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左青在王洋的引路下,從大船上走瞭下來,舢板搭接著船沿與菊花島上的沙礫層。左青當先而行,張三瘋與一眾手下,倒是直接從船沿處翻身落到水中,在兩側護衛著左青。
左青還未走下舢板的時候,一聲溫和的呼喚聲,已從遠處傳來。
左青抬頭看去,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獨自一人站在風中。長發飄逸,一襲青衫。在這海風吹拂下,說不盡的寫意逍遙。正是青巖。
左青不自覺的加快瞭腳步,臉上更是堆滿瞭發自肺腑的開心,下瞭舢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牢牢抓住青巖的胳膊。
二人相對無言,青巖看著左青點瞭點頭,嘴角微微彎起,笑容終於在白皙的臉龐上蔓延開來。
“小青,跟我走。”
多麼熟悉的話語,多少次在夢中回轉的神態。左青仿佛又回到少時在坤寧宮初遇青巖的時候,青巖事事都要先與左青,為他保駕護航,為他遮風擋雨。
到瞭這菊花島上,青巖一句最簡單不過的“跟我走”,終於浸濕瞭天狼公子的眼。
左青略停瞭停腳步,青巖已有所感,回過身來。左青雖垂下瞭頭,但青巖怎會感懷不到左青現在的心情,因為他也是如此一般。
仍舊向小時候一樣,把左青護在身後,左青的太平安定,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青巖繼續抬腳向前走去,左青自是跟著,二人一路並無話語,隻是在這細軟的沙灘上,一直行進著。
小島中央的三間小木屋已映入眼簾,屋子中間門口處,一個女子身影,正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微弱的海風拂過,女子用一枚木釵隨意挽起的青絲,飄蕩開來,遮擋瞭女子的臉龐,僅有嘴角的輕輕彎起,被左青與青巖遠遠看到。
左青沒想到青巖帶著他到的地方,還有一名女子的等待。遠遠看去,身形有幾分熟悉,左青心底已有瞭幾分猜測,再到近前,果真便是慶蓮。
左青一直沒能在卞州找到慶蓮,便猜到慶蓮極有可能早已離瞭大陸,如今在這菊花島上遇到慶蓮,倒也沒有多大的驚訝。
青巖跨步上前,左手拉著青巖,右手向著慶蓮指去,但突然就扼住瞭喉嚨,本想好的話語,並沒有說出口來。
左青似乎已感覺到瞭青巖心底的苦澀與尷尬,一步躍出,走到青巖身側,讓過青巖身形,直對慶蓮。慶蓮倒也沒有扭扭捏捏,青巖離去時便已告知與她,是左青到瞭菊花島瞭。
此時見到左青,除瞭心底對青巖與左青感情深厚的再一分“醋意”外,其實剩下的隻有滿懷的歡樂瞭。
慶蓮看到青巖那一臉僵硬的神色,就猜到瞭他是不好意思瞭,又見左青很識趣的自己走瞭過來,已對著左青盈盈福瞭一福,口中說道:“見過太守大人。”
左青已堪堪敢上前來,虛扶著慶蓮手臂,口中說著:“蓮統領客氣瞭。”從卞州來菊花島的路上,左青與王洋攀談很多,卻沒有說道慶蓮此時已到菊花島的事,畢竟王洋作為菊花島的統領,對羅伊島的慶蓮並不算很熟悉。隻是知道羅伊島的人都稱呼慶蓮做蓮統領。左青也變如此稱呼慶蓮瞭。
慶蓮知曉青巖與左青有話要說,隻是對著左青點頭笑瞭笑,沒有再多說話,自找瞭個理由,與青巖說瞭一句,便向他處而去瞭。
慶蓮走瞭好一會,青巖還僵硬著臉上肌肉,站在小木屋門口,左青輕抬左手手臂,肘彎碰瞭碰青巖胳膊,青巖抬起頭來,迷茫的看著左青,卻不想左青已是一臉促狹的表情,眼神更是一片揶揄。
青巖看著左青這幅搞怪的樣子,苦笑著搖瞭搖頭,先於左青想著木屋內走去,左青自是抬腳跟瞭上去。
木屋有三間,西邊的裡屋正是之前慶蓮臥床休養的地方。正對門口的這一間隻有一張長案,周圍墻上掛著幾盞並未點燃的燈,再無其他,應該是青巖在菊花島做出操練佈置的講演堂。東邊一間則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堂。
會客堂裡擺設也很簡單粗獷,從講演堂一側門戶進入,一條長走廊,走廊兩側各有兩條長幾,每條長幾後又各擺瞭兩條短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長幾上連個茶碗都沒有。
左青對這邊廂的淒涼,還真有點沒想到,但也不是接受不瞭。隻是左青到底從來沒在這種破陋的地方長呆過,一時間有點接受不瞭。
青巖倒也沒有地方過於簡單而對左青有絲毫扭捏,自行在北邊靠門的長幾後坐瞭,示意左青在對面坐下。
左青坐下後,青巖開口問道:“小青,聽說你將卞陵駐軍民團來瞭個大換血?”
