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鑫一行人自海上翻船下救出的女子,正是一路遠來的慶蓮。
也是慶蓮命不該絕,更是慶蓮時來運轉,未在狂風暴雨中丟掉性命,更沒有被惡人撈去,而是被張鑫救到瞭菊花島上,當真天可憐見。
張鑫向青巖稟報救瞭一女子的事,青巖並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張鑫的突然出現緩解瞭青巖當時的難堪境地。青巖也變棄瞭張鑫、張金二人,自行離去。
在這島上漫步,菊花島到底太小瞭,也是鬼使神差的,青巖竟漫步到瞭岸邊。
張鑫留下的人手自是在岸邊等待著他歸來此間,此時見瞭島主大人,更是紛紛上前見禮,錯落站在各處的諸人自是將身後平躺在沙灘上的慶蓮展露在瞭青巖視線范圍以內。
原本走近人群的青巖便覺得心裡一陣煩躁,此時看到遠遠的被諸人圍在身後的人影,竟更是覺得心跳難耐。
慶蓮先是被狂風暴雨好一頓沖刷,又在冷水中浮沉瞭一夜,此時頭發早已披散開來,更是有幾縷長發遮擋瞭大半個面龐,衣服也有些地方破成碎條形,在海水的浸濕下帖在身上。手臂上更是有好多紅色的劃痕,一般人若是遠遠看到,根本認不出這是慶蓮來瞭。
但是青巖卻隻覺得一陣陣心酸,沖擊著他本就癆毒纏身的弱體。許久沒有發病的青巖,竟然站在沙灘上,看著平躺著的人影,劇烈的咳嗽瞭起來。
眾人見自傢大人明顯是傷病在身,紛紛圍攏上前,青巖卻伸出雙臂,將諸人撥到一旁,自己慢慢的向著不遠處那躺著的人影走去。
十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正是青巖心底也在記掛著的那個人。
青巖俯下身去,左手死命抵住胸口,再不肯咳出一聲,生怕驚擾瞭平靜躺在地上的慶蓮。右手徐徐伸出,撫向慶蓮左眉下的美人痣,卻未碰觸到慶蓮臉頰,又收回瞭手。眼眶微紅,但淚並未落下。青巖單腿跪在地上,直著身子,仰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可能是不願淚水落下被人瞧見吧。
周圍諸人看到青巖這副樣子,自是已明白,島主大人定是認得這名女子瞭,一個個也是在暗自慶幸,無論大人是賞是罰,到底諸人一起做的是一件好事。
卻也有更加明白事理的人已上前做出要幫青巖將慶蓮移到他處的意思,隻是青巖揮手示意諸人讓開。自行俯下身子,慢慢的將慶蓮橫腰抱起。
青巖抱著慶蓮,慢慢站起身子,卻未向島上木屋方向走去,而是輕輕抱著慶蓮繞著菊花島,向著東邊去瞭,那邊沙子柔膩,而且皓日當空,倒是更適合慶蓮暫時休養。
可憐的張鑫,他的這幫手下一個個看到瞭頂頭的島主大人,竟全都跟著島主大人亦步亦趨的去瞭菊花島東邊沙灘,愣是沒一個人留下來等候張鑫知會一聲。
青巖攔腰抱著慶蓮慢步走著,空中碎碎念著,實在聽不清楚,恐怕隻有與青巖近在咫尺的慶蓮才能知道青巖口中說的什麼吧。
青巖抱著慶蓮,一路慢慢走到目的地,輕輕的俯下身子,欲將慶蓮平放在沙灘上。一旁早有見機行事的下屬幾人脫瞭外衣長衫團在一塊,墊在地上。青巖微笑著掃視瞭下周圍的人,將慶蓮輕輕的放在瞭地上。
青巖又著人將王洋、伍洪等人召集來此。諸人自分瞭幾人去瞭,不多時王洋、伍洪等人到瞭此地,青巖兀自坐在慶蓮一旁的沙灘上,呢喃著。
其實一早張鑫等人將慶蓮救到船上的時候,已為他推宮活血,慶蓮被翻船阻礙,倒也沒有吸進多少海水。早已無性命大礙,但青巖還是著王洋、伍洪等人再次為慶蓮推拿一番,確定慶蓮隻是在昏睡後,青巖才放下心來,俯下身子,輕撫著慶蓮面頰。倒得此時,青巖似乎才想起將慶蓮救到此處的張鑫瞭,示意伍洪自去將張鑫尋來。
張鑫、張金二人跟著伍洪一路到瞭此地。張金遠遠的已拜倒下去,還未開口痛哭,已被回過身來的青巖瞪瞭一眼,這才將喉嚨裡的氣息強自憋瞭回去,黝黑的臉紅瞭幾分。
張鑫仍舊愣愣的站在一旁,卻不想青巖站起身來,竟對著張鑫深深的鞠躬到地。張鑫怎敢生受瞭青巖此禮,急忙跳到一旁閃開瞭去,青巖卻也沒有再去強求,隻是站起身來,溫和的笑對著張鑫小聲說道:“小鑫大德,羅山青永記在心。”
來的路上,張鑫已聽伍洪細細與他說道瞭慶蓮與羅山青的關系,其實慶蓮一心愛慕青巖,青巖心中也有著慶蓮,隻是二人身在其中,難免有些不解其意。反倒是伍洪、張金這些外人一直都很明白,看的很透徹。
