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覺得心裡堵著一塊石頭,他知道,劉光同說的都有道理,也佩服劉光同能夠這樣坦然的面對未來。
可是在他看來,這不該是劉光同的歸宿。
他此時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對劉光同。
於是崔旻身形微動,起瞭身往門口去。
“崔旻。”
劉光同動瞭動嘴,崔旻就收住瞭邁出去的腿。
他沒回頭,背影似乎都僵瞭僵。
劉光同點瞭點桌案:“如果太子有話問你,我告訴你的話,你都可以告訴他。”
崔旻猛然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全部。”劉光同眸中堅定異常,“我跟你說的所有話,包括那處府邸,也包括我的不得善終。”
崔旻臉色一白。
劉光同料定,太子一定會把他叫過去問話的。
“你究竟想做什麼?”
劉光同卻苦笑著搖瞭搖頭:“如果這位殿下,是聰敏過人的人,他會知道我想做什麼。”
他說著,又略頓瞭一回:“自古以來是這樣的,秘密知道的多瞭,都不會有好下場。”
崔旻下意識的擰眉。
劉光同今天委實有些反常。
他好像……他好像又希望太子知道關於青茫山的秘密。
可是方才,他分明那樣死命的攔著太子。
剛才如果不是他,這會兒太子應該都已經帶著人前往青茫山瞭。
崔旻索性也不往外走瞭:“你把話說清楚。”
“我跟你說不清楚,”劉光同抬抬眼皮,“你隻管告訴太子就是瞭。”
崔旻倒吸一口氣,咬咬牙,退瞭出去。
事情和劉光同猜想的是沒差的。
他回到屋裡的時候,燕翕就坐在他屋中。
崔旻一見他,下意識的頓住瞭腳步:“太子讓你來的?”
燕翕眉尾一揚:“走吧。”
崔旻眸色微變:“太子和劉公,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燕翕哂笑一回:“你問我?”他反手指指自己,“我還想知道呢。”
崔旻就沒再往屋裡進,往門邊兒一靠,朝外頭努努嘴:“我今天是徹底的懵瞭。”
讓崔旻這樣的人,承認他理不出頭緒,也是個極難得的事情。
燕翕起身的動作微一僵,旋即恢復如常,隻是在路過崔旻身邊兒時,拍瞭他一把:“世間最難得,是‘糊塗’。”
說罷,他提步往外,不多做逗留。
崔旻細細的品瞭品,便跟著他出瞭門,往太子那邊去瞭。
二人進屋時,太子早就已經換瞭衣裳,梳瞭個尋常的發式。
崔旻上前去欠瞭欠身。
太子嗯瞭一聲算應瞭他的禮,還沒開口讓座,就先問道:“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崔旻頷首:“臣和劉公從前就有些交情,殿下讓臣送他回去,是料想到瞭,他一定會同臣說些什麼吧?”
“不錯,”太子手裡把玩著支青玉簪子,翻瞭翻眼皮,簪子也轉瞭轉,“說吧。”
崔旻瞇眼看瞭燕翕一眼,見他極輕的點頭,又想瞭想劉光同的那幾句話,便長出瞭一口氣:“陛下要找的那個人,劉公說瞭,若咱們敢想敢猜,是想的出來的。然則,這個人,是咱們不敢想,也不會想的一個人。”
太子手上的動作很明顯的頓瞭一下,眼珠子轉瞭幾轉,似乎是在認真地品這幾句話。
未及,他神色卻突然變瞭。
從崔旻這裡看過去,青玉簪子在他手上抖瞭兩抖。
燕翕自然也看到瞭:“你想到瞭什麼人?”
太子也不抬頭,也不回答他,反倒又問崔旻:“還有什麼話?”
崔旻咬咬牙,把心一橫:“劉公說到瞭一朝天子一朝臣……”
那些話,他實在沒辦法說出口。
他不知道太子聽瞭會作何感想,但無論如何,太子不會因為這麼幾句話,就對劉光同改變看法。
左右,劉光同服侍著當今天子一路走到今天,將來新主登基,都容不下他。
可是太子聽瞭這幾個字後,臉上的笑卻在唇邊綻放開瞭。
“殿下?”崔旻端著些小心翼翼,輕聲叫瞭一嗓子。
“他可真是個老狐貍。”太子冷笑著念叨瞭一句。
念叨完瞭,青玉簪子被他撂到桌上去,在崔旻帶著些疑惑的目光中,太子緩緩地站起瞭身來。
崔旻便立時稍稍退瞭兩步。
燕翕也站的正瞭些:“這是要做甚麼?”
太子白瞭他一眼:“去點五十個人,一會兒出發,咱們去青茫山。”
“殿下!”
“不去!”
崔旻和燕翕幾乎是同時開的口,話音落下,二人又面面相覷。
太子一挑眉,看向燕翕:“你再說一遍?”
燕翕輕咳瞭一聲:“劉光同剛才不是說的很明白瞭?你也說瞭不去,這會兒為什麼又改變瞭主意?萬一他回到京城,真的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狀呢?”
“他不會。”太子這話說的篤定,他勾瞭勾唇,“他要是不想叫我去,就不會跟崔大人說這些話,”說著,他目光放到瞭崔旻的身上去,“如果我所料不錯,他讓你告訴我的吧?”
崔旻下意識的咦瞭一聲。
他還沒做出回應,太子卻像是已然心知肚明似的。
“你們去點齊瞭人等我,有個事情,我得去問一問劉光同。”
說著他就要往門外走。
燕翕見勢不對,也顧不上什麼規矩,兩步上前,就攔在瞭他身前:“不行,你到底要幹什麼?”
太子撇撇嘴:“做什麼,我心裡有數,有的事情,我得弄明白瞭,才能告訴你,”他左臂微抬,拍瞭拍燕翕肩膀,“如果我猜錯瞭,就再也不動青茫山的心思瞭。”
崔旻在旁邊兒看著,心頭的怪異感越發濃重起來。
太子仿佛真的知道點兒什麼,他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於是崔旻輕拉瞭燕翕一把。
燕翕感受到一股子外力,就回頭瞪瞭他一眼。
他回頭的功夫,太子已經繞開他,出門去瞭。
燕翕一時氣結,怒視崔旻:“你拉我做什麼!”
崔旻知道他跟太子一起長大,可在他看來,終歸是君臣有別的,隻是這個話……還是不大好同燕翕說。
“殿下不是個莽撞的人,他既然這樣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一定要攔著他,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尤其對你而言。”
燕翕鎖瞭鎖眉,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