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這會兒仿佛是心情不錯,看著眉頭深鎖的弟弟,耐性越發的好,便慢慢的同他說:“首先,這個劉時才若是一方良民百姓,他手下不會有那麼多青年獵戶聽命於他,這就可見他素日裡欺男霸女為害一方,而且他今天的那些話,不夠他死的嗎?其次你問我麒麟刀的事,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總之,當年劉公要送給我,我本來沒打算收也沒敢收,但架不住他幾番相贈,盛情難卻就收下瞭,況且劉公身上的禦賜之物也太多瞭些,若說送人一件或是不小心損壞瞭一件就是瞭不得的大禍,隻怕他早就死過千百次瞭。”
崔昱怔瞭怔,倒不是他見不得殺人和流血,隻是覺得哥哥做的事情讓人無法理解,如果真的要置劉時才於死地,剛剛在堂上又何必做出一副大度姿態繞過他呢?
“君子當言而有信不是嗎?”
崔易多吃瞭幾杯酒,不過他一向酒量不錯,到未顯醉態,聽到此處笑瞭一聲,先替崔旻開瞭口:“大哥哥可沒說要給他一條活路,世人總是如此,把自己以為的,強加在別人身上。他以為他能活,就好像真的是大哥哥許諾瞭要讓他活一樣。”他又伸手給崔昱把酒杯倒滿瞭,“二哥哥今日怎麼為這事兒婆婆媽媽的?依我說,這樣的人,死瞭一瞭百瞭。”
崔旻看著弟弟臉色陰沉下去,便叫瞭他一聲:“這世上不是隻有你所見的光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太多的血腥和骯臟,你將來要做官,這些就一定會碰到。心善是一回事,可如果對不敢手軟的人存瞭善心,最後倒黴的一定是你自己。”
崔昱渾身一震,很想問問他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可他清楚,問瞭也是白問,他哥哥一向心思重,很少跟他多說這些,即便是開瞭口,也不過點到為止而已,再問下去就沒意思瞭,像崔易說的那樣,婆婆媽媽。
崔旻見他不問瞭,又兀自吃瞭幾杯酒,啊瞭一聲:“所幸的是我出門前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帶上麒麟刀以防萬一,沒想到果然派上瞭用場瞭。”
崔易對這些事情似乎很是不以為意,笑著問他:“大哥哥的刀,改天也借我看一看吧?我聽說這柄麒麟刀和白澤刀都是巧匠打造,刀柄上的錯金雕刻也是大師手筆,我雖然不愛刀,但是好東西總該跟兄弟一起分享是不是?”
崔旻滿口應瞭下來,見他手裡的酒杯又滿瞭,就按瞭他胳膊一把:“這樣吧,此去祁縣少說還要走一天多,你滴酒不沾,再跟我保證絕不惹事,回傢我把刀借你賞玩兩日,行不行?”
崔易小臉一垮:“滴酒不沾啊?”
崔昱把心緒理瞭理,雖然還是覺得有些悶悶的,但是見兄弟倆已然開起瞭玩笑,把這事兒揭過去瞭,他便不再多想,附和瞭兩句:“貪杯必誤事,你這樣的,還是不要吃酒為好。”
“那行吧!”崔易果然撒開瞭手不再去碰酒杯,“為瞭麒麟刀,我忍瞭!”
崔旻被他的舉動逗笑瞭,便與他玩笑瞭兩句,驛館裡的夥計又上瞭菜來,三人說笑著把飯吃瞭,之前的不愉快都沒再提,就仿佛今日未曾發生過劉時才的那件事一樣,待吃完瞭飯,便又重新上馬,趕路往祁縣去瞭。
這一日下午的崔傢內宅中,四房院裡仍舊是氣氛低沉,就連最愛玩鬧的崔瑛,都很老實的陪在老恭人身邊寸步不離。
至於長房這裡倒是一切如常,似乎崔婉的死,帶給她們的悲痛也隻不過是一.夜而已。
崔瓊還是陪在小雅居,薛成嬌的狀態可以說是非常不好,中午吃瞭飯之後孫娘子又進府來給她看過一次,還是說她心神不寧,思慮鬱結,胸口總堵著一口氣,這樣長久下去是會拖累壞身子的,之後開瞭藥方便走瞭。
“成嬌,孫娘子說你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崔瓊握著她的手,皺著眉頭問她。
薛成嬌稍稍回神,沖她笑瞭笑:“怎麼沒有聽進去?我會自己註意的,表姐不要替我憂心瞭。”
崔瓊心說怎麼不替你擔心?可是薛成嬌一直在笑,她還能怎麼勸呢?
“要不然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我跟母親說一聲,帶上你還有瑛姐兒她們,咱們到徐合的別院裡住一陣子,就當散心吧?”她一邊說著,臉上一邊溫和起來,“別看徐合離咱們這裡就一個時辰的路程,可是風景卻大不相同呢。那裡等到春日時,會開滿瞭花,飛滿瞭蝶,咱們傢的那個別院,不出門就能看見山上的青草和百花,到時候讓瑛姐兒煮茶,我們能聞著陣陣桂花香,就著一杯廬山雲霧,怎麼樣?想不想去?”
那樣的生活,薛成嬌在心裡想想都覺得特別美好。
沒有崔傢的陰謀詭計,也沒有前世今生的恩怨糾葛,就她們姊妹幾個,賞賞花,撲撲蝶,閑來吟詩作畫,多愜意啊。
隻是薛成嬌卻搖瞭搖頭:“表姐又哄我開心,等出瞭年,你就該往京城去瞭,還能等到春暖花開日帶著我們去徐合?”她玩笑瞭一句,又呀瞭一聲,“不過表姐這樣一說,我也正經心動,等明年我跟崔瑛一起去,表姐你可就去不成瞭。”
崔瓊也沒深思,隻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稍稍放心,就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地捏瞭一把:“壞丫頭,又拿這個打趣我。”
“才不是呢。”薛成嬌歪著頭躲過去,“明年旻表哥也在京城瞭,表姐嫁去談傢,可到底還有親兄弟在一起,也不怕受委屈或是太孤單。倒是我……這幾日想著就覺得不舒坦,才一年的光景,你跟表哥都不在傢瞭,昱表哥後年下場,也不可能一直陪著我胡鬧,瑯表姐又對我……”她說著不由的嘆瞭口氣。
這其實是真心話,崔瓊和崔旻對她很好,盡管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崔瓊曾懷疑過她,但是這幾個月下來,那點子疑心也早就不復存在瞭。
想想過瞭年之後她跟崔旻就要離開崔傢,薛成嬌心裡也有說不出的不舍,更何況她近來心神不安的,本就容易多思多想,連魏書都說她最近太多愁善感瞭。
其實有什麼可愁的呢?早就想過要順其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瞭,可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的這樣突然,她到底還是經歷的太少瞭,如今有些手足無措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