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雲州瑣事

作者:錦瑟華箏 字數:6074

明凈又說起雲州之行諸事,這才是長生現在最想知道的。

周王兩傢突然富貴,富是因為淮安王府和她的厚贈,幾乎周王兩傢幾代人都吃用不完,貴是因為一對本為農婦的母女突然被皇上親口封為六品敕命夫人,比縣令夫人的品級還要高,還有淮安王府和德孝公主撐腰,簡直是一飛沖天瞭。

在這種(情qíng)況下,誰知兩傢人還能不能保持淳樸的本(性xìng)?若是張狂肆意,仗著德孝公主的名頭的橫行鄉裡,就不是長生的本意瞭。

好在王傢有外祖母和舅舅坐陣,舅母和幾位表哥還算本份,如今又不缺銀子,翻不起什麼大浪。周傢有娘親和良生坐陣,想著會約束族人和親眷的。

娘親自不必說瞭,爹爹和大哥經過謝傢的大起大落,想必也明白福禍相依的道理,估計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

而良生聰慧果斷,知書達理,以後他就是周傢的支柱,二嫂也是溫柔知禮的(性xìng)子,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聽說她已經有瞭(身shēn)孕,決定先不隨丈夫進京,等到孩子生下來稍大一點,再和孩子一起進京一傢團聚,他們一傢長生很放心。

而玉生溫順懂事,婆傢人又都是淳樸的農戶,這次她和娘親都給玉生補瞭雙份豐厚的嫁妝,如今在當地也算是地主富戶瞭,不用再土裡刨食。

玉生也已有(身shēn)孕,聽娘親說等她生養後,就讓她們一傢三口和二嫂一起進京探親,到時姐妹倆在京城好好聚聚。

她最不放心周巧生和葛有德兩口子,自私貪婪無恥,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不過有娘親壓制約束,又被娘傢除瞭族,不能仗著德孝公主姐姐和姐夫的名頭行事,想必弄不出什麼大亂子。

如何對待她們兩口子,長生很矛盾。她總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娘當年在那麼貧苦的條件下,都能把她撫養成人,她有什麼資格要求娘親不管自己親生女兒的死活?

做為一個母親,難道她能自己安享榮華富貴,卻眼看著女兒為瞭一(日rì)三餐和養育子女辛苦奔波,何況還有四個無辜的外甥,聽說周巧生去年終於如願所償生下瞭一個健康的兒子,生活也算圓滿瞭。

以娘的(性xìng)(情qíng),就是心疼長女和外孫們過的辛苦,如果長生不發話,她也不會私下接濟長女的,心裡卻肯定不好受。

最後長生主動提出,為瞭杜絕葛有德借著親戚的名頭鬧事,依然不恢復大姐巧生的周氏女(身shēn)份,也絕不許葛有德踏進周傢一步,但是(允yǔn)許大姐和孩子來周傢走親戚,但是絕不許她們來京城。

而她不會贈送大姐任何財物,也不會沾他們傢半點事,免得又生出事非,但是娘可以再補給她一份嫁妝,和玉生的一樣多就行,平時方便的時候也可再接濟一些。就當看在幾個外甥的份上。

葛有德上次被人整治的受傷斷腿,估計以後不能再東奔西跑的販雞養傢瞭,但這份嫁妝足夠他們一傢在鄉村過上殷實的(日rì)子瞭,前提是他們要安分守己,不胡亂揮霍。

娘對她的提議很滿意,又不停的感嘆長生善良大度,不講前嫌心疼那個不省事的大姐,長生笑笑不語,她哪裡是心疼周巧生,她是心疼娘親,才主動化解她的心事。

明凈說他們回雲州的路上,因為刻意低調,帶的隨從也不多,一路上隻住客棧,從不去驛站留宿,對外也沒有亮出駙馬都尉的(身shēn)份,才得以清清凈凈地回到瞭雲州。

從回到雲州的第二天起,直到返回的前一天晚上,他就沒有一天清凈過。

最早知道消息的周王兩傢親戚和族人絡繹不絕的上門打秋風和認親,然後消息傳瞭出去,先是裡正上瞭門,然後雲州府和定遠縣大小官員和世族鄉紳紛紛上門拜訪。

荒涼偏僻從不起眼的碾盤溝村一時車水馬龍十分紅火,就連通往鎮上和縣城的道路都被修整瞭一番,也算是為村裡做瞭一點好事。

後來雲州和晉陽周圍的官員和世族鄉紳也接踵而至,還有的人另辟蹊徑去王傢拜訪壽康太君,因為聽說德孝公主真正的救命恩人是這位晚福不淺的老太太。

他們心知肚名,周傢如今雖然名譽上隻是德孝公主的(奶nǎi)娘傢,卻對當年落難中淮安王夫婦有著救命之恩,更是親手把德孝公主撫養成人,這份恩(情qíng)簡直大過天去。