這也是為何慶豐反叛之初,伍洪、張金等人隻是跟隨青巖一路突出重圍卻沒有反戈一擊拿瞭慶豐為質的緣故,畢竟這翁婿二人,說到底還是一傢人。
張鑫在一旁摸著頭尷尬的笑著,伍洪、張金等人也是眼眶微紅憨憨的笑著。反倒是王洋,似乎有什麼心事,皺著眉頭。青巖自是看在眼裡,但是當今最重要的還是等著慶蓮醒來,也便沒有顧及這許多,隻是叫諸人且各回其位,他自己在這裡陪著慶蓮就是瞭。
諸人聽令去瞭,青巖仍在原地坐著,不多時,空闊的沙灘上,隻餘下兩個身影,相互依偎著。
“你的心意,我明白的很。我心裡有何嘗沒有你,但是我不值得你托付終身。”
“不是你,我早就死在東海瞭,不是你,我根本坐不上這島主之位,不是你,我怕是也一早脫離瞭羅伊島。”
“你心中的苦,我怎會感受不到。隻是我中毒太深,即便好生將養,也無法常伴你左右。何況,我還有其他的事……”
“若我生在尋常百姓傢,若我不曾入的那深宮,若我早離瞭那樊籠,可惜,一切如果隻能是如果。”
“對不起,我做不到不負今生不負卿,對不起,我負瞭你。”
“對不起,我愛你。”
青巖環抱著慶蓮,將她的頭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絮絮叨叨的說著。青巖高高昂起瞭頭,眼角有淚閃現,卻終究不曾滑落。懷裡的慶蓮,卻已有淚劃過臉龐,滴入身下沙灘中,再也不見。
“呼……呼……呼……”
今天卞陵城外的風格外大,中軍大營外的幾桿大旗隨風狂獵的蕩著。
梅峰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走過左青身畔,走出卞州府各方官員的隊伍,筆直的向著中軍大營而去。
“咳咳咳”梅峰低頭輕咳瞭幾聲,站直瞭身子,抬起頭來,伸出右手正要高高舉起大喝幾聲的時候。
“咔”
“咔擦”
卞州中軍大營門口處的兩扇大門,竟被左右二十餘人從內裡推瞭開來。
更有一黑盔黑甲的英武將軍,一馬當先,後跟三十餘騎,一色皆是白甲白馬的隊伍,出瞭中軍大營,正沖站在門前中央處的梅峰橫沖而來。
梅峰當時驚在當場,但來人似乎根本無視瞭他,仍舊向著他的方向,沖撞過來。梅峰後退三步,終於跌坐在地上,好不落魄,卻不想那打頭的將軍一拉韁繩,大馬高高立起,竟在梅峰原先站定的位置停住瞭馬蹄。
“啪啪啪”“律律律”
一陣馬蹄落地又一陣大馬嘶鳴聲,黑甲將軍後面的三十餘起也是如同將軍一般,停住瞭大馬。梅峰這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卻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無可奈何。
那黑甲將軍翻身下瞭馬,其後眾人也跟著翻身下瞭馬。黑甲將軍右手摘掉瞭頭盔擱與腰間,一頭黑色長發隨風飄揚,筆挺的鼻梁上一雙不甚大的眼睛散發著濃烈的光彩,唇上不短不長的胡須顫抖著。正是卞陵軍備張都。
張都看也不看身側的梅峰,對著左青等人站著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左青身前五丈處,停住瞭腳步,半躬著身子,左手置於胸前,右手持著頭盔,高聲道:“張都攜卞陵駐軍民團,接受太守大人檢閱。”
身後不遠處的三十餘兵士,分作兩列整齊劃一的收瞭手中長槍,鏗鏘聲不絕於耳,三十人齊聲吶喊:“駐軍民團,參見太守大人。”說著眾人一齊面向左青的方向跪倒在地。
左青這才分開左右的胡銳、王哲等人,走上前來,右手搭上張都的左手,左手更是扶著張都的肩膀,說道:“軍備大人辛苦,大傢夥這邊入營吧。”
張都聽左青說話,將本就半躬著的身子又低瞭三分,低聲道:“但憑大人吩咐。”
左青笑著點瞭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已繞過張都向著中軍大營門口而去。其後胡銳、王哲跟上,二人到瞭張都身邊更是拉瞭他一把,三人齊肩跟在左青身後。之後諸卞州府官員、各方縣令、縣丞排成兩列,入瞭營門。
倒是陽風縣令祝人傑落在後面,笑臉迎人的主動伸出手,拉住瞭還被晾在一旁的梅峰,說道:“梅大人,祝某托個大,與梅大人同入軍營可好。”
祝人傑似乎傻掉瞭一半,愣愣的點瞭點頭,被祝人傑拉著走過瞭三十餘人跪列兩側的這段短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