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匯聚在顧建斌裸露的右臂上。
趙氏可不管這麼多,見顧建斌此時已經好些瞭,便讓身邊的一個丫鬟去尋瞭府醫,自己三步並作兩步的行至顧建斌的身邊,查看他被燙到的手臂。
因為是滾茶,此時衣物穿的也不多,顧建斌的右臂上不可避免的被燙紅一片,更有甚者,有幾個地方還有些小水泡,好在西春的水潑的及時,並沒有讓情況更加惡劣。
然顧建斌從小被趙氏溺愛,從未吃過一絲苦頭,見自己的手臂上通紅一片,還有幾個小水泡,誇張的大叫起來:“母親!母親!救命啊,疼死我瞭!”
趙氏一邊哄著顧建斌,一邊對身邊的丫鬟道:“還不將這個丫鬟拖出去!”
那個闖禍的丫鬟大驚失色,急忙跪地求饒:“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太夫人開恩!求太夫人開恩!”
她的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趙氏卻嫌惡的揮手,“快拖出去!”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架起跪地的丫鬟,不顧她的求饒聲,利落的往門外拖去。
室內又恢復瞭寧靜,眾人都低頭不語,好像是沒有看到顧建斌手臂上的疤痕一般。
可是,有人卻是例外的。
許靖澤唯恐天下不亂般的大聲道:“我還以為那個丫鬟是誣陷,原來不是,隻是弄錯對象瞭,竟然會把四爺右臂上的疤痕當成姑父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麼多板子倒也沒白打!”
趙氏臉色一黑,這才意識到顧建斌右臂上的疤痕已經暴露在人前,而她剛剛過於專註顧建斌的傷勢,竟然沒有註意到這一點。
可是顧建斌是她最為心愛的兒子,她怎麼會舍得因為一個丫鬟而苛責於他呢?在趙氏的心中,即使這件事情是顧建斌做的,那也應該是那個丫鬟居心不良,定然不是顧建斌的過錯。
趙氏看向已經被拖到院子中的南繡,目光陰狠,幾乎要吃人一般,“給我杖斃!”
四周的丫鬟被驚的瑟縮瞭一下肩膀,齊齊低頭不敢言語。
架住南繡的兩個婆子聞言立即將院中已然清醒、正微微掙紮的南繡死命的往外拖,南繡此時已經連話都說不全,卻還是能看出她在掙紮著,顯然是還沒有認命。
“慢著。”許氏緩緩開口,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既然這件事牽扯到瞭四叔,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以免下人不清楚事情,妄自揣測,污瞭四叔的名聲。”
顧傾歌不著痕跡的勾瞭勾唇角,許氏這話說的冠冕堂皇,看著像是替顧建斌考慮,實際上卻是讓趙氏退無可退,逼迫他們審理南繡。
趙氏的臉色黑瞭黑,看著許氏的目光活像是要吃瞭她一般,許氏卻溫婉淺笑,毫不在意趙氏那攝人的目光。
那兩個婆子站在院中,手中還拉扯著半死不活的南繡,猶豫的兩兩相望。
“沒聽到夫人的話麼?”顧建文見那兩個婆子站在院中不動,冷聲斥道:“還不將人拉回來!”
顧建文出身沙場,身上自帶一種鐵血之氣,那聲音一出口,便猶如開鋒的寶劍,森冷入骨。
那兩個婆子下意識的一抖,絲毫不敢耽擱,架著南繡又重返屋內。
兩人將南繡丟在地上,便立在門邊,等候差遣。
地面堅硬且寒涼,南繡被婆子粗魯的丟下,疼的悶哼一聲,迷茫的睜大瞭眼,恰好看到趙氏身邊捂著右臂的顧建斌。
待看清顧建斌捂住的右臂上的疤痕時,南繡驀地睜大瞭眼睛,用含糊卻淒厲的聲音大叫道:“是你!”
她用手艱難的撐住自己的身子,想要從地上坐起來,卻試瞭幾次都沒有成功。
顧建斌嫌惡的避開眼,不屑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會惡心的我把早膳給吐出來的。”
南繡猛地咳瞭幾聲,口中的血腥之氣讓她紅瞭眼睛:“你昨晚對我做下那等事情,竟還如此羞辱於我!”
顧建斌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昨晚?什麼事?”
南繡卻已經回答不出來,連二連三的咳嗽聲從她口中爆發出來。
她不能說,自然會有人替她說的。
比如許靖澤。
許靖澤笑瞇瞇的解釋:“是這樣的,這個丫鬟說,昨晚有人潛入她的屋子,污瞭她的清白,那人的右臂上有一道疤痕,倒是和四爺您右臂上的極為相似。”
顧建斌一愣,忽的笑出聲來:“哈哈,和我相似?難不成你們以為是我不成?”
眾人的臉色變瞭變,但是自從目光上可以看出,他們確實是這麼以為的。
見眾人不說話,顧建斌將已經涼透的袖子放下來,趙氏急忙讓西春去顧建斌和王氏的天香園去取瞭新的衣物給顧建斌換下。
西春應聲退下後,顧建斌才笑道:“我昨晚宿在柳姨娘那裡,不信的話你們問一問便知。”
他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下,也沒再叫丫鬟上茶,而是取瞭王氏的茶喝瞭一口悠哉道:“何況這種姿色的丫鬟......”
他的話沒說完,卻欲言又止的“嘖嘖”兩聲,顯然是對南繡如今的樣子不予置評。
南繡兩眼一翻,幾欲要暈過去。
不過,南繡如今的容貌確實是慘不忍睹。
原本南繡雖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卻也是個我見猶憐的小傢碧玉,而如今,被掌摑之後腫脹起來的臉頰幾欲和鼻尖持平,臉上更是橫亙著縱橫的巴掌印,嘴角也裂開流出血來,眼睛更是被腫脹的臉頰擠的隻剩下一條小小的縫隙,活像臉上突然長瞭二十斤橫肉一般,看著觸目驚心。
而顧建斌一向喜愛美人兒,面對如此腫若豬頭一般的南繡,能看上一眼幾乎都已經是極限瞭。
“素蕓。”許氏吩咐道:“去流霞園將柳姨娘叫來。”
素蕓應聲退下,屋內一時又靜瞭下來。
顧傾歌走瞭兩步,離顧建斌進瞭些,閉瞭眼睛似乎是聞瞭聞,之後睜開眸子淺笑道:“四伯身上好像是有江南金絲的味道。”
“哈哈!歌兒說的不錯,正是江南金絲!”顧建斌得意的笑道:“這個傢裡啊,也就你的鼻子最靈,一下便聞瞭出來!”
此時已經坐回首位的趙氏臉色驀地難看下來,她恨恨的瞥瞭一眼顧傾歌,見她絲毫沒有回應自己,又恨恨的扭過頭,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