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的眼神,其素自然看見瞭。
然而他勾瞭勾唇,沒說話。
李氏心裡打瞭哆嗦,自個兒也不由得琢磨。
從前從沒有聽說其素有過這樣偏幫誰的,可眼下這個情形,他擺明瞭是站在瞭薛成嬌他們那一頭。
李氏擰眉:“其內臣既然也說起兩位殿下,也該看著兩位殿下的面兒上,不要插手我們自己的傢事吧?”
其素嘖瞭兩聲,這就無怪談傢的子孫們會出言不遜瞭。
李氏身為當傢主母,如今都落瞭難瞭,還敢對著他一個司禮監掌印太監指手畫腳瞎指使呢,就更不要說談傢從前風光時瞭。
隻可惜啊……
隻可惜這人是其素,他不是外強中幹的草包,更不會聽瞭李氏三言兩語就撂挑子不管瞭。
李氏越是這麼說,他越是來瞭興致。
其素整個人往椅子上靠瞭靠,也不是實打實的靠上去,就是虛借瞭力。
他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的乜瞭李氏一眼:“太太說話可留神閃瞭舌頭,難道以往談氏就是因如今還有兩位殿下在,才敢在京師重地橫行霸道?才敢口出怨懟之言?”
他話到最後,聲音陡然放冷瞭。
李氏登時感覺有數道冷箭朝著她射過來,渾身都抖瞭抖,竟啞口無言。
她本意不過是想叫其素不要插手傢裡的事情罷瞭,況且兩位殿下都不在京城,更不要說公主還是遠嫁番邦的,難道真的還能幫一幫她們?
要是能幫,談傢又何至於到瞭今天這個地步……
她冒出一頭的冷汗來。
可其素的耐心,顯然也叫她們消耗光瞭。
他一揚聲,朝著外頭叫瞭一嗓子。
外間是有人把守的,聽見其素喊,立時就貓著腰進瞭內來:“老祖宗,您吩咐。”
其素看也不看,仍舊斜著眼,眼風從李氏掃到談昶年身上:“帶著人去搜,從前談傢大奶奶身邊服侍的兩個貼身丫頭不見瞭,給我搜出來。”
來人應一聲,一溜煙就要往外退。
可是他人還沒退出去,談昶年已經跳著喊瞭出聲:“不必去瞭。”
薛成嬌隨著他這一嗓子,心下咯噔瞭一聲,就連崔旻也是臉色一變。
其素揚眉,向他看過去,順帶著叫住瞭先前的小太監。
談昶年眼神躲瞭躲:“寶意在她們自己那個小院子的小廚房裡關著。”
小廚房裡……
談傢出瞭事,連崔瓊都自盡瞭,把人關到小廚房,顯然不會給什麼好的待遇瞭。
崔旻跨出來一步:“茯苓呢?”
談昶年吞瞭口口水,沒吱聲。
其素喲瞭一聲,指瞭指貓腰站在他身後的小太監:“你去。”
“她死瞭。”談績很適時的替她兄長接瞭話。
隻是她簡單的三個字,猶如平地驚雷一般,叫在場的眾人,都變瞭臉。
茯苓從前在傢裡時,是潤大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李氏來往崔傢幾次,不是不知道的。
雖然她們傢裡人清楚,茯苓是犯瞭錯,才會跟著崔瓊進的京。
可是談傢人並不知道!
他們怎麼敢害死茯苓!
果然連其素都冷瞭臉:“好嘛,這還攤上人命案子瞭。”
“不是的……”談績小嘴兒一撇,就要說話。
談昶年壓瞭她一把,把她整個人往身後藏瞭藏:“沒人害她,她知道崔瓊自盡後,自己上吊瞭。”
不會的……
薛成嬌一雙小手死死地捏成拳。
要真的有人會上吊,也該是寶意。
寶意是從小就跟著崔瓊的,感情當然比茯苓深。
而且出瞭這樣的事,茯苓一定還想著崔傢,她定然想著來日要回到應天府,再不濟的也要通知崔旻一聲。
究竟崔瓊在談傢受沒受過委屈,隻有她們能說話瞭。
茯苓怎麼會上吊……
薛成嬌大口的喘著氣,許久後稍稍平復瞭一些,往高孝禮身邊兒湊瞭湊,扯瞭他衣袖搖瞭搖。
高孝禮略低頭看瞭她一番,沉聲開瞭口:“先帶寶意來。”
他的話擲地有聲,連同李氏在內都是肩頭一抖。
這樣的反應,說沒內情,鬼都不信!
其素沒再給他們說話的功夫,拍瞭那小太監一把:“聽見瞭?後院大奶奶院子裡的小廚房,去把人帶來吧。”
那小太監喳瞭一聲就退出瞭屋外。
李氏和談昶年面面相覷,心皆是一沉。
大約有半盞茶的時間過去,那小太監帶瞭個人回來。
隻是跟在她身後的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裳還有血跡,且有被撕裂的痕跡。
薛成嬌看在眼裡,吃瞭一驚,待看仔細來人面容時,才確認那就是寶意。
寶意整個人還發著抖,進瞭屋中撲通一聲跪下去,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還是薛成嬌先猶豫著叫出瞭聲來:“寶意……?”
寶意聽見這道聲音,竟哇的一聲就哭瞭出來。
她小臉兒揚起來,這才看見瞭崔旻和薛成嬌,竟顧不上身上的傷,拖著膝行瞭兩步,湊到薛成嬌腳邊兒去,抱著她的腿哭瞭起來。
薛成嬌心頭被狠狠地砸瞭一把,彎瞭腰就去扶她起身:“好丫頭,不要哭,你這是怎麼瞭?你不是跟著表姐的嗎?怎麼會弄瞭一身的傷,來,先起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扶著人站瞭起來,又覺得寶意此刻虛弱的厲害,就挪瞭兩步,把她安置在瞭太師椅上。
薛成嬌伸手理瞭理寶意散亂的頭發,勉強的把她整張臉露出來,才又問:“是誰把你傷瞭的?又為什麼把你關在瞭小廚房裡面?”
“姑娘……表姑娘,”寶意哭哭啼啼,仿佛是心裡最悲痛的地方被戳中,她忍瞭好久,此時見到瞭自己親近的人,才敢表現出來,“表姑娘,我們奶奶好可憐,茯苓姐姐也好可憐……她們,她們受瞭天大的委屈,表姑娘您是縣主娘娘……您要給她們出頭做主……”
寶意有些語無倫次的,可在場的人卻都聽明白瞭。
什麼叫崔瓊好可憐?什麼叫受瞭天大的委屈?
崔旻下意識的看向談昶年,陰惻惻的問寶意:“大姐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談昶年心裡咯噔一聲,連退瞭兩步,手往身後一背,按在瞭翹頭小案上,一陣吃痛,卻遠不及心頭的震驚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