,齊姨娘以前待我的好,我也一直記著呢。”沈清蘭保持著笑容,騰出手來沏瞭杯茶,端到她面前。
齊姨娘木然看著,沒反應。
她身邊的郭姨娘急得快要哭瞭,搶著把茶送到她手裡,又用衣袖遮手輕掐瞭她一把,勸道,“一早上還沒喝水呢,小姐真是貼心,快喝吧。”
齊姨娘這才稍稍收瞭幾分戾氣,接回來喝一口。
至此,先前歡喜融洽的氣氛一絲也無,聊是聊不下去瞭。
林氏心煩,擺手道,“時辰不早瞭,你們都回去吧,今天傢裡有客,大傢都註意下自己的舉止儀容,也約束身邊的下人,別鬧出笑話。”
郭姨娘大喘瞭口氣,連心心念念的囡囡都放下瞭,跟林氏行瞭禮,拉著齊姨娘就走瞭。
沒人留,也沒人說話,囡囡望著郭姨娘的背影,咬瞭咬唇,欲言又止。
郭姨娘拉扯著齊姨娘一路快走,頭也不回進瞭自己屋子,好似慢一步就會被什麼絆住腳。
“你怕什麼?”齊姨娘一屁股坐下,冷聲譏諷,“怕太太把你我趕出去嗎?放心,要趕也是趕我,你安全得很,沈傢會養你一輩子的,反正你也吃不瞭幾口飯。”
郭姨娘臉色難看,嘆瞭口氣,“你何苦說這種話呢?太太不會趕我,也不會趕你,咱們在沈傢這麼多年瞭,還信不過太太嗎?她要是容不下咱們,哪裡會留咱們到今天?你想想,咱們當初什麼身份?如果不是太太提攜,就連今天到日子也沒有啊。”
“她自是好人!天下的好事都被她一人做盡,好名聲都被她一人得去,我便隻是個依附她施舍而活的忘恩負義之人,我……”
“你胡說什麼!”一向好脾氣的郭姨娘也忍不住瞭,勃然大怒,厲聲喝止,把齊姨娘嚇得愣住。
到底是溫順慣瞭的,偶爾動一次怒,氣勢也不過瞬間,她主動握住齊姨娘的手,又開始嘆氣、勸說,“你如今越來越愛胡思亂想瞭,我知道你心裡苦,可這些怨不到太太身上去,太太誠然好福氣、好名聲,可也沒有人罵你忘恩負義,你作踐自己做什麼呢?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倆也算半個主人,幫不上忙也就罷瞭,怎麼能給太太添亂?你素來也是知情知禮的,總不能叫沈傢成瞭別人眼裡的笑話?”
齊姨娘的表情隨著郭姨娘的話起伏變化,最終卻在最後冷成瞭冰,她冷漠地抽出手,用目光在兩人中間劃出一道界線。
“胡思亂想?你知我心裡苦?你不知!你若得子又失子,體會過生活的希望,又遭受到滅頂的絕望,那才能知曉!沈傢風光無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自然不能被人看笑話,而我,不已經成瞭笑話嗎?”
齊姨娘的聲音越來越尖刻,每一個字都像磨刀一樣帶著霍霍聲,她一邊說,一邊嗜血般盯著郭姨娘漸趨慘敗的臉色,心中有種釋放的快感,最後,她猛地站起,拂袖而去。
郭姨娘渾身哆嗦,半天沒說出話,還是紅月強行把她扶到床上去,才失聲痛哭起來。
紅月年紀小,但跟在她身邊很多年瞭,將兩個姨娘的相處都看在眼裡,七七八八的經過也看得明白,心裡頗為郭姨娘不值,眼見著郭姨娘哭得傷心,勸又勸不住,自己也坐在床邊陪著哭。
“罷瞭,你哭什麼?”郭姨娘心疼著丫頭,隻得自己忍住,又反過來哄她。
紅月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姨娘哭,婢子就哭。”
郭姨娘拍著她,一聲接一聲地嘆氣,她不善表達,平時裡沉默居多,這會兒也不知是被齊姨娘氣得很瞭,還是心灰意懶,更沒個話說,除瞭嘆氣,就是拍背。
紅月哭完瞭,膽子就大,“姨娘您為何要自討苦吃去幫齊姨娘?她根本就不領情,她無可救藥瞭!”
郭姨娘擰眉,到底沒有發脾氣,沉默片刻,輕聲道,“她本性不壞的,她隻是夢魘瞭,還沒有醒來……她被失子之痛魘住瞭,她自己也很痛苦的,我得把她叫醒。”
“姨娘——”紅月焦急。
“別說瞭,紅月,你不知道,不知道她曾經對我多好。”
“可是囡囡……”紅月心裡很清楚郭姨娘對囡囡的感情,她篤定,如果不是因為齊姨娘作怪,沈傢會留下囡囡的,也會送給郭姨娘養的。
郭姨娘擺擺手,疲倦地合上眼,“沒有緣吧。”
紅月流著淚走開,她去端瞭早點過來,郭姨娘心中鬱結,一口也沒吃,反而催她快去找趙媽媽報到,因為根據沈清蘭的安排,紅月今天要帶三個新買的小丫頭負責在前院倒茶。
另一邊,已經忙起來。
沈清蘭在林氏這裡草草喝瞭幾口粥,就領著一隊丫頭去找趙媽媽,碧玉、秋月等人今天都要去趙媽媽那領具體的任務。
“小姐,婢子也能去啊。”翡翠見沈清蘭臨走沒叫自己,迅速跟上去毛遂自薦。
沈清蘭笑,“你就帶著囡囡吧,今兒人多,亂,看住瞭別叫亂跑。”
翡翠撅嘴,“大傢都忙著,偏婢子一個人閑?要不讓冬梅看著囡囡吧,婢子做她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