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璧才走不久,薛成嬌正和衣小憩,瑞雲又打簾子進瞭屋,她因淺歇便聽見瞭動靜,側身過來問:“怎麼瞭?”
瑞雲步子細碎,幾步上前稍稍頷首:“五姑娘來瞭。”
“崔瑛?”薛成嬌略擰眉,咦瞭一聲心中不解,“她一個人來的?”見瑞雲點頭,她才坐起身來,想瞭會兒,“你去領她進來吧。”
瑞雲正要走,魏書在旁邊攔瞭她一把,問薛成嬌:“姑娘就這麼見客嗎?我服侍姑娘凈面,還是請五姑娘到偏廳等著吧?”
“不用。”薛成嬌笑著去蹬鞋子,魏書就往腳踏跪瞭過去,跟著聽她又笑道,“她來的這樣快,分明是知道薑雲璧才從我這兒走。就這樣見她正好,親疏有別嘛,啊?”
魏書給她穿鞋的手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嘴角就咧開瞭,瑞雲也跟著笑,嘴裡隻說姑娘好聰明,就一溜煙的出瞭屋。
於是崔瑛進屋時,就看見瞭發髻略顯松散的薛成嬌側在美人靠上,魏書站在旁邊兒手持團扇輕輕的揮動,另有一個小丫頭半跪著給她捶腿。
嘖瞭一聲崔瑛徑直往她面前過去:“你就這麼見客人?”
“不是,”薛成嬌挪瞭挪腿,小丫頭會意停手,她略抬眼皮看崔瑛,“薑姑娘來是客,我自然梳妝打扮在偏廳奉好茶待她。你來不算客,何必折騰我?這樣就好。”
說完瞭,果然瞧見崔瑛繃著的面皮松動,眼底有笑意一閃而過。
薛成嬌略欠身,右手托著腮問崔瑛:“她前腳走,你後腳就來,跟著她過來的?”
崔瑛略顯難為情:“不是。”
她說完瞭把小臉兒偏瞭偏,薛成嬌笑瞭:“你跟著她幹嘛?”
“我都說瞭不是!”崔瑛嘟著嘴嚷瞭一句,扭頭瞧見薛成嬌笑著打量她,撇撇嘴,“好吧,我是跟著她過來的。”她把雙手往胸前環瞭一把,“你跟她什麼時候這麼熟瞭?她還跑來看你?”
“那你呢?”薛成嬌笑意未減,反手指指自己,“你不是忘瞭前些日子推我下水的事兒吧?你跑來小雅居做什麼?”
崔瑛哼一聲:“我母親說瞭,你不計前嫌,讓我多來找你玩兒。”她說著又噯瞭一聲,拿眼斜成嬌,“我那天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你,誰知道你那麼沒出息,我詐瞭你一下,你就站不穩的掉下去瞭!”
崔瑛這個人不是壞心腸的,薛成嬌自然也不會跟她計較,她推自己,也不過是嬌縱過頭,算不上什麼陰險很辣之人。
這會兒見她得瞭便宜賣乖,才剛見到薑雲璧的陰鬱竟消散瞭大半:“是,我自己站不穩,所以我沒在老夫人和你母親面前告狀啊。”
崔瑛像很滿意,點點頭,又想起前頭的話:“薑雲璧來找你幹什麼?”
薛成嬌聳肩:“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說瞭一車話,我懶得應付,佯裝不舒服,她就走瞭。那你呢?你跟著她幹嗎?我都問瞭第二遍瞭。”
崔瑛那裡哦瞭一聲,很不悅似的:“她這個人好沒趣,才住進來幾天,我跟她又不認識,成天往我們四房跑,今兒送朵花,明兒約我撲蝶的。剛才她來找我,說要來你這裡坐坐,我說不想出門,她悻悻的自己走瞭,我才悄悄的跟著她的。”
薛成嬌不禁覺得好笑,看起來薑雲璧的殷勤是獻錯瞭地方,崔瑛顯然不吃她那一套。
她還沒說話,崔瑛又不滿的嘟囔起來:“我還聽說,她也常去找我姐姐,姐姐好像還挺樂意跟她走動。”話音才落,崔瑛又拍瞭下腦門,“看我,差點忘瞭。”
薛成嬌看她一驚一乍的,嘖瞭一聲:“說個話怎麼一驚一乍的。”
“不是,你不知道嗎?”崔瑛說著歪頭去看成嬌。
薛成嬌搖搖頭:“我知道什麼?”