而德孝公主不僅是大唐宗室第一人淮安王的嫡長女,更是大唐皇帝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以郡王嫡女的(身shēn)份封瞭公主,還享食邑和俸祿,聽說又深得長孫皇後喜(愛ài),借此機會不結交還待何時?

一個個來時都帶著特產和厚禮,有的純粹隻是想盡盡地主之誼,和駙馬爺拉拉交(情qíng),有的卻想通過明凈結交上淮安王府,以期在朝中找到依傍能掙得更好的前途。

還有的是明澈或者謝無涯在晉陽的故交舊友或者同僚部下,借著上門拜訪續上關系。謝傢被抄明澈下獄後,其他人先後被放瞭出來,隻有明澈卻仍然在押前路莫測,明凈曾經為瞭救明澈遠赴晉陽查訪實(情qíng)並四處求助,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出手。

有些人雖然不敢犯忌,但卻或多或少表達一些(情qíng)份和善意,比如贈瞭不薄的銀兩讓明凈另找路子,說瞭一些真心勸誡的話,還偷偷透露一些實(情qíng)。

這些恩(情qíng)明凈都記在瞭心裡,還告訴過明澈,讓他記著別人的患難之(情qíng)。

當然,當時那種腥風血雨下,大多數人都表現出瞭趨利避禍的本(性xìng),有的讓傢奴或者管傢出面打發瞭明凈,有的人傢明凈連門都沒進去。

如今這些人卻仿佛忘瞭往事一般紛紛上門以謝傢故交舊友自居,好象別人就該不計前嫌似的,當然也有不好意思上門,托朋友或者管傢上門道賀的。

明凈不想再計較什麼往事,玄武門事變後的血腥遍地和到處株連,人人自危旦夕禍至,別人不落井下石就好,不相助亦是自保,畢竟誰(身shēn)後都有一大傢老幼,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但是他也認清瞭哪些人是真正值得交往的,對於他們也發自內心的尊重,邀請他們進京後來德孝公主府做客,能幫的上忙的也主動相幫。

有一個謝無涯的老部下,在晉陽刺史府任吏員,明凈來晉陽救助時,雖然傢境並不是很富裕,繼娶的妻子又特別兇悍,他卻把自己偷偷攢下來給讓嫡長子求學用的幾百兩私房銀子全部給瞭明凈,讓他另找門路。

這一次明凈不但還瞭他一千兩銀子,打聽到他的嫡長子讀書很有天份,又品(性xìng)可靠,主動提出年後讓他和良生一起進京讀書,以後的上學和衣食德孝公主府全包瞭。

還有一個明澈的舊友,買通瞭抄傢的官兵,把明澈一些並不值錢的卻很重要資料和私物偷偷要瞭出來,不懼招禍藏在自己傢裡,和明凈約好等謝傢的事(情qíng)平息瞭再轉交舊物,這一次明凈夾在行禮中悄悄帶瞭回來,準備等方便時交給明澈。

這些人的目的也五花八門,有的想托明凈帶兒子入京求學拜在名師門下,有的想通過明凈向淮安王說好話升遷,還有的想托明凈在京城給兒女結下好親事。

還有人詢問德孝公主的(奶nǎi)娘傢有沒有未嫁或者未娶的弟妹想結親的。有的聽說德孝公主未進宮前最疼(愛ài)的就是幼妹玉生,連連遺憾她為何要嫁的那麼早。

還有學子猜測周良生讀書天賦極高,如今又有德孝公主做靠山,將來肯定飛黃騰達,就紛紛跑來和良生拉關系拜同門,如果不是良生提前離開瞭那傢學館準備進京,估計前來求學的都要擠爆瞭。

不過還好,大概都知道謝傢是通過和淮安王府結親才復起的,而明凈(身shēn)為逆黨之弟,本是貶為庶人,一輩子也不可能復起的人,也是因為在德孝公主(身shēn)份未明之前娶瞭她,才有瞭如今的(身shēn)份和地位。

可能琢磨著他不敢造次,倒也沒人敢送姬妾美人之流,為瞭巴結駙馬得罪公主,或者惹惱淮安王,就適得其反瞭。

長生還嘲笑他:“看看,靠女人享受榮華富貴就是這種下場,離傢一個多月,連偷香竊玉都不敢,別人為瞭給你送禮,可能把心思都用盡瞭,就是沒人敢送美女,這也太沒尊嚴瞭!我勸你還是好好努力自己掙個榮華富貴,好方便左擁右抱!”

