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愛讀書”
出來刑部,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瞭,依舊悶熱的很,地面滾燙。
於是,浩浩蕩蕩一群人騎馬坐轎往清陽街去,隻張楊、葫蘆和板栗不在,他們三個暫時進宮去瞭,要晚一步才能來。
張槐怕假玉米難受,囑咐瞭他幾句,沒讓他跟去陳傢,吩咐南瓜和花生陪他先回王府。
眾人來到清陽街陳傢宅子,發現玄武太妃的大轎已經在等著瞭,連白虎公府的老公爺和夫人都來瞭,足見重視。
陳傢人滿臉榮光,喜氣洋洋,又忐忑萬分。
陳老管傢從捐款的失落中掙紮出來,投入新的忙碌中,將一幹傢人指使得團團亂轉。
陳老爺和大苞谷將眾人迎進陳傢,在正院上房分內外坐定。陳老爺陪張槐、鄭長河等人在外廳上吃茶,陳老太太婆媳陪著張鄭兩傢女眷在內間敘話,大苞谷和哥哥姐妹們也陪在一旁。
等坐定後,丫頭們川流不息地端瞭洗漱用具上來,讓大傢凈面,然後才上茶。畢竟大夥在刑部呆瞭大半天,心情又緊張,出瞭許多汗。
凈面完畢,陳傢婆媳便起身,要大禮參拜玄武太妃、老王妃等人。早被人扶住,張老太太和鄭氏反過來對她們拜謝。
張老太太拉著陳老太太的手,流淚道:“老姐姐,多虧瞭你們陳傢,要不然,我這個孫子就沒瞭。”
雙方對著哭訴安慰,被鄭氏小蔥勸住。
大苞谷便上前給奶奶和外婆磕頭。
張老太太將他拉到身邊,摸著他臉,含愧道:“都是奶奶瞎瞭眼,連自個孫子都認不出,害得你吃瞭那許多苦。”
大苞谷笑道:“奶奶,你別難過。你心疼那個假玉米。那是因為把他當我,其實就是心疼我,我也一樣感受到。”
張老太太聽瞭這貼心的話,眼淚便止不住瞭,哽咽道:“我的孫子就是聰明。可惜瞭你爺爺,沒能瞧見你回來……”
抱住他就哭開瞭。
小蔥忙又勸道:“奶奶,爺爺那不也是當玉米就是……真玉米麼。在他老人傢心裡,這個孫子早就回來瞭。他走得心安的很。”
大苞谷忙點頭。
這時候,他忽然覺得,那個假玉米也不是一點用處沒有的。至少這些年傢人沒那麼難受。因此,心裡對他的怨氣少瞭些。
他聽大姐喊“玉米”“真玉米”拗口的很,便道:“往後大傢就叫我大苞谷。不要叫玉米瞭,聽瞭不順耳。”
他說,玉米這個名被人傢用過瞭,他不能再用瞭。
很簡單,比如一件壞事。是那個假玉米曾經幹過的,他要是恢復原來的名字,那人傢不得把這賬算在他頭上?
眾人哄笑。
張老太太道:“那咱傢可就兩個苞谷瞭。小苞谷,你過來。從今往後,咱們就叫你小苞谷瞭。”
小苞谷全不管眾人說笑哭訴,對大苞谷道:“五哥。你給我講講海外的事聽聽。”
姊妹們急忙附和,說都想聽。
於是他們兄妹等人退到一旁說笑,這裡長輩們也相互寒暄。
今日張傢人隆重前來。一是為瞭謝恩,二是要接回兒子。
兩傢人心裡也都有數。
張傢要等張楊和板栗來再說,陳傢全指望大苞谷做主,所以眼下大傢都不提,都小心地繞過這話。
因在公堂上。大苞谷說起自己定親的事,張槐便向陳老爺詢問詳情;裡面。鄭氏也問陳太太,可幫大苞谷定瞭親。
陳太太忙道,並沒有幫他定親,當時曾提過一戶人傢,可是他自己不答應。可是她又眼神閃爍,吞吞吐吐地說,有些事還是問大苞谷自己。
鄭氏和小蔥詫異不已:難道大苞谷還惹瞭什麼情債?
當著人,她們不好問的,隻能再換一個話題。
陳老太太便告訴幹親傢,自從大苞谷去瞭陳傢後的一切新鮮精彩事。他帶著五鬼四貓那是無所不至、無所不玩,偏偏讀書還比人強,氣得東羅府城內另一傢鄉紳整天罵兒子不爭氣。
這個話題安全,而且喜樂,就聽屋子裡笑聲陣陣。
說的人繪聲繪色,聽的人聚精會神,都為瞭共同的孫子自豪。
另一邊,紅椒等人圍著大苞谷說笑。
兄妹們有的端坐,有的斜倚;山芋則騎坐著,將下巴擱在椅背上,四貓等丫頭在旁打扇。
紫茄、綠菠和青蒜也跟過來瞭。
綠菠甜甜地笑道:“大苞谷哥哥,我叫綠菠。你可記得我?”
大苞谷急忙道:“記得,記得!”
