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柳誠哥哥一定會生氣的,他會不會不喜歡我瞭啊……”蘇婉容如今滿腦子都是柳誠臨走前冷寒如冰的目光,她薄唇抿得死死的,努力壓住心頭的委屈。
“要不說你還小嗎,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他如今生氣是惱這一遭回頭要落下口舌,並非真的與你生氣。隻要你嫁過去,便同他是一傢人,縱使有些不愉快,哪裡還有隔夜仇?至於他到底喜不喜歡你,你方才還瞧不出嗎?”柳思嫻緩和瞭神色,笑著安撫著蘇婉容。
蘇婉容想起剛才的事,臉上又泛上一絲嬌紅,嗔道,“娘,您說什麼呢?”
“男人啊,都是要靠哄的,這些都是小事,你以後便明白瞭。”柳思嫻輕笑笑,緩聲道。
“好啦,快別想瞭,你先好好休息吧。”柳思嫻起身給她拿瞭一盞溫茶,又安慰瞭幾番,替她放下瞭帷帳。
聽著蘇婉容低聲應瞭,柳思嫻才緩緩走出內室。
眼眸裡的溫和淡下去須臾,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自責和心疼。
她並沒有看上去那般平靜。
她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母親,對這樣的法子沒法由心贊成。
可如今的蘇傢二房,想要為婉容謀得一個好前程,卻別無二法。
她深深地嘆瞭口氣,瞧向外間一點點暗下來的天色。
如今隻希望,之後可以一切順遂吧。
……
月色初明。
顧府之中。
秦尋給顧昭把過脈之後滿意地點瞭點頭,道,“你近來確實恢復得不錯,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徹底轉好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蘇傢小姐還真是神醫聖手,太醫院這麼多年都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她竟就這樣給你治好瞭,你還真是命大,”秦尋搖搖頭嘆息一聲,繼而抬眸道,“前陣子三皇子和太子都稟瞭人來問你身子如何,我還是照從前那般回的,沒叫他們曉得。”
“嗯。”顧昭神色淡淡地應瞭。
秦尋覺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挑瞭挑眉開口問道,“你又怎麼瞭,上午不是好好的?”
顧昭抬眼看瞭看窗外,想起白日裡的事情,心裡無端有些煩悶,搖頭道,“沒什麼。”
秦尋見他不說,也沒再多問,隻忽而開口道,“哎,對瞭,前陣子跑馬場賭坊來瞭人問,蘇傢二老爺欠下的帳要怎麼論。”
顧昭冷笑一聲,道,“還能怎麼論,難不成我替他填瞭嗎?”
“隻是人傢如今還不上,最近沒法子瞭,開始算計上柳傢瞭。”秦尋搖搖扇子,似笑非笑道。
“怎麼?”
“賣女兒還債啊,今晚上消息就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瞭,說是柳誠在蘇府逾越瞭,”秦尋壓低瞭幾分聲音道,“和二房的那個庶女暗通款曲瞭。”
顧昭聞言皺瞭皺眉,沉默不言。
“你猜柳府怎麼著?”秦尋笑問。
“柳傢哪裡會真的被蘇傢二房所脅迫,何況還是這般上不得臺面的下作手段。”男子放下手中茶盞,淡淡說道。
“可不是嘛,這京中的輿論越傳越烈,柳府卻沒一個人出來說話,倒是坊間還有種說法,說是蘇傢二房拿瞭藥故意行瞭這麼一遭呢,估計是柳傢的人刻意傳出來的話,”秦尋笑著搖搖頭,道,“為著這麼點兒榮華富貴,何必呢?柳傢難道就是什麼好相與的,非要把女兒嫁到那裡?我瞧這蘇傢二老爺,自從被貶瞭官之後,連腦子都沒瞭。”
“有錢能使鬼,而況人?”
“哎呀,那可是親生的閨女啊,就能這般往火坑裡推,柳傢世代都是皇族身側,後宅裡面哪個簡單,就那庶小姐到瞭那大宅府裡還不得被人折磨死?”
顧昭聽著秦尋的話,眼前閃過的卻是下午女子怒氣滿滿的臉,他眸色暗瞭暗,淡淡開口道,“幫他一把。”
“誰?”秦尋有些茫然。
“柳府如今能置身事外,是因為事情還不夠大。”顧昭抬起眼看向秦尋,緩緩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秦尋愣瞭一瞬。
“蘇府分傢後,大房帶走瞭府醫吧。”顧昭眼眸微垂,若有所思道。
秦尋挑瞭挑眉,瞭然笑道,“是啊,不過蘇府偌大一個正宅,總是要有人給二房的人請脈的。”
“想不到你如今還會參與這種事,總不能是為瞭討債吧。”他揶揄道。
“行點善事罷瞭,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顧昭起身,輕飄飄撂下一句話。
“……”秦尋嘴角一抽。
是他對善事有什麼誤解嗎?
“那蘇府二房的債就先不討瞭?袁領事那邊原本都打算暴力催賬瞭。”
“直接打吧,”男子面上沒什麼多餘的神色,淡淡道,“他還不上。”
秦尋:“……”
他怎麼就覺得他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呢?
顧昭站起身時,秦尋在他這一身黑之中瞧見瞭一點兒彩,瞧向他的腕間,有些驚訝道,“你不是從來不戴這些玩意嗎?”
男子驟然收手,將那五彩線藏進袍袖之中,神色之中帶著些許不自在,抿唇道,“隨便戴的。”
說罷便打算離開。
“哎,那個……”秦尋沒有多問,隻是看著男子清冷身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開口叫住瞭他。
顧昭轉回瞭身,秦尋卻有些猶豫起來。
“西北那邊傳來消息,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柳堯已經被我們放出的消息引誘上鉤,前幾日已經上奏回朝,聲稱自己打聽瞭昭族遺孤的下落,”秦尋正色瞭幾分,看瞭他一眼,緩緩開口道,“陛下允瞭。”
顧昭面上神色未變,垂眸道,“知道瞭。”
秦尋沉默瞭一瞬。
待到那人回朝,日子再就不會像如今這般平靜瞭。
如若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他看著男子身影朝角樓行去。
歷來都是如此,每每提及當年的事情,他都要去角樓走上一遭。
夜色如墨地鋪蓋在他身上,映得那人背影越發孤寂沉重。
秦尋緩緩嘆瞭口氣。
顧昭行至角樓之中的內室,沒有點燈。
清冷月色透過窗映照進來。
他行至行格齊列的高聳書架前,修長手指輕輕扣住某一列之中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