明凈白瞭她一眼:“小沒良心的,我一心為你打算,你還取笑我,本駙馬這一輩子就靠賢妻享受榮華富貴!”

他天天應付這些人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安排好周傢的去路,周傢不安排好,長生再富貴滿(身shēn)也難以心安,所做的這一切,確實都是為瞭讓長生不再為周王兩傢的事煩心。

王傢還好,有心(性xìng)堅定懂得進退的外祖母做主,出不瞭什麼大錯,他們已經搬到瞭鎮上住,傢裡的事外祖母都安排好瞭。

周傢如今的(情qíng)況就是他們想做個普通的農夫也做不瞭瞭。周厚純和長子安生決定在村裡多買些地,再蓋一座莊子,在定遠縣城置辦一處大宅子,周傢人農忙時回村裡,農閑時住縣城。

周厚純還說準備在宅子裡和莊子裡都給長生和明凈蓋上一個大院子,等他們以後回鄉時住。

倒讓明凈聽瞭很是感動,對周傢的事(情qíng)更盡心瞭,他說周傢一夜之間從一個小小的農戶忽然富貴雙全,雖然是當年仗義結下的善緣得到的回報,並非什麼不義之財,但難免引起妒忌眼紅。

甚至可能暗中詆毀造謠生事,就是有德孝公主府壓著,也難堵悠悠眾口,何況路途遙遠鞭長莫及,不如用點心思為村裡人做點好事,一為造福鄉裡,二為讓村民心生感激念著周傢人的好,以後就是誰想造謠生事,村裡人也不會答應。

當然周傢不可能挨傢挨戶發錢或者米糧,更不可能給誰謀取什麼好處,那隻會引發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幾件全村人都受惠的好事。

周厚純和周王氏在碾盤溝村幾乎生活瞭大半輩子,和村裡人關系和睦,深知窮鄉僻壤生活的不易,也想在傢鄉落個好聲名,給子孫後代積福,當即非常贊同,還感謝明凈慮事周到,表示一切按明凈說的辦。

明凈和良生覺得要做真正造福村裡的事,就要雪中送炭,而不是錦上添花,兩人商量瞭好幾一,提出要做三件事。

一是碾盤溝一年除瞭夏秋兩季,剩餘半年都是幹旱少雨,村裡傢傢都有水窖,除瞭五十多年前那一場災荒時水窖幹瞭外,平時倒也足夠吃用,但是莊稼卻常常受旱。

他提出由周傢出錢,在村子兩頭的山坡下面各建一個大水窖,用築城墻的夯土和防滲技術,平時幹旱時能挑水澆地,遇到災荒年存的水還能保證村民們有水吃,免得象那年發生災荒一樣攜兒帶女四處逃荒。

二是周傢花錢在村裡再買些地,和傢裡以前的地湊夠一百畝,交給族中管理,每年的收益主要用於養活村中無人贍養照料的孤寡老幼和接濟貧病無依之人,還有就是供村中子弟讀書,多餘的收益集攢起來,將來用於資助學業有成卻傢境貧困的學子將來作趕考的費用。

三是把周傢的老宅修繕一番改成蒙學,請一位教書先生,再在村裡雇上一個人每(日rì)灑掃燒水,請村裡的適齡孩子都免費上學,筆墨紙硯和束侑等花費從田產的收益中支付。

聽說村裡剛好有一位老童生,在外教書多年,年紀大瞭回鄉定居,不願再奔波,也想收幾個學生補貼傢用,卻因為村人大都窮困交不起束侑,所以隻偶爾能收幾個學生,良生就是跟他啟的蒙,請他來教書最合適。

