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素很奇怪,宋安然怎麼會突然想到去落雲寺燒香,又不是初一十五。更奇怪的是,還讓丫頭半夜三更翻墻頭。劉素素搖搖頭,宋安然做事還是那麼任性。
一大早,劉素素就準備出門。出門之前劉老爺突然叫住劉素素,“素素,你是要出門嗎?”
“是。安然妹妹約我去落雲寺燒香。”
劉老爺沉吟片刻,說道:“將你七弟也帶上吧。”
劉素素不明白為什麼要帶上年僅五歲的七弟。她想問,卻見到母親紅瞭眼眶,背過身去偷偷擦拭眼淚。
劉素素心頭不安,“父親,母親,是出瞭什麼事嗎?”
劉老爺點點頭,“生意上是出瞭點事情。總之你將小七帶上,免得一會鬧起來嚇住他。”
劉素素沒有多問,前些年經常有生意上的人到府中鬧事,這兩年少瞭,沒想到如今又出現瞭。劉素素答應道:“那我去帶小七。”
劉素素帶上劉小七一起出門。劉太太目送兩個孩子坐上馬車出府,突然控制不住哭出聲來,趴在劉老爺肩頭,“老爺,難道真的沒辦法瞭嗎?”
劉老爺仿佛瞬間蒼老瞭十歲,他拍拍劉太太的手背,“該來的遲早會來。我們能多活這麼多年,還有瞭子女,這都是上天的恩賜。我們不能再強求更多。”
劉太太點點頭,擦幹眼淚,“妾身明白。就是心疼幾個孩子。他們都是無辜的。”
劉老爺冷笑一聲,“在永和帝眼裡,凡是忠於泰寧帝的都是亂臣賊子,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不過天道有輪回,我就不信,永和帝能夠得意一輩子。總有一日,他會有報應的。”
劉太太哭得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奪瞭泰寧帝帝位的永和帝會不會遭到報應。她隻知道,他們劉傢很快就要大禍臨頭瞭。隻盼著素素和小七能夠逃出生天。隻是不知道宋安然知道瞭劉傢的事情後,會不會出手救素素和小七。可就算宋安然出手相救,她一個閨閣女子真的能救下兩個孩子嗎?劉太太心情灰暗,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
宋安然同劉素素約在城門外見面。當見到劉素素身邊的劉小七,宋安然就意識到劉老爺已經知道即將到來的禍事。他將劉小七送出來,就想給劉傢留個香火。可這對宋安然來說,難度陡然增加瞭兩倍。
宋安然暗嘆一聲,如今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就當是日行一善。
宋安然讓劉素素和劉小七上瞭她的馬車,然後暗中給白一使瞭個眼色,讓劉傢的馬車繼續前往落雲寺。至於她的馬車,則掉頭朝碼頭方向駛去。
劉素素還在打趣宋安然心血來潮,怎麼突然想到去燒香。
宋安然含笑說道:“我就知道素素最好瞭,無論我提出什麼要求,素素都會答應我。”
劉素素笑瞭起來,在宋安然的額頭上戳瞭下,“你啊,就是名堂多。說吧,這次又是為什麼,是不是你傢白姨娘又給你惹事瞭。”
宋安然靠在馬車車壁上,搖頭說道:“沒有。她被我父親關起來瞭,三五個月內她是甭想出來。而且父親還收回瞭她手中的鋪子。以後她想花錢收買人也得先掂量掂量手裡面有沒有那麼多錢。”
“早該這樣瞭。哪有姨娘私下掌管鋪面的。也是你們宋傢傢大業大才敢這麼做。”
宋安然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宋傢傢大業大這話沒說錯。宋傢祖上是有爵位的,後來改朝換代,也沒讓宋傢的傢業垮掉,反而借勢擴大瞭一兩倍不止。宋傢連著五代單傳,這五代人都是精明厲害的主,產業在他們手上不僅沒有縮減,反而在他們手上不斷擴大,加上五代主母留下來的嫁妝,期間又沒有一個兄弟姐妹來分產,可想而知宋傢得多有錢。
這麼大的傢業,別說白姨娘,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心動。
“安然,你得對那白姨娘多留個心眼。女人的枕頭風最厲害。”
宋安然笑瞭起來,“素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以前是我疏忽瞭,以後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
“你心裡有數就好。”
劉小七叫悶,劉素素順手挑起車窗簾子,朝外看瞭眼,驚呼道:“安然妹妹,這不是去落雲寺的路。”
