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中這個三月過得不是很尋常。
東宮被廢黜,遠遷黔州。
而眼下朝中竟是又要出征,雖說東垣距京中不近,可這緊張的氣氛還是讓人心中惶惶難安。
如今已經開瞭春,天氣較前些時候暖瞭不少,但還是沁著隱隱的涼意。
蘇翎圍著一身雪白的狐皮披風站在城樓之上,這才覺得有些暖意。
她垂眼望向城外。
大軍已然整肅好,
立於馬上的男子側身回眸,眸色很深地看瞭蘇翎一眼,像是在囑咐她照顧好自己。
蘇翎踮瞭踮腳,笑著朝他揮瞭揮手。
時辰已到,大軍開始行進,蘇翎瞧著男子離開的背影消失在城外,這才從城墻之上走瞭下來。
安若走在她身側,替她整瞭整衣領,隨她一起上瞭馬車。
一路行回去的途中,神色仍帶著幾分擔憂。
“大人離京瞭,若是有人要對您不利怎麼辦?”
馬車在顧府之前停下,蘇翎下瞭車,摸摸下巴轉過身道,“對我不利?”
沒等安若回答,蘇翎便徑直走進瞭廚房。
安若愣瞭一下,開口問道,“小姐,您要做什麼呀?”
卻被什麼東西晃瞭晃眼。
再度睜開眼時,隻見蘇翎手上拎瞭兩把菜刀,明晃晃的十分耀眼,神色招搖地揚瞭揚下頜,“這樣還敢對我不利嗎?”
一個孕婦拿著兩把菜刀的場面實在是太讓人驚恐。
安若大驚,臉幾乎都要嚇白瞭幾分,忙開口道,“小姐,你你你你你快把刀放下!”
菜刀在手裡轉瞭轉,蘇翎手法倒很嫻熟,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麼危險的。”
不過瞧著安若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蘇翎還是把兩把菜刀擱在瞭案上。
安若這才松瞭一口氣,連聲道,“小姐,奴婢總有一天要被你嚇死!”
安若還在那旁平復著心緒,蘇翎神色卻若有所思起來。
自顧大人離京,小姐好像就一直在思索著什麼事情,安若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瞭?”
“我想進宮一趟。”
安若愣瞭一下,道,“現在?”
“便說是去瞧瞧太後吧,太後這陣子食欲不佳,咱們給她拿些藥去。”
“啊,好。”安若回過神來,點瞭點頭,打算下去準備瞭。
“把菜刀帶上。”
“……???”
此行怕不是去造反的?
……
進宮途中須穿得禦花園一段,宮中長道攏著沉穩的檀香之氣,夾道兩旁的樹植亦有抽新見綠之意,早春之息油然。
蘇翎緩慢地行在這宮中,行到一處忽然頓住腳步,微側頭瞧向一座宮殿。
在她二人之後陪侍的內侍見蘇翎瞧著那宮殿,也隨著她一起望過去。
這一眼瞧過去,卻是皺瞭皺眉。
“顧夫人,這地兒晦氣,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蘇翎卻凝著朝陽宮那三個大字久久為動。
輕聲開口詢問道,“曾經是何人住此地?”
那內侍是太後身邊的人,和蘇翎也算相熟,故而眼下雖知宮中多少避諱著這件事些,卻還是低聲開口答瞭她。
“此乃三殿下的母妃惠妃娘娘曾經的住所……因為惠妃娘娘當年離世的蹊蹺,這麼多年三皇子一直在追查著原因,是不準人隨便提起的,夫人還是快些走吧。”內侍開口催促道。
蘇翎微頷首,應瞭一聲之後隨那內侍走著。
隻是一邊走又一邊開口問道,“平素裡若是有這樣的事,宮殿不是要收歸於內務府重新劃分嗎,怎麼如今朝陽宮卻無人住?”
聽起她問,內侍又壓瞭壓聲音開口道,“是,夫人知曉的沒錯,平素裡若是有妃嬪薨逝,宮殿確實要被內務府收回再度劃分的。但是當年陛下寵愛惠妃甚之,再加上三皇子亦求過陛下,故而這朝陽宮才一直為惠妃娘娘空著,這些年也都沒有人住過來。”
蘇翎瞭然,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臨走之時順著那大殿禁閉的門瞧瞭一眼,看見瞭門前守著的兩個侍衛,道,“那這兩個侍衛……”
“雖然這宮殿荒廢瞭,但平日裡還是不準人隨意進出的,隻有三殿下有時會進去瞧一眼。”內侍開口答著。
“這樣啊。”蘇翎應瞭一聲,沒再說什麼。
隨著這侍衛走瞭不久,很快便到瞭壽康宮。
太後這一年來被蘇翎將身體調理得不錯,眼下臉色也紅潤瞭好些,因著不用再喝苦藥瞭,瞧著她也不再躲瞭,隻笑吟吟地盯著她的肚子問,“幾個月啦?”
“大約有七個月多瞭。”蘇翎答道。
“誒唷,那你這肚子瞧起來可像八個月的,要小心著些呀,這個月份就不要隨意走動瞭,再有什麼事直接央人知會哀傢便是,別親自過來一趟瞭!”太後連忙開口囑咐著。
“是,”笑著應瞭,蘇翎卻忽然抬瞭抬眼,看向太後笑嘻嘻道,“臣女自來的途中,經過瞭朝陽宮,順著那門縫瞧見瞭好幾株這些時日怎麼尋都尋不到的百舌草。那種草隻在荒廢已久的地方才生長呢,臣女近來要尋這草入藥,卻在四下裡都找不見,碰巧今兒在那看見瞭,特此和太後娘娘求一番,能不能臣女進去看看?”
聽得蘇翎提及朝陽宮,太後神色頓瞭一頓,可見她面上那巴巴求著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嘆瞭口氣。
亦知曉她在京中辦瞭藥堂,如今也是小有名氣,對這些醫藥類的事情上心也是自然。
“你非要去嗎?”
“臣女保證不亂走,就把百舌草帶走便立刻從朝陽宮離開,絕不給您添麻煩!”蘇翎指天發誓。
思索須臾,太後道,“容玄是不許人進那朝陽宮的,不過你既隻瞧上瞭那宮中的什麼草,進去瞧一圈殿外也無妨,記得做完瞭你的事快些出來就是。”
“好,臣女明白。”連聲應下之後,蘇翎眼中眸色微閃,同太後告瞭辭,隨著內侍一起去往朝陽宮。
行的路上,內侍還不忘囑咐,“顧夫人,那朝陽宮如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您瞧瞧便得瞭,還懷著身子的人呢,可別沾瞭自己的晦氣。”
“我知道。”蘇翎笑瞭笑,溫聲應瞭。
隔著不遠便看見瞭朝陽宮的赤字墨匾,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蒙上瞭幾分灰塵,卻還是隱見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