不僅周厚純老兩口全部贊同,就連周安生也覺得很好,花費不大,卻真正為村民辦瞭好事,還讓每傢每戶都受益。

縣城的宅子也已經買好瞭,正在精心收拾,等明年開瞭(春chūn)就搬傢。那宅子雖不華麗卻堅固舒適,大小也合適,讓周傢人住著很寬裕,大傢都很滿意。

那是一個老鄉紳的宅子,他的獨子買瞭大宅子定居晉陽,老傢還另有祖宅,老妻去世後想與兒孫共同生活,就想賣瞭這座宅子,卻足有一年時間沒有找到買主。

那處宅子雖在隻在縣城,但是當初建造時十分用心,又維護的始終如新,位置也很好,可鬧可靜,所以價位不低,縣城有錢有地位的就那麼幾傢,因此才一年多賣不出去,卻剛好被周傢人碰上瞭。

一時雙方皆大歡喜,老鄉紳幹脆把他一輩子在縣城周圍攢下的幾百畝地也全部賣給瞭周傢,反正定遠縣城距離晉陽城那麼遠,以後來往管理肯定不方便,總是要賣掉的。

周傢人也是運氣好,短短時間內宅子和地都置辦好瞭,那處宅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瞭,隻等開(春chūn)後全傢人搬進去,專門給長生明凈留瞭一個大院子,以後就是全傢一起去也能住的下。

至於全傢人的去留,長生的爹娘和大哥都覺得自己是目不識丁的村夫,除瞭種地做豆腐什麼也不會,更不適應那種往來應酬的局面,直到現在見瞭達官貴人還木訥無語手足無措。

他們對現在的生活已經滿足極瞭,不想背井離鄉去外面享受什麼榮華富貴,覺得住到縣城就足夠瞭,也更安心,不想再改變的過多,更不想去京城生活,因為他們適應不瞭。

若不是碾盤溝太過偏僻荒涼,與鄉親們的貧富差距也太大,他們都不想離村子。

可是他們再怎麼想和以前那樣與鄉親們相處,別人也不可能再象以前那麼對他們,他們與鄉親們已經成瞭兩個階層的人,隻有她們搬走瞭,才能各自過上正常的生活。

決定讓良生一傢人去京城,其妻生子後再帶子上京一傢團聚。

無論是周厚純還是周安生,都清楚地知道,雖然周傢靠著德孝公主贏得瞭富貴滿門,但周氏現在隻能是德孝公主的(奶nǎi)娘的(身shēn)份,長生的娘傢是淮安王府,而不是他們這個小不的農戶。

周傢要成為真正的官宦人傢,而不是依附德孝公主生存的農戶,就要周傢人自己的努力。

他們把這個希望寄托到瞭良生(身shēn)上。隻有良生一路順利地考下去,等到將來考中進士步入官場,周傢才能成為真正的官宦人傢。

所以全傢人都支侍良生好生用功,將來去京城拜名師立世揚名,讓周傢徹底改換門庭。

安生的妻子開始還被從天而降的榮華富貴弄花瞭眼,一心想去京城過上好(日rì)子,想到良生兩口子就要去京城住在氣派華麗的德孝公主府,心裡十分向往,覺得公婆偏心,丈夫呆傻。

也竄掇安生帶她和孩子也進京城,以後也可長住德孝公主府,享受一下皇親國戚的威風。

卻被安生訓斥瞭一頓,說她易想天開,放著舒坦的(日rì)子不過非要去京城受罪,她哭瞭大半天才隻得作罷,從那以後總看著良生兩口子不順眼。

周傢建莊子的事(情qíng)已經進行瞭,位置就選定在向陽的山塊下面,隻等明年(春chūn)暖花時再搬。

長生聽完覺得很滿意,明凈處理的很合適,傢裡人頭腦也都很清楚。

明凈說他在雲州的那些天,巧生被嚴令不許踏進周傢的門,等明凈走後再說,隻給她們母子送瞭些東西,以後隻要長生和明凈在周傢,她就不許進傢門一步,等傢裡客人走瞭才許帶著孩子上門,而葛有德這輩子都不許踏進周傢的大門。

還嚴令她們兩口子在外面不許借著德孝公主的名頭生任何事,更不許對外說他們是德孝公主的姐姐和姐夫,否則娘傢就再也不管她瞭。

巧生從娘傢得瞭好處,一下子過得殷實起來,心知以後父母就是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也不會對她不管不顧的,前提是她要聽話,當即答應瞭,她可不想再得罪娘傢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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