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頭蔓延開來,在最後一絲不理智侵犯到心底清明之前,顧昭驟然轉身,像是落荒而逃。
蘇翎笑瞇瞇地跟在他身後,道,“天色這麼晚瞭,你不會打算讓我一個人回去吧?”
顧昭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卻也如同她所說的,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去。
抿瞭抿唇,還是轉過身來,語氣不善道,“趕緊走。”
“顧大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啊。”蘇翎嘖瞭一聲,頗為不滿地跟在他身後。
他將蘇翎送到蘇府門口。
蘇翎朝他笑著擺擺手,“顧大人,回見啊。”
顧昭轉過身,沒多言語,隻淡淡道,“下次記得走門。”
“……”
這人好煩。
“我就愛翻墻怎麼瞭?”蘇翎兇巴巴道。
顧昭回過頭輕飄飄瞧她一眼。
“那就翻吧,”顧昭唇邊揚起微末弧度,加瞭一句,“再掛在墻上,喊我也沒用。”
“……”
蘇翎憤憤不平回瞭府。
內室瞧見安若焦急的臉。
“小姐,您怎麼說都不說一聲,就自己出去瞭呀!這麼晚瞭,萬一不安全怎麼辦?”安若埋怨道。
蘇翎乖巧地應瞭聲敷衍著。
知錯態度良好,但是不改。
“小姐,您又敷衍人瞭!奴婢同您說真的,近來京中治安真的不甚好呢,二老爺前日夜裡在這長街上散步之時,就被人打瞭一頓呢!”安若壓低瞭幾分聲音道。
蘇翎愣瞭一瞬,而後抬起瞭頭。
有些驚訝道,“他被人打瞭?”
“是啊,聽說是跑馬場賭坊的人來催債瞭……二老爺還不上呢。”安若雖語氣還算平靜,眼眸之中卻帶瞭些幸災樂禍。
誰叫二房那些人從前那樣囂張?
如今連賭坊的錢都還不上,也算是遭到報應瞭吧。
“那倒有意思,”蘇翎笑瞭笑,道,“二叔落魄瞭呀,沒來求爹爹嗎?”
“二老爺如今哪裡還有臉面來求老爺!”安若道。
“可是他雖被貶瞭官,如今到底也依舊一個朝中官員,怎麼竟然敢直接打他?”蘇翎不解。
“小姐有所不知,那跑馬場的袁領事俗稱袁一刀,是個黑白兩路子混的人。賭場生意大著呢,管你是什麼朝中官員,隻要是欠瞭他的錢,便要填,絕沒有爛賬的道理。”安若道。
蘇翎摸瞭摸下巴,道,“竟這樣有意思,可這樣的人,朝廷也不管嗎?”
“跑馬場的賭坊生意紅火,是京中娛樂消遣最常受惠顧的地兒,袁領事雖然為人厲害瞭些,可每年給朝廷的稅錢卻是不少,也占瞭國庫好大部分呢。”安若笑瞭笑道。
這幾乎是京中人盡皆知的事兒,小姐從小並不生長於京城,不曉得也是正常。
蘇翎明白過來,這跑馬場的賭坊生意雖然算不上有多光明,但每年營造的利潤卻十分龐大,自然是朝廷賦稅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上位者見其在交錢這件事上安分守己,便對黑路子上這些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瞭。
“這地方有趣,來日我得去瞧瞧。”蘇翎饒有興致道。
“小姐……”安若一驚,“賭坊那地方可不是小姐們該去的……”
“哎呀,那京中小姐平日裡不還願意去看馬球嗎?”蘇翎不在意地擺擺手,而後忽然想起瞭什麼,開口問道,“對瞭,不知道我的那個二妹妹,到底有沒有嫁到柳傢去啊?”
“好像還沒有……婉姐兒做出瞭那種事還哪裡能指望得到柳傢垂憐,據府中傳消息的小廝道,皇後娘娘雖訓斥瞭柳公子一番,卻沒讓這消息傳到陛下耳朵裡,故而也一直這麼僵持著,柳傢甚至都不見二房派過去商榷的人呢。”安若邊說著自己也邊覺得柳傢做派狂傲,面上露出瞭些驚色。
“柳傢在朝中地位穩固,比起二房現下那半死不活的狀態,朝臣百姓心中自然有桿秤,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二叔想靠輿論將蘇婉容嫁過去,恐怕是難。”蘇翎隨意道。
安若早已習慣自傢小姐看事情這般通透的模樣,吐瞭吐舌頭道,“小姐怎麼像小大人一樣,時候不早瞭,明日夫人若是知道瞭又要念叨您瞭,還是趕快睡吧。”
“嗯。”蘇翎應瞭一聲,在床上翻瞭個身。
今日實在勞累瞭。
蘇翎也不再多想,很快便睡下瞭。
……
翌日。
禦書房之中。
蕭容玄在殿下跪著請安,皇帝抬起眼瞧瞭瞧他,淡道,“起來吧,今日前來又是所為何事?”
蕭容玄眉眼沉瞭幾分,這些時日父皇待他冷淡瞭不少,就連臉上都沒有往日那般柔和神色瞭。
顧錦和說得不錯,當下他確實是應該退離朝政中心,靜觀其變。
“父皇,兒臣此次前來,正是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父皇能夠應允。”
皇帝不耐煩地抬瞭抬眼,隻以為他又要提起推行六部改革一事,道,“若是為推行新政前來的,便不必再提。”
“父皇誤會兒臣瞭,兒臣並非想提及新政一事。兒臣這些時日也思索瞭良久,覺得推行新政一事還欠考慮,是兒臣之前魯莽瞭。”蕭容玄恭聲道。
皇帝這才正視瞭他一眼,開口道,“不是為著推行新政一事,那你是為著什麼?”
“兒臣是為瞭皇祖母賜下的婚事。”蕭容玄平靜說道。
皇帝手中朱筆一頓,眸色不明。
之前太後為他賜下的那樁婚他遲遲不發旨意,便是因為讓一個母傢品階比太子妃還要高的女子嫁給一個皇子,著實有些不妥。
而後壽康宮那邊不知怎得便更改瞭旨意,又說要將蘇傢那丫頭指給顧錦和。
顧錦和在朝中孤身一人並無根基,太醫院的人又說他是短命之造,再不過幾年壽數。
他本就是忌憚著蘇傢的,這才不願將蘇翎指給三皇子。
不過將蘇翎指給顧錦和倒是正合他意。
左右她都是要嫁人的,與其讓他思慮斟酌,不如就將蘇翎賜給一個短壽之人。
這樣未來顧錦和身死以後,沒瞭丈夫的庇佑,她一個女子再怎麼有手段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