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並不認識錦妃,以為她也是哪個宮裡逃出來的宮人,大發慈悲收留自己,聽著兩人熟稔交談,當即明白過來,自己原是沾瞭蘇小酒的光,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她的話聽來不像撒謊,蘇小酒也就放下戒備。
“蘇掌事,求求你別趕我出去若覺得我礙眼,我不說話就是求你千萬不要趕我出去呀”
蓮香知道她不喜歡自己,生怕她做主將自己趕走,於是跪在地上不斷苦苦哀求。
小舞從沒見過別人這樣,一時有些害怕,躲到瞭娘親的懷裡。
這節骨眼上,保命不易,她與蓮香又沒什麼深仇大恨,自然不會趕盡殺絕。
又跟錦妃交待幾句,便準備回去。
走到門口,忽然又折瞭回來,問蓮香“我有件事一直想要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
蓮香感激她沒有驅趕自己,忙點頭應承。
“我之前在冷宮落水,是不是你做的”
原主交際十分簡單,除瞭榮華宮裡的人,根本沒什麼機會與外人結仇,而蓮香自她醒來就一直欺負她,所以她老早就想問出這個問題。
蓮香立刻否認道“不是我我記得很清楚,那次張姑姑派我跟你一起去辛者庫送馬桶,可春末忽然找到我,說她想跟你一起去,我正好嫌臭,就躲起來偷瞭個懶,回來的時候就聽說你落水瞭,真的跟我沒關系”
她的目光不躲不閃,隻有力證清白的急迫,不似作假。
“所以,你確定那天去辛者庫的,隻有我跟春末”
“是我一百個確定你若不信,可以找以前同屋的人問問,我在屋子裡睡覺時,還有其他兩名宮人在的”
蘇小酒盯著她的眼睛看瞭一會兒,慢慢收回視線,忽然又問道“我以前跟春末的關系很好嗎”
蓮香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問,遲疑瞭一下,才道“以前倒也沒覺得隻是自你落水醒來後,就開始形影不離瞭。”
蘇小酒的心猛然墜入谷底。
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平穩,她轉過頭,輕輕吐瞭口氣,道“我知道瞭。”
告別瞭錦妃與小舞,蘇小酒走出房間,被午後的斜陽一照,眼睛有些酸澀。
自你落水醒來後,就開始形影不離瞭
自落水醒來後
腦中不斷充斥著蓮香的聲音,她用力甩甩頭,把那聲音從腦中驅散。
不會的,春末是她最好的朋友,那麼呆萌,那麼可愛。
她不該,不該因為外人一句話就懷疑她的。
再次去尋狗洞,她已經知道瞭那些凌亂腳印的來歷,也就不再害怕。
想到就這麼空著手回去太可惜,於是又折回瞭榮華宮,準備再收拾一波,反正現在什麼都不嫌多。
剛才蒼聯背著吃食,非染抗的被褥,她人小,拿不瞭多少,也隻夠榮妃一個人用,但張姑姑年紀也大瞭,夜裡在冰涼的地上同樣輾轉難眠,也得多加床褥子才行。
對瞭,還有允兒,這兩天一直待在太和殿,大人還好說,小娃娃什麼都不懂,又不能出去玩,早就悶壞瞭,還得再給他捎上兩件玩具
最後手爐,木炭,榮妃的裘皮跟手套,張姑姑的護膝等等,蘇小酒看著堆成小山一樣的東西犯瞭難,這也拿不瞭啊
細看,卻哪一件都不能丟。
最後還是靈機一動,找出瞭允兒的嬰兒車,先將能打包的東西包好背上,沒法打包的東西一股腦丟進車裡推著,簡直不要太方便。
騰出手來,臨走又拐進小廚房,捎上之前專門為野炊打造的輕便灶具,這下能隨時給娘娘吃上熱乎飯瞭。
滿載而歸的蘇小酒,忽然就記起自己前世第一次月薪過萬時,跑到超市瘋狂采購的那一次的情景,購物車也是像今天這樣,堆得比她還高。
推著車子在皇宮裡瘋跑,莫名有種在超市購物逃單的刺激。請勿模仿
陸澄站在屋頂,遠遠看到有個人影蠕動著朝這邊趕來,心中一松。
