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也不認真計較,隻是回瞭一笑:“臨時有點事情,是我疏忽瞭。”
高子璋的笑僵瞭下,疏忽這兩個字說出口,太過生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完全是一副待客的言辭,絕非與親表哥該說的話。
崔旻見他愣神,也不催促,隻是笑著看他。
高子璋很快回過神來,一時訕訕的,便稍讓開一些,往裡頭請他:“表哥說有事情,是要來找我父親嗎?”
二人下瞭臺階,崔旻一路跟著他,嗯瞭一聲:“舅舅在傢嗎?”
高子璋在他身側點瞭點頭:“早上姑媽來過一趟,我母親就差人去請瞭父親回來,這會兒在書房裡呢。”
崔旻的腳步微微一頓:“舅媽也在?”
“沒有,”高子璋沖他搖頭,臉上那樣疏離的笑也漸漸淡瞭,“本來在說事兒,聽說表哥來瞭,我父親打發我趕緊出來迎一迎,母親先回後面去瞭。”
崔旻便又哦瞭一聲,其實也有心同高子璋熱絡,隻是這麼多年不來往,平日就是在公子哥兒們之間走動,也不常碰面。
從前因為母親不待見舅舅,崔旻即便是見瞭高子璋,也從不跟他交談,甚至連個笑臉也沒有,二人跟不認識似的。
這會兒讓他怎麼跟人傢親近?該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崔旻心中無奈的嘆瞭口氣:“舅舅跟舅媽一向身體好嗎?”
高子璋的笑有瞭溫度:“挺好的,表哥一會兒見瞭我父親就知道,他如今一頓飯還能吃三大碗呢。”
崔旻噗哧一聲笑出來,二人一路走,又不過隨口的聊瞭幾句傢常,很快就到瞭高孝禮的書房外。
高子璋近前,站在門口回瞭話,裡頭沉沉的一聲進來傳到崔旻的耳朵裡,他便提步要動。
高子璋噯瞭一聲:“我就不陪表哥進去啦,母親叫我到後頭陪她添置些東西,要把東邊兒的清琉弄玉收拾出來,隻等表妹來住呢。”
他提起薛成嬌,語氣裡有些好奇和欣喜,崔旻幾不可見的皺瞭皺眉,很快又平復下來,說瞭句那你快去吧,就自顧自的進瞭書房裡。
高孝禮手裡捧著一卷書,崔旻沒仔細看是什麼,因見他進來,書冊便也撂開瞭。
崔旻上前幾步,特別認真的行瞭個大禮。
高孝禮又是笑又是感慨:“這麼多年不見你,如今都要去京城做官瞭,日子過得多快啊。”
崔旻說瞭句是,這才直起身來抬頭看過去:“這麼多年不見舅舅,舅舅神采仍似往昔啊。”
這甥舅二人對視相望,片刻就都笑瞭起來。
“好瞭好瞭,快坐吧。”高孝禮手往旁邊兒指瞭指,“怎麼?這麼長時間不登門,今天你母親才來一趟,你後腳就跟著來?”
這是打趣瞭。
崔旻尷尬的笑瞭笑:“不是舅舅想的那樣。”
高孝禮又沖他擺手:“這原也沒什麼,老實說,成嬌是我們高傢的血脈,我也怕她將來吃苦,若是能留在你們傢,那是再好不過瞭,隻是可恨你祖母她……”
崔旻的笑登時收住瞭。
果然他這位舅舅,性情還是沒怎麼變,遇到傢裡的事,總這樣急躁。
高孝禮觀他神情,嘆瞭一聲:“算瞭,你是小輩兒,跟你說這些幹什麼。”說著摸瞭下鼻子,“你不是為這個,那是專門給我請安來的?要是這樣,一會兒我帶你到後頭,叫你舅媽給你做好吃的。”
崔旻微愣,拿他當孩子哄呢?
他無奈的笑瞭一聲,忙說不是,見高孝禮看過來,才回話:“我今日過來,的確是有件事需要舅舅幫忙。”
高孝禮嚯瞭一聲:“看吧,要沒事兒,也想不起我這個舅舅?”
崔旻又不是姑娘傢,也不是崔昱那個猴頭,高孝禮這樣開玩笑,他也不可能撒個嬌啊,於是便隻好笑。
高孝禮也不過隨口一說,見他這樣,就收瞭收玩笑的心:“那你說吧,要我幫你什麼忙?”
於是崔旻便很是沉穩的將嚴競失蹤的事情一一告訴,末瞭又道:“劉公想從舅舅這裡借調些人手,好派出去追查嚴公的下落。”
沒料到高孝禮立時就變瞭臉,原本算得上溫和的神情,一下子全都不見瞭,隻剩下瞭鐵青難看:“我一直聽說你跟劉太監交情匪淺,從前不好說你什麼,今兒你既然來瞭,我做舅舅的,也管教管教你。”
崔旻忍不住想要扶額,這變臉也太快瞭吧?
“我來問你,你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談及劉光同,高孝禮似乎極為不屑,哼的一聲又說道,“一個閹人,玩弄權術,不嫌惡心!”他越說越來勁,還張口呸瞭一聲。
“舅舅……我與劉公相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這裡究竟如何,我是有分寸的,絕不會做出什麼有失.身份的事,”他說完瞭,見高孝禮板著臉就又要開口,實在不願意聽教訓,就先出瞭聲,“其實嚴公的失蹤,跟我也有關系,不然劉公也不會貿然讓我來求舅舅。”
高孝禮知道嚴競此人的地位,一聽說與他還有關,要罵人的話就暫且收住瞭:“怎麼還跟你有關系?”
“我們當時去祁縣,因要好好查一查姑媽出事兒的內情,就請瞭嚴公出面……”崔旻自知這件事是他魯莽瞭,一時有些羞愧,就低瞭低頭,“若非我請嚴公來主持公道,也不會暴露瞭他的行跡。劉公的意思是,這件事上達天聽,我也跑不瞭。”
高孝禮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劉光同是天子近侍,況且他在嚴競遇襲之後,把他安排到不起眼的祁縣,又留瞭足夠的人手貼身保護,這非但無過,反而是功。
嚴競的失蹤,實則都是崔旻一手造成的。
真的鬧到瞭陛下那裡,憑嚴競的地位,砍瞭崔旻都是輕的,這裡頭可沒劉光同什麼事兒。
那劉光同之所以這樣賣力氣的查找嚴競下落……
高孝禮把目光投向瞭崔旻:“劉太監一向對你不錯?”
崔旻一時沒反應過來,啊瞭一聲,旋即明白過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是舅舅想的那樣。”
當日劉時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全都回到瞭他腦海裡。
今天,連他親舅舅都有此一問。
崔旻簡直想要發笑。
他隻是頓瞭一聲,就繼續說道:“我知道舅舅為人清高,不屑於閹黨為伍,可劉公此人和王芳絕不相同。我也是出身名門,幼承庭訓的人,舅舅怎麼能這麼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