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
上好的龍涎香在六禹方尊的青銅鼎之中燃著,水雲煙在山水屏風旁吞吐,透著端莊而肅穆的氣息。
蘇翎上前問安。
皇帝在案前坐著,手中攥著一串圓潤佛珠,眉宇之間神色認真,正專註地瞧著桌案之上的詩文冊子。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皇帝手中捻著佛珠,口中喃喃念著,意猶未盡似地搖瞭搖頭,滿目都是贊賞之色,“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你來瞭?”皇帝餘光瞧見女子身影,抬起瞭頭,笑著一揮手,讓她不必多禮。
“這詩文朕都通讀過瞭,果真是詞句優美,意境雅致,字裡行間都是婉約大氣,不愧是大傢之作。”皇帝贊道。
蘇翎笑著應瞭一聲,道,“易安居士確是婉約派的詞人,陛下果然懂得。”
皇帝搖搖頭嘆息,道,“朕就算懂得,也作不出這樣的好作來,不事雕琢卻將自然情景躍然紙上,實在是大傢的功力。”
“對瞭,朕瞧你,似乎不止寫瞭易安居士的詞,還默瞭瞭柳……景莊的詞?”
“是,柳先生與易安居士同為一派,故而臣女也從易安居士處看得不少。”蘇翎微微垂眸,信口應道。
雖說這皇帝隻說瞭喜愛李清照的詞,然而她詞中不少典故放到南昭來解釋也頗為艱難,這樣篩來選去,反而沒有幾首瞭,單呈上來難免顯得有些敷衍。
倒是柳永因為同為婉約派詞人,字裡行間的用詞也更繾綣些,蘇翎想著許會更得南昭皇帝的心,故而也添瞭幾首他的詞。
“這位柳大傢的詞作果然意境脫俗,豪放不羈之中帶著細膩悠長的情感,甚合朕心。”皇帝捋瞭捋胡子贊嘆道。
蘇翎瞧著皇帝愛不釋手的模樣,暗暗松瞭一口氣。
為皇帝解決瞭幾處疑惑之後,蘇翎飲瞭侍從們呈上來的茶,正想著大約可以回府去的時候,卻又聽到皇帝開口。
“隻是,朕還有一處不明……”
蘇翎抬眸,一副傳道受業解惑的認真模樣。
“這一句,為伊消得人憔悴,大哥帶你混社會是什麼意思?”皇帝微微皺眉,開口問道。
蘇翎一口茶噴瞭出來。
她嗆咳瞭半晌,原本強裝出來的大傢閨秀姿態崩瞭個徹底,一旁的侍女都看得怔愣瞭半晌,好半天才上前為她擦拭衣服。
皇帝的嘴角顯然也抽瞭一抽。
他面前的女子都是端莊大方,恪守禮儀的,再不濟也是小傢碧玉,沉默寡言的。
能在他身前這般失態又不跪下來請罪的,恐怕隻有蘇翎一個人瞭。
不過看在她為南昭帶來瞭這樣多的文化寶藏的份上,就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侍女好半天才為蘇翎擦拭幹凈,紛紛斂氣噤聲地退下,生怕陛下發火。
皇帝倒並未責備,而是在等著蘇翎的回答。
蘇翎暗自咬瞭咬牙。
這詩詞冊子是她那日始一清醒便開始默的,果然那酒還沒醒透。
她到底寫瞭個什麼玩意兒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