“我們本來就不去落雲寺。”到瞭此刻,宋安然也不打算隱瞞。
劉素素詫異,卻沒有絲毫防備警惕,她從心裡頭是相信宋安然不會害她。“安然,我們這是去哪裡?”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我們去碼頭。我已經安排好瞭船,今日你們就坐船離開南州。走得越遠越好。等過幾年風聲沒那麼緊瞭,你們再回來。”
“安然,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我們為什麼要離開南州,是不是出瞭什麼事。”劉素素心頭開始不安。
“姐姐,我悶。”劉小七可憐兮兮的樣子。
看著劉小七,劉素素猛地反應過來,抓住宋安然的手,急切地問道:“安然,是不是我傢裡出事瞭。你告訴我。”父親讓她將小七帶出來,肯定是意識到有危險。她蠢,她一開始怎麼沒想到。
宋安然拍拍劉素素的手,“素素,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我傢到底出瞭什麼事。安然,你父親是知府老爺,你一定知道對不對。你告訴我。”
宋安然長嘆一聲,“素素,你知不知道你傢是泰寧一黨。”
劉素素努力的笑著,可是她的表情卻是恐懼的,她慌亂無措的說道:“安然,你是在說笑對不對。我傢怎麼可能是泰寧一黨,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有沒有誤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出門的時候,錦衣衛已經出動瞭。是不是去劉傢抓人,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素素,當知道此事真相的時候,我很難過。因為我救不瞭劉傢所有人。我隻能盡我所能救下你和小七。”
“不會的,這一定不是真的。你騙我,我父親是商人,我們一傢在南州城住瞭十幾年,怎麼可能同泰寧帝有關。”劉素素連連搖頭,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與其說她是在說服宋安然,不如說她是在說服她自己。當宋安然說出泰寧二字的時候,她腦海中就浮現出不曾留意的那些異常情況。她哭著喊道:“一定不是真的,安然,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好不好。”
宋安然很難受,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不僅如此,她還要在傷口上撒鹽,“今年是永和十八年。十八年前,當年還是定王的永和帝率兵攻入京城,泰寧帝自知大勢已去,城破之日,葬身火海。可是民間卻有傳聞,說當時葬身火海的隻是替身,並非泰寧帝本人。永和帝自知得位不正,自登基之日起就開始大肆搜捕泰寧一黨。十幾年過去,永和帝早已經坐穩瞭帝位,形勢也比當年緩和瞭許多,可是錦衣衛依舊沒有放棄搜捕泰寧一黨。而且每年都有落網的人。”
很可惜,今年輪到瞭劉傢。
宋安然不知道劉老爺在泰寧一黨中處於什麼樣的地位,不過能隱藏十幾年,也算是極有本事的。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終還是逃不瞭錦衣衛的魔掌。
劉素素的哭聲漸漸低下去,她突然平靜的說道,“安然,我要回去。”
“現在回去,說不定就是羊入虎口。我不答應。”宋安然堅決反對。
劉素素的態度同樣堅決,“我一定要回去,不看一眼我一輩子都會不安。安然,你不送我回去。那我就跳下去自己走回去。”
宋安然大怒,“你瘋瞭。你想送死嗎?你父親讓你將小七帶出來,是讓你給劉傢留個後,不是讓你送死的。”
劉素素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沒用,我太蠢。我為什麼沒有察覺到父親母親的異樣。”
劉小七見劉素素大哭,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他不知道劉素素和宋安然在吵什麼,他隻是本能的覺著害怕。
劉素素抱住劉小七,哭著道:“安然,求求你讓我回去。我一定要見父母最後一面,求求你答應我。”
宋安然又是生氣又是無力,她嘆氣,“素素,你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