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聰見黎章還在猶豫,又低聲道:“依我說,這第八營,再沒有比我們三個人更合適的瞭。其他人,就算他本來是這岷州本地山裡人,其他能力都好說,問題是到瞭敵後,那隨機應變的能力比得上我們?有我們這樣的身手?有我們……懂醫術?”
軍中最不缺的就是勇猛漢子,但智勇雙全的人,可就難得瞭。
“你想想,老將軍為何要派你們三個小將去?”不等黎章回答,她便自己道:“自然是綜合各方面的條件,你們最合適的。因為,這險招要的就是你們隨機應變!”
黎章其實也知道妹妹說的很在理,但他就怕三人同時出去,一旦有事,那不是全栽進去瞭?
他沒有嬉笑,而是以少有的嚴肅神情道:“你們先準備,等我想好瞭再告訴你們。反正要到明天夜裡才走。”
林聰忙道:“屬下遵命!”
扯著黎水就鉆到帳後去瞭。
五月二日,黎章挑出瞭林聰、黎水、錢明、魏銅、衛江等十個人,胡鈞和汪魁亦各自挑瞭十個人。
待二更後,中軍營寨派人送來各樣武器裝備用具和幹糧藥品,三十多人迅速裝扮起來後,黎章等三人便去顧澗營帳向他辭別。
顧澗看著他們,聲音艱澀地叮囑道:“早些回來!”
他不知他們去哪裡,去幹什麼,隻能這麼叮囑。
看著朝氣蓬勃的三名小將,他忽然有些動情:這麼年輕,這麼機智勇猛的三個人,希望還能再見到他們。
黎章等三人率領幾十人出瞭營寨,消失在夜色下的山林中。
午夜時分。他們來到黎章上次落水的那條河邊,無聲無息地潛入水中,隨著水波,或漂流,或潛遊,或逐浪翻滾。被沖得頭暈腦脹,一路往東而去。
這,就是黎章提出的第一條建議:走水路,順流往東一百多裡後,再往南繞道敵後。這樣便瞭無痕跡。因此,挑選的軍士首先必須水性好,其次還要慣於在山中行走躲藏。
山間的河流。不可能一直平穩無波的,地勢陡峭兇險的地方,他們必須上岸行走。
第三日清晨,汪魁首先帶著屬下上岸,往南方去瞭;一個時辰後,胡鈞也帶人上岸去瞭;正午時分,黎章才帶著手下上岸,也往南去瞭。
這。就是黎章提出的第二條建議:他們三人,兵分三路,各自見機行事。
這是希望總有一路能成事。
黎章等人上岸後。命大傢就地歇息吃喝,一邊將身上衣裳曬幹。
他四下打量,腦中思索下一步行動。隻覺棘手無頭緒。正皺眉,見林聰和黎水坐在不遠處低聲說著什麼,很神秘的樣子。
他輕輕地走過去,就聽黎水問道:“咱們是去燒糧草,還是劫大營?”
他嘴角抽瞭抽:阿水不會把這次的行動跟小時候玩打仗聯系起來,以為燒糧草就是扔幾根紅佈條,劫大營就是砍倒挑著破衣裳的旗桿吧?
林聰好歹有些自知之明,小聲道:“那可不容易。咱們人太少瞭,又不知他們糧草在哪兒。咱們隻能見機行事——”黎章暗自點頭,還是妹妹的話靠譜——“但隻要找到瞭地方,放火下毒,制造混亂,鬧他一場還不是小事!實在不行咱們混進孔雀城去……”
黎章聽不下去瞭,低聲呵斥道:“做夢呢你們?”
兩人嚇瞭一跳,見是他來瞭,忙拉他坐下。
黎章坐下後,嚴厲叮囑她們:千萬不可莽撞。他們對於敵方的情形完全不瞭解,若是少有差池,就會有性命之憂。
林聰見他急瞭,忙保證說,剛才不過是說說玩的,她們當然不會隨便行動,凡事都聽他的。
黎章見兩人表面乖乖的,眼神中卻透著躍躍欲試,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也不知這次帶她們來是對還是不對。
傍晚時分,他們出發,趁著黑夜在山裡穿行。
十一個人往南疾奔瞭一天一夜,在五月六日趕到瞭南雀國境內,然後折而往西北,一路尋找目標。
他們在山中潛行尋找瞭兩三天,發現兩處小營寨,還有一處集鎮。都是駐紮瞭兵士的,防守很嚴密的樣子。
到底要不要去探查呢?