“我聽說啊今兒一大早,她去清妙堂瞭。”
薛成嬌心裡咯噔一聲,那裡是滬二太太日常禮佛的地方,尋常就連崔瓊她們都不敢隨便去,唯恐驚擾神明。
於是就追問瞭上去:“她跑去那裡做什麼?沒人攔著她嗎?”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崔瑛始終是撇著嘴,“聽說是去找大姐姐,大姐姐不在,她打聽瞭二姐姐的消息,就去那兒瞭。”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小嬸嬸沒生氣嗎?”
“你怎麼這麼急?”崔瑛白瞭她一眼。
薛成嬌意識到自己有些失常,額瞭一聲:“覺得她膽子也太大瞭。”
“誰說不是呢,那可是清妙堂啊,”她說著噯瞭一聲,拿下巴沖成嬌揚瞭揚,“你不覺得她很奇怪嗎?”
薛成嬌心說是夠奇怪的,薑雲璧急於在崔傢站穩腳跟,想讓各房都記著有她這麼一號人物,這一點可以理解。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麼沒分寸的去清妙堂呢?周氏難道沒有交代過,那裡不能去?還是她另有用意呢?
崔瑛見她好久沒說話,就嘆瞭口氣又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真沒見過這樣的,住在人傢傢裡,不本本分分的,成天東串西跑,三伯母也不管她。反正我是不待見她!”
薛成嬌不禁失笑:“你能待見幾個人?我也是客居,你還推我下荷花池呢。現如今又來瞭一個薑雲璧,你又不待見瞭。總之呢,不是你們崔傢的人,你崔五姑娘都打心眼兒裡不待見。”
“那可不一樣。”不料崔瑛卻反駁瞭回去,“不管怎麼說,你是大戶千金,保定府薛侯爺的獨女,我雖然小可也懂事兒,按你現在這樣的,就是住到順天府去,也沒幾個敢難為你。她算什麼?父親熬瞭十幾年才熬瞭個五品官,也敢跑到我們傢來逞能。”
崔瑛見薛成嬌一直盯著她看,回想瞭一下自己才剛的那番話,絞著手帕:“誠然前些日子我……可那也不是因為不待見你才那麼幹!你剛住進來嘛,我跟你鬧著玩兒的!”
薛成嬌拿她沒辦法,隻好順著她的話說:“是,我知道你鬧著玩兒的。”
魏書在旁邊兒聽的直想翻白眼,鬧著玩兒就推人下水?這玩笑也忒大瞭。
崔瑛渾不自知,瞪圓瞭眼睛看薛成嬌:“我今天來呢,是想告訴你,我母親既然讓我多來找你玩兒,你上次又沒有告發我,你這個朋友我認瞭!但是我不喜歡薑雲璧,你不能跟她親近!”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薛成嬌無奈的直搖頭。
崔瑛看她搖頭,立時橫眉:“搖頭什麼意思?”
薛成嬌一怔趕緊收住瞭:“那下次她再來,我索性閉門不見好瞭。”
於是兩個人又笑著聊瞭一陣子,崔瑛又問她頭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薛成嬌都一一敷衍過去,到最後還是崔瑛叫嚷著傢裡做瞭她愛吃的糕點,才又火急火燎的離開瞭。
薛成嬌的笑漸漸隱退,心裡也有瞭主意。
四房那邊的崔瑜和崔易,對崔瑛可謂寶貝極瞭,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崔瑛既然不喜歡薑雲璧,又跑來跟她示好,她為什麼不接受呢?有崔瑛在,將來想在四房說上話,就容易的多瞭!
可是今天,薑雲璧為什麼會去清妙堂呢,這實在是讓她想不通。
然而薛成嬌的疑惑,直到後半天她見到瞭崔瑯時,就全都想明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