“喂陸公子,麻煩下來幫個忙呀”
蘇小酒跑到太和殿後門處,扶著車子大喘氣,原本是不想麻煩他的,奈何這裡的丹陛雕滿龍紋,車子又重,她自己根本弄不上去。
陸澄早就想下來幫忙,又怕她拒絕,此時聽她主動求助,哪有不應的,幾乎是立刻飛身而下,將車子提到瞭臺階上方。
蘇小酒抹一把額上的汗,道瞭謝便頭也不回的走瞭。
她得趕緊去給娘娘點手爐。
沒想一進內殿,便聽到裡面傳來爭執的聲音。
她推著車子的軲轆聲響都被蓋瞭過去。
殿中陰冷,皇上召令下的急,幾乎所有人都沒什麼準備,便是太後姍姍來遲,也沒料到會被困在此處,這兩日溫飽成難,大傢都有些扛不住。
方才蒼聯跟非染將物資拿進來,頂著眾人虎視眈眈,徑自放在瞭榮妃面前,便引起些騷動。
畢竟如今物資太珍貴瞭,除瞭帝後太後,在加上榮妃,其他人根本連睡都沒法睡,便是幾個公主殿下,也都是被母親抱在懷裡,坐在椅子上挨著。
大公主墨鳶居高臨下,指著非染給榮妃添的褥子道“你這宮人好不懂規矩,太後和皇上皇後三位正主在這,你竟先將軟墊給瞭皇貴妃”
非染雖然年紀不大,被她當眾責罵,表現的但也淡定,回答道“回公主的話,這些被褥是奴婢專程為我們娘娘取來的,如今給娘娘鋪上難道不對”
“這哪有你說話的份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賤婢”
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也敢頂撞她,墨鳶氣急,指著她罵道“你拿著我墨傢的俸祿,在榮華宮待瞭幾天,便忘瞭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瞭”
邊說著邊拿眼睛盯著榮妃,仿佛非染忘本都是跟她學壞瞭。
元和帝頭疼的看著墨鳶,如今勇毅侯還在外面搏殺,她卻在這裡找榮妃的麻煩,果真是沒有腦子,都怪皇後教出如此蠢鈍的女兒
皇後被他一瞪,知道他定是在心裡偏袒榮妃,疼的心眼子直抽抽,本想放任女兒去激怒榮妃,最好將她孩子氣掉瞭才好卻終究頂不住元和帝冰冷的目光,假意嗔道“你這孩子,皇貴妃如今雙身子,是第一金貴的人兒,先緊著她也正常。”
雖是責備,可這話怎麼聽都有股子酸味。
榮妃根本懶得搭理這對蠢母女,隻是抓著非染,不住追問小酒去哪瞭。
非染也說不出來,掌事明明說隨後就跟上,可如今都已經過瞭大半個時辰,依舊沒能回來,她也擔心的很。
太後年紀大,身子本就不太好,即便元和帝已經將自己的龍床讓給她,但因為沒有炭火,被褥還分別勻給皇後和榮妃幾床,睡得並不安穩。
這兩日下來,雙腿被凍得隱隱作痛,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但她腦子卻並不糊塗,那兩人分明是榮華宮的,先照顧自傢主子也正常,而且皇貴妃懷有龍嗣,理應被當先照顧,如今被墨鳶喊出來,倒顯得皇貴妃不敬尊長。
隻是皇後已經開口訓斥,而且墨鳶說起來也是為她爭理,便閉瞭眼沒做聲。
墨鳶卻不依,這幾日她跟皇後擠在一張被子裡,也早就凍透瞭,見榮妃能睡舒服覺,心裡十分不爽,便喊道“那怎麼行百行孝為先,別人也就罷瞭,皇祖母身子不好,若是被凍壞瞭,她能負責的瞭嗎”
榮妃一心記掛小酒,聞言不耐道“公主這麼孝順,怎麼不將自己的被褥獻給你皇祖母慷他人之慨倒是學個十成十”
皇後聽她指桑罵槐,暗中絞著帕子,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妹妹息怒,鳶兒也是心疼她祖母,隻是本宮跟鳶兒一共連鋪帶蓋也就三床被褥,到底不如妹妹那裡豐厚些。”
言下之意她們是想孝順,但有心無力。
反觀榮妃,明明有餘力,卻不懂奉獻,明顯就是不孝。
其他人也都聽出餘味,看來今日皇後母女是要將皇貴妃不孝的帽子戴定瞭,不少人忘記自身處境,暗戳戳的開始隔岸觀火,紛紛等著榮妃反擊。