至此,黎章才真正感覺此次行動的艱難和渺茫:雖然有簡易地圖,但他們反插入敵後,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也不清楚敵軍各營寨確切位置,隻知道與靖軍相對,自眉山西北至東南一線,分別駐紮瞭南雀國左將軍、南靈王、右將軍三路人馬。
其中,南靈王的中軍營寨與靖軍的中軍營寨在南北一條線上,雙方相隔五十裡。
現在,這三處地方一個也沒發現,也許翻過下一座山就是,也許還遠得很。
五月十日就是大戰的日子,今天已經五月九日瞭。
黎章思之再三,對魏銅等人說道:“當下,我們必須分開。不然人多瞭目標太大。咱們分作三撥去探查,也許能得些消息。兩撥去查營寨,一撥去查集鎮。明天清晨在此會合。若是有人不能及時趕回來,餘下的人也不必等候,直接往西北去。”
眾人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並不傷心,因為就算這趟不出來,參與大戰,一樣會隨時丟瞭性命。
於是,黎章帶著黎水和林聰,魏銅和錢明領著另外兩小隊,分別奔赴目的地。
沒有外人在,三人頓時輕松起來,同時又緊張不已。
他們要去的集鎮處於北面一個寬闊的山谷中,並無城墻,四周零星散佈著幾個村莊。這地方就算不是一馬平川,但白天去,也極容易被人發現。於是,黎章決定晚上去。
“我也不是瞎撞。明日就要大戰瞭,這個小地方防守得如此嚴密,肯定有問題。”
黎章對林聰和黎水解釋道。
黎水恍然大悟:“這樣啊!大哥,咱們等天黑瞭,抓幾個敵人,扒瞭他們的衣裳。咱們穿上。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正好混進去。”
林聰輕聲笑道:“阿水越來越厲害瞭。”
黎章也笑道:“我就是這麼想的。”
天黑後,黎章等三人摸到集鎮附近,砍翻瞭三個南雀軍士,扒瞭他們的衣裳。屍身拋入田溝,然後小心地往集鎮中央最大的宅院摸去。
莊院內的房屋飛簷畫壁,卻與靖國富貴人傢的宅院不同。另有一番味道。月光下,圍墻內外都佈滿瞭巡查的軍士。
這情形使得他們格外興奮:這裡防守嚴密,這證明這裡不是有重要的人,就是有重要的東西,這才不枉他們跑一趟。
找瞭一處隱蔽的角落,黎章掏出一件東西,乃是一頭拴著鉤爪,另一頭系著繩索的物件。將這鉤爪甩上圍墻。鉤緊扯穩後,借力騰身,迅速翻瞭過去。
次後黎水。再是林聰,也都翻瞭過去。
林聰低聲道:“這東西真好用。”
黎水也猛點頭,對黎章豎起大拇指。
原來。黎章在山裡呆久瞭,覺得用光禿禿的繩子不方便,於是想著打造一副鐵爪,系上繩索,好用於山間攀爬。他知道胡鈞是有些門道的,便跟他說瞭這事。
胡鈞很快就讓人在眉城做瞭幾十副送來,這次正好派上用場。
黎章見兩人還有閑情說這個,毫無身處虎穴的感覺,再次頭疼。
他抬手示意她們收聲,四下打量:這裡似乎是後花園,月光下,各色花樹鬱鬱蔥蔥,不遠處散落著些亭臺水榭,最後面還有幾間精致的小木屋;花園外則有許多房屋,一座連著一座。
花園內不時有巡查的軍士走來走去,出口處人尤其多。
幾人小心翼翼地躬身,避過巡查軍士的目光,順著墻根往後面屋子少、人少的地方走去,想先看看情況再說。
才走幾步,忽聽後邊有說話的聲音。
轉頭一看,就見從前面花徑上過來兩個女子,滿頭珠飾和彩帶,身上穿著窄裙,也是色彩鮮艷,裹得身子緊緊的,透出玲瓏的身段。
她們手上各自提著一個大包袱,腳步匆匆,邊走邊回頭張望,似乎有些慌張。
黎章急忙扯著黎水和林聰閃入一叢半人高的茶花樹後蹲下身子,看著她們走過去,才起來跟瞭上去。
那兩個女子一直走到莊院最後,進入一間不甚顯眼的木屋。
他們三人也跟瞭過去,躲在窗外的一叢芭蕉後,既能聽屋裡的說話聲,又能避免被遠處巡查的軍士看見。
就聽一人低聲問道:“可差不多瞭?這下公主出來就不會引起阿裡侍衛長的註意瞭。”
公主?
這一刻,屋外偷聽的三個人仿佛心兒同時重重被撞擊瞭一下,漏跳瞭好幾息。
黎水一把捂住嘴,差點叫出聲來。
運氣真是太好瞭!
黎章和林聰立即豎起耳朵凝神聽屋裡的對話,同時轉過身子背對背,各自監視一個方向,防止有人來。
“都齊瞭。可是靈兒,我好害怕。咱們這樣跟著公主胡鬧,國王要是知道瞭,可是要降罪的呀!”
黎水戳瞭戳林聰:聽,人傢也叫靈兒呢!
那個靈兒有些鬱悶地說道:“你還是想想,咱們要是不陪公主胡鬧,公主降罪該怎麼辦吧!”
另一人道:“那要怎麼辦?咱們真的要陪公主去前線?萬一公主出瞭事怎麼辦?”
聽到這,林聰一震,急忙湊近黎水耳邊急促地說道:“用心聽她們說話的聲音,等會我倆穿上她們的衣裳,扮作她們的樣子。”
黎水一聽還能這麼玩,急忙點頭,激動得心“咚咚”跳,再也顧不得看外面瞭,隻顧聽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