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不由的沖她搖瞭搖頭:“是做做樣子的。王芳已經被陛下傳召入瞭宮,隻怕今日是無法安然出宮來瞭的。”
薛成嬌抿唇不語,眉心的川字久久未曾平復下去。
崔溥這樣害她,對她來說,有怨有憎,巴不得他落個現世報。
但是聽崔旻真的這樣說瞭,心下又是說不出的滋味。
四房老恭人的生辰日仿佛還在眼前,四房曾經也是那樣的風光得意過。
“表哥,朝堂的事情,我雖然所知甚少,可是近來你總跟我提起,我想——”她咽瞭口口水,手裡的帕子不停地攪弄著,抬眼來略看瞭崔旻一眼,稍稍拖瞭音,繼而才又開瞭口,“我想真正的翻盤要開始瞭,那麼我二叔的事,是不是也該有著落瞭?”
崔旻心裡咯噔瞭一聲。
薛萬賀的事情,他一直都沒放在心上。
劉光同也說過,薛萬賀在這場戲裡所扮演的角色,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
即便是他不貪贓枉法,將來陛下也不過是隨便尋個什麼錯誤發落瞭他,連帶著薛傢一並一踩到底。
如今是他自己把把柄送上門來,外帶著當日薛馮氏鬧到應天府,出手傷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隻不過是給陛下送瞭降罪的由頭罷瞭。
事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落定,薛萬賀隻是暫時卸瞭一切職務與封賞,當日陛下所說,是要出瞭年之後,壓後再議。
可是出瞭年,又有談傢大婚,又有朝城請立後,陛下哪裡還騰地出手來料理一個小小的薛萬賀呢?
今次薛成嬌突然問起來,崔旻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這麼一樁事。
他認真的想瞭許久,點瞭點頭:“如果按這麼算的話,應該是快瞭。”
薛成嬌哦瞭一聲,臉上的情緒是說不出的復雜。
她與崔旻面對面的站著,許久都不曾開口,好半天,挪瞭步子,蹲身禮瞭禮,似乎是要走。
崔旻腳步微動,而後又收住:“成嬌。”
薛成嬌咦瞭一聲,
停下腳步,回身看他:“表哥還有事嗎?”
崔旻似乎是有難言之隱,猶豫瞭許久,但見薛成嬌始終仰面帶著疑惑的望向他,終究定瞭定心神:“劉公說,陛下想給明樂郡主賜婚。”
聽到這樣一句話,薛成嬌心下一沉。
賜婚?給燕褚?
她下意識的蹙瞭眉:“上次我聽璋表哥說,燕侯一直很中意表哥你,燕七她……”
“不是我。”崔旻唇角勾動,隱有笑意,隻是見她看過來,很快就斂瞭起來,“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謝鹿鳴看上瞭崔瑛這件事嗎?彼時你不是也覺得,這也許是崔瑛最好的歸宿嗎?”
薛成嬌一時之間並沒有將燕褚與謝鹿鳴聯想到一起去。
所以崔旻突然又提起這個,她隻是疑惑的歪瞭頭:“是,我還記得。”
崔旻一個勁兒的搖頭,開口時語氣也滿是無奈:“崔瑛的這個歸宿,怕落不著瞭。”
薛成嬌輕輕地啊瞭一聲。
這一聲不是吃驚,更多的仍舊是不解。
她看著崔旻,打量瞭半天。
可是崔旻沒開口,端的萬分平靜的與她對視。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薛成嬌就開瞭竅。
燕褚和謝鹿鳴嗎?
她左手微抬,捂住瞭嘴,似乎是不敢置信的:“陛下要把燕七說給謝鹿鳴?”
崔旻抿唇,沖她頷首。
薛成嬌倒吸瞭一口涼氣。
她一時無話,是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
等到她理清瞭思緒時,想要開口,一道陰沉的聲音,卻已經先她一步傳到瞭二人耳邊來。
“我本來還以為,這是我們傢的傢事,卻不料你已經知道瞭。”
崔旻在聽見聲音的時候,立時就扭頭看瞭過去。
燕翕黑著臉,負手站在不遠處。
薛成嬌的目光繞過崔旻的肩頭,這才看見瞭站在那裡的燕翕。
那處距他二人所站的地方不過一箭之外,她和崔旻的對話,燕翕應該聽瞭個一清二楚吧?
她輕咬瞭下唇,不敢再隨口亂說。
崔旻臉色也黑瞭黑:“你偷聽?”
燕翕撇瞭撇嘴:“我是來找你的,崔昱引我入瞭府,我跟他說不著,也懶得讓他陪著,就自己一個人逛過來瞭。”
薛成嬌聽著,心說這位世子怎地如此孟浪。
這裡好歹是她的縣主府,他就一個人隨便亂逛嗎?
燕翕自個兒倒是不以為意的,往日去談傢也好,高府也罷,他也這樣自在慣瞭,這會兒絲毫不覺得這縣主府有什麼不同之處。
崔旻冷哼瞭一聲:“你這是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底,還是偷聽瞭。”
燕翕回瞭一聲冷笑:“你們青天白日的站在這裡說這個,還怕我聽見瞭?”
“那你想怎麼樣?”
崔旻毫不客氣的噎回去,倒果真把燕翕給噎住瞭。
他想怎麼樣?
他其實真不想怎麼樣。
這件事情他是早就知道瞭的。
那天父親被傳召進宮,回到傢中大發雷霆,任憑誰勸都沒用。
後來才知道,陛下叫他進宮,說的就是給燕褚賜婚的事。
君命難違,父親無從推拒,隻能領瞭命,訕訕的出宮來。
母親知道之後,立時遞瞭牌子去見太後,可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那個結局。
太後在明元殿中,親口告訴母親——燕褚的身上,還有皇傢的血,她也該為這個皇室,為你弟弟的江山,做點什麼。
燕翕是憤怒的。
隻是他的憤怒,U看書無從發泄。
他的父親一連三日不曾上朝,母親也已經有好幾日沒有進宮請安瞭,就連燕褚,這些天母親都不肯叫她進宮去。
在燕翕看來,父親不是沒有雄才偉略的。
年少得志時,誰不是滿懷經世謀略的才俊?不然先帝也不會把膝下的大公主婚配於父親。
到如今,父親收斂瞭所有的鋒芒,安安分分做他的閑散侯爺。
可即便是如此,他們一傢人,還是要被陛下掌控在手心裡。
燕褚的婚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賜婚謝鹿鳴,這其中又有什麼樣的深意,他瞭然於胸。
原本是鬱結於心不得紓解,想來找崔旻聊聊天喝杯酒的,可是沒想到,偏偏又聽到瞭這樣一番話。
胸中的那團火蹭的就燃瞭起來,這才驚動瞭還在交談中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