榮妃卻不吃她們那套,這功夫,誰願意賺那些虛名誰去賺,她才不稀罕,她隻關心小酒到底去哪瞭,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遇到瞭什麼麻煩。
墨鳶見她一直不肯接招,有些急瞭,大聲道“如今大傢困頓在此,理應互相扶持,皇貴妃作為六宮表率,難不成當真捂著物資獨自享用,對別人見死不救吧”
一句話,便輕輕松松將榮妃放在瞭與其他人的對立面上。
事實證明,人性經不起任何考驗。
尤其一些位份不高的人,這幾日缺衣少食,再加上前路未卜,還不知要在殿中等多久,精神都瀕臨奔潰,想到自己有可能在叛軍攻進來之前便先凍死餓死,再看向榮妃的時候,目光便少瞭恭敬與友善,而是在地上那些滿滿的物資之間來回穿梭。
張姑姑暗道不好,看向置身事外的元和帝和太後,心裡咯噔一下。
眾人受大公主言語蠱惑,若是拋棄什麼禮法道德上來哄搶,她們如何頂的住
墨鳶則滿意的看著大傢頃刻變化的眼神,若不是礙於身份,她真想振臂高呼,讓大傢上去搶一搶
蘇小酒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大傢看向榮妃眼神冒著綠光,氣血唰的一下便沖到瞭腦子裡。
這些人想做什麼
無視周邊餓狼一樣的眼神,見蘇小酒推著滿滿一車東西進來,榮妃終於露出笑容,緊接著又本起俏臉道“你這丫頭膽子也忒大,外面戰事吃緊,你還貪這些東西做什麼”
“今日不知明日,奴婢便盡量多拿瞭些,讓您擔心瞭”
蘇小酒放下車子,先取出榮妃的狐裘跟手套為她穿戴好,見非染的被褥還沒鋪好,疑道“你們不是早就回來瞭嗎怎麼還沒收拾完”
非染往墨鳶的方向看瞭一眼,春末走瞭過來,悄聲將事情說瞭一遍。
蘇小酒淡淡應瞭一聲,俯身將被褥收拾好,扶著榮妃道“娘娘這幾日沒休息好,您先躺下歇會兒,奴婢取瞭手爐過來,這就給您燒上。”
墨鳶已經看到瞭這邊情景,見蘇小酒竟然一個人就拿瞭這麼多東西來,眼都紅瞭,大聲道“大傢快看皇貴妃那裡有這麼多東西,卻棄咱們於不顧,何其自私,她根本就德不配位她既然不肯分,咱們便自己動手吧”
被她話一激,許多人便按捺不住要上前。
沒想到剛剛回來就碰上瞭讓人氣憤的一幕。
蘇小酒往前踏出一步,冷冷掃向眾人,喝到“我看誰敢”
她長得瘦小,此時的眼神卻如野獸般駭人,墨鳶被那眼神嚇得瑟縮一下,怒道“真是好大的威風你是什麼東西,敢跟本宮你呀我的”
“那也好過你連封號都沒有,還天天自稱本宮,不知羞”
“你來人,將這個賤婢給本宮拉下去快”
周遭都是皇後的親信,上次她們可是吃過蘇小酒的虧,這會兒見她又要發飆,夠乖的跟貓兒一樣,誰敢上去
看著墨鳶快要爆炸的臉,蘇小酒不禁暗爽,果然罵人就得揭短。
皇後見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女兒,又想起這丫頭上次還敢對自己動手,忍不住喝道“賤婢大膽可知辱罵皇室是死罪”
“呵,自己沒管好女兒,沒挨打已經是輕的瞭”
榮妃挺著肚子擋在蘇小酒前面,她早就聽夠瞭墨鳶聒噪,第一時間便站出來給她撐腰。
眼見兩夥人吵得不可開交,太後氣的頭疼,幹脆翻身朝裡面躺下不說話瞭。
若說之前元和帝還思慮勇毅侯在外奮戰,如今見蘇小酒又取來這麼多東西,榮妃都沒有開口要先供奉給他和太後的意思,這姓蘇的丫頭還這麼橫,心下也有瞭幾分不悅。
隻是到底要比墨鳶克制,卻也開口道“鸞兒說話雖不好聽,卻也有幾分道理,皇貴妃若有餘力,不如先將多餘的物資拿出來分一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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