一邊腦子裡使勁想關於綠菠妹妹的事,哪想得起來。
見滿屋子紅飛翠舞、環動釵搖,脆笑聲此起彼伏,他仿佛又回到瞭張傢祖宅桃花谷,被哥哥姐姐們圍著逗笑,又記起大哥大姐走的那天晚上,大傢教他記名兒的情形,別提多高興瞭。
因回頭對白貓等人道:“我怎麼說的?我說我的哥哥姐姐們都出色的很,我沒吹牛吧?藍貓,你瞧我這個綠菠妹妹,比你們的公主還美呢。”
一副炫耀得意的模樣。
五貓猛點頭,花貓羨慕地說道:“玄武將軍最威風!”
綠菠看著藍貓眼睛發亮,她早就聽說瞭,新哥哥有五貓四鬼,有一個藍貓是海外來的,於是問她許多問題。
大苞谷想不起來關於綠菠妹妹的事,覺得虧欠,見她喜歡藍貓,便說要送她。
藍貓來不及抗議,其他四貓同時出聲,一力攛掇,把這隻海外來的貓給賣瞭。
綠菠大喜。
接著,眾人鼓動大苞谷說過往經歷。
從梅縣逃走的經歷大傢都聽說過瞭,在陳傢生活的四年,和出海的五六年,大苞谷隨意挑瞭幾件事出來說,就已經驚得眾人合不攏嘴瞭。
紅椒尤其惋惜。
在她想來,大哥大姐的經歷堪稱傳奇。香荽收服山匪的經歷也精彩萬分,如今玉米弟弟的經歷更上層樓,比他們都要驚險,獨獨她和山芋在黑莽原沒有作為。
她頓足對山芋道:“就咱們倆沒作為,就跟人打瞭幾場架。嗐,我就不服氣瞭,照說我這脾氣才應該在外闖蕩才對,咋把香荽和玉米給弄出去瞭呢?”
香荽忍笑道:“二姐姐,你是覺得沒被狼叼走、沒被土匪擄走吃大虧瞭?”
眾人轟然大笑。
別說,小苞谷也覺得十分遺憾。說沒趕上抄傢。
眾人聽瞭都笑不動瞭。
正鬧著,張楊、板栗和葫蘆過來瞭,連黃豆都落衙趕來瞭。
他們一來。談話就進入正題。因為玄武王府來人,說晚宴已經準備好瞭,親戚們已經來瞭,正等著呢。
因外男就陳老爺一人,又是長輩。大傢便索性坐到一處議事。紅椒領著弟妹們在裡間靜聽,隻小蔥和大苞谷留在外間。
陳老爺面對張傢一幹人熱烈的目光,明知躲不過,便硬著頭皮說開瞭。
他也是個精明人,要不然,那年也不會把大苞谷拐出海瞭。
於是說道:“上京之前。苞谷說,將來生瞭兒子一半算陳傢的,一半算張傢的。可是上回他挨瞭打。就跟我說往後給陳傢當兒子。說這輩子是陳傢兒子,下輩子還給陳傢當兒子。呵呵,你們瞧,這孩子不是說傻話麼!”
他把該說的都說瞭,就看玄武王府怎麼辦。
他就不信瞭。玄武王府能仗勢欺人。
大苞谷點頭道:“我是這麼說的。爹,娘。張傢有幾個兒子,也不少我一個,我就給陳傢做兒子瞭。”
老實說,他有些後悔瞭,可又不能不認賬,隻得實踐諾言。
也正因為這樣,他之前才死命要雲霧山的產業。因為他覺得,必須趁機從張傢這個大鍋裡將傢財弄到陳傢這個小鍋裡來,不然往後就沒他的份瞭。
張傢人聽他這樣表態,都傻眼瞭。
張槐和鄭氏相視苦笑,他們不能憑著王府的勢力逼迫陳傢。更何況,兒大不中留,大苞谷自己願意,他們能有什麼法子!
張老太太更是難受不已。
然而板栗和張楊對視瞭一眼,卻斬截道:“不行!”
陳老爺等三人臉色一白,身子一僵。
若玄武王不答應,他們是沒有法子的。
陳太太眼淚都快掉下來瞭,陳老太太也微微顫抖。
鄭氏急忙叫道:“板栗!”
大苞谷更是不滿——他雖然想回張傢,但卻不喜被人逼,於是說道:“大哥,就算你是玄武王,也不能命令我。我想給誰當兒子就給誰當兒子!”
陳老爺等人頓時開心地笑瞭。
板栗道:“三弟你先等等。”
轉臉對陳老爺三人道:“陳伯伯,陳奶奶,我玄武王府是不會仗勢欺人的。晚輩就直說瞭吧:晚輩想讓三弟認祖歸宗,然後拜認陳伯伯做義父。等將來娶妻生子後,都算陳傢的,張傢隻留一個續他這一支香火就成瞭。晚輩這樣做是有理由的,陳伯伯且聽晚輩說。”
陳傢三人聽瞭松瞭口氣,先不管兒子能不能要回來,但孫子是有保障瞭,且聽玄武王怎麼說。
大苞谷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麼理由?”
板栗道:“陳伯伯,你也希望大苞谷給陳傢光宗耀祖吧?”
陳老爺忙點頭。
板栗便說瞭一番話,簡而言之,大苞谷認祖歸宗後,仕途起點比較高。
大苞谷不痛快瞭,撇撇嘴道:“我就不靠著玄武王,照樣能出人頭地。”
板栗笑道:“大哥信你。可是,你知道我們剛才在皇宮聽到什麼消息?”
大苞谷問道:“什麼消息?”
板栗認真道:“皇上要加強海防,擴展水軍。”
下更下午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