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嗯瞭一聲,也沒再正經的看其素,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崔旻離開的方向。
沉默瞭許久後,太子咂舌道:“那就是崔旻嗎?”
其素啊瞭一聲,把頭更低瞭一些:“是,那就是小崔大人。”
太子沉聲笑瞭笑:“就是他啊。”
其素一愣。
這感情,太子爺認識崔旻?
其素眼中的狐疑就更濃瞭:“殿下,您認識小崔大人?”
“不。”沒成想,太子卻否認瞭。
否認瞭一聲之後,他又隨口道:“隻是聽燕翕提起來幾次,說他——”
至於後話如何,太子並沒有再同其素講,隻是站瞭會兒,就離開瞭。
其素心中不解,卻不敢多問,隻好躬身送他遠去。
太子一邊往宮外去,一邊心中想。
燕翕幾次說起崔旻,都說他盛名之下,果真不負。
崔旻啊,是個可塑之才。
誠然瞭,若他沒有些個真才實學,父皇也不會這樣重用他瞭。
不過與崔旻相交,還需慎重。
這也是燕翕當日勸過他的話。
他有他的籌謀,父皇每日所謀之事,他也全看在眼裡。
為君而言,父皇所做全都是對的,他也說不出什麼來。
隻是若將來——疑心這樣重,說到底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至少他不願意做個孤傢寡人。
想到孤傢寡人四個字,年輕的太子爺臉色就沉瞭沉。
是,他一時想起瞭自己的生母。
雖然皇祖母一向不喜歡提起母後,可也不會避諱著隻字不言。
他知道父皇對母後是有感情的。
可就是因為有感情,他才更替母後不值和可惜。
如果真的隻是像談貴妃那樣,倒也罷瞭。
可偏偏明明是心尖兒上的人,還是要為所謂的大局犧牲她,這難道不可笑嗎?
再說清風殿中,劉光同陪站在寶座側旁,眼看著皇帝嘴角噙著笑一直不開口,他的一顆心也始終懸著放不下去。
崔溥和孟夔更是不開口瞭。
孟夔因自知說錯瞭話,已經無可挽回,此時一顆心沉到瞭低,心如死灰。
崔溥心裡是怪他的,可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況且大傢是同坐一條船的,到瞭這個境地,還有什麼好互相推諉責任的呢?
皇帝的指頭在寶座的扶手上輕叩瞭幾下:“崔溥,你是什麼時候勾結上瞭甄籍的?”
崔溥抿唇,竟也如實的回答:“十二年前。”
皇帝的眸色就沉瞭沉。
十二年前,那可真是久遠的很瞭。
崔溥自己記得很清楚。
十二年前,他剛剛入仕,不過是個六品的散職,但是因為有功名在身,又是世傢出身,周遭的人哪個不高看他一眼?
與他同年交好的陸秉均,當年就被外放到瞭臨江府下屬的一個縣去做的縣令,之後才有瞭步步高升。
那一年他所在職上正好有事情要外出巡查,去的地方,就是陸秉均管轄的那個縣。
崔溥彼時惦記舊友,就自請瞭一同前往。
後來的很多年裡,崔溥都時常在想。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去,沒有去見陸秉均,那之後的諸多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瞭呢?
時間過去的太久瞭,久到崔溥自己也不記得細節究竟是如何。
總之那個時候,陸秉均把他引薦給瞭雲南甄籍。
那個時候的崔溥,還是滿心歡喜的。
畢竟甄傢出瞭一位皇後,皇帝也已經立過瞭太子。
攀上瞭這個關系,崔溥自認為仕途隻會更加坦蕩。
皇帝輕咳瞭兩聲:“朕如今將你二人問罪,你服嗎?”
崔溥微楞瞭一下,叩首下去拜瞭拜:“罪臣不敢不服。”
皇帝嗯瞭一聲:“也就是說,你承認,毒害清和,是甄籍授意,以往你做過的許多事,隻怕也都是甄籍叫你幹的吧?”
比如康明德的那件事,再比如他曾悄悄地去見過嚴競。
“陛下。”崔溥一時心驚,脫口叫瞭一聲。
“怎麼?難道你是為瞭自己去見的嚴競?難道康明德死瞭,就隻對你有好處?”皇帝冷哼瞭一聲,“不要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朕以往不追究,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瞭,你們真拿朕當傻子糊弄呢?”
崔溥的臉色,立時煞白。
嚴競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誰私下裡去悄悄地見他,都不是打瞭什麼好主意去的。
陛下是個生性多疑的人,壓瞭這麼多年不提,這時候卻揭穿瞭他,隻怕是真的要下死手瞭。
“陛下……”崔溥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寶座,“您這是要……”
“不錯。”皇帝見他這樣,大概也看明白瞭。
皇帝心下不由的長嘆一聲。
崔溥的確是聰明人。
他也見過崔潤,那也是個難得的精明能幹的主兒。
隻可惜瞭,崔傢這兩個兄弟,都是心術不正的人。
所謂心術不正,倒不是說他二人如何的歹毒陰損。
隻是他要的,是高孝禮這樣的純臣。
為臣者,眼中該隻有君上和江山社稷。
崔潤和崔溥,心中所存的私欲太多瞭。
真是可惜,不然這二人,是真的可用的。
“你猜對瞭,朕這樣下工夫,為的就是這個,所以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替自己求情,”皇帝吸瞭口氣,摸瞭摸鼻頭,“打從一開始,這就是你自己個兒選的路。你們都忘瞭,這是誰的天下,誰的江山。你們把甄籍捧的萬丈高,殊不知,正是把自己往深淵送。”
崔溥抿唇不語。
皇帝的話,已然說的很明白瞭。
求情沒什麼用瞭。
他和孟夔,難逃一死,任憑是誰,也保不住他們這條命瞭。
而就在此時,門外卻有個小太監慌裡慌張的進瞭殿內來。
皇帝瞇瞭眼打量他,似乎很是不悅。
那小太監自知惹惱瞭皇帝,忙跪下去磕頭:“陛下,江南送來六百裡加急,萬閣老在外頭等著回話。”
皇帝緊鎖的眉頭,倏爾舒展開來,斜眼看瞭劉光同一回。
劉光同抿唇,幾不可見的點瞭點頭。
皇帝這才擺手:“叫他進來。”
小太監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忙退瞭出去。
不多時,萬雲陽面色凝重的進瞭殿中來。
一入瞭內,看見跪在地上的崔溥和孟夔,萬雲陽先愣瞭愣。
皇帝免瞭他的禮,順勢看瞭崔孟二人一回,嘖瞭一聲:“萬卿有話就回,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