左青在青巖面前,再不見往日裡太守府中那般一本正經的樣子,更沒瞭中軍大營高臺之上的肅穆形態,反倒是跟初到卞州與大內禁軍副統領蔣桂芳面面相對時,那般孩童的興奮之色。
左青先是搖頭晃腦四處看瞭一看,接著朗聲說道:“哈哈哈,青巖哥哥,我可是唐唐從二品的卞州太守,帝國獨一份。收拾卞陵駐軍這樣的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青巖看著左青,臉上也是堆滿瞭笑,隻是促狹的看著左青,呵呵笑著說道:“帝國可是還有一位正二品的冀州太守大人,你當我不知道嗎?”
左青聽青巖談起瞭華年,臉上暗瞭一暗,接著笑著說道:“那華龍調戲風清兒,結果踢到瞭他根本碰不起的鐵板,華年是咎由自取,何況華皇後……”
青巖似乎又不想與左青說這些瞭,接話說道:“小青,太奶奶臨終說過什麼嗎?”
青巖心中對母皇太後的愛戴,並不比左青差上些許,何況當年青巖還不是青巖的時候,父輩便常受當時的素太妃愛護,青巖對母皇太後的敬愛,不單單是他自身更多的是他整個傢族對東方傢還餘下的一份真情。
左青眼色徹底暗淡瞭下來,靜瞭一靜,許久才慢慢開口,將他回京以後第一時間面見母皇太後,卻已是最後一面,又將母皇太後出喪前後與青巖說瞭一番。
其中左青自是說到,他在京都宅子裡,自設靈堂,祭奠母皇太後,更是代替青巖燒瞭好多紙錢。
隻是東海突發事端,不然這會左青應該還在宅子裡給母皇太後守靈。
左青徐絮絮叨叨,還未說完,對面坐著一直沉默的青巖已徐徐站起身來,當著青巖的面,沖著西北方向跪瞭下來。正是東凌京都凌京城外帝陵的方向,恭恭敬敬磕瞭三個頭,又以三跪九叩之禮,如同左青他們在帝陵門口做的那般,完完整整的完成瞭對母皇太後的祭拜,口中更是呢喃著說著什麼。
左青在青巖跪下的第一時間,便走到青巖身側後半個身位處,也跟著跪瞭下來。隨著青巖做完瞭這些叩拜禮儀。青巖低聲說著話,並未急著起身,左青在青巖身後跪直身子,看著青巖比其他來還要小上一圈的身子,越發覺得從來都是為他遮風擋雨的青巖哥哥,已經需要他來為之做些什麼瞭。
青巖紅著眼眶,徐徐站起身來,回首看著左青,終於兩條淚痕滾下。左青上前想要為青巖擦拭淚痕,卻被青巖一把拉住,更是環住左青胳膊,二人抱在一處。
左青感受著青巖不斷顫抖的身體,也是不斷從雙眼中流出淚來,但二人都在壓抑著胸中悲傷,並未傳出聲響到屋外使人聽到。
終於還是青巖先止住瞭哭泣,站直身子,看著與他一般高的左青,滿是淚花的臉上躍上一朵笑容,輕拍瞭拍左青肩膀,示意左青與他坐在一處。
兄弟二人也未再繞過長幾,而是拉著手直接坐在瞭幾案之上。
“哥。”左青突然開口呼喚青巖。青巖很自然的“嗯”瞭一聲。
“慶蓮已經是我嫂子瞭嗎?”原本與青巖並排坐在長幾上的左青,突然轉過臉來,直視著青巖的耳朵問道。
左青的突然問話,當時便弄的青巖紅瞭臉。
青巖支支吾吾的,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向左青,直視左青看著青巖一片腮紅,眼中已漫上促狹之色。也不好再多問青巖關於慶蓮的事瞭。
隻是看著青巖這幅樣子,分明就是默認瞭他與慶蓮的事情,那麼慶豐這件事難道真的如同左青猜測的那般,如此說來,青巖主動發起這件事的初衷又是什麼,若真的是左青所想的要整合這片海域,那青巖的心裡到底藏瞭多大的一個天地呀。
左青頭腦飛快的轉著,一會蹙眉,一會轉動眼珠。
青巖發現左青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更是臉聲響都沒瞭。此時已轉過頭來看著左青,看瞭左青這幅樣子,青巖已猜到左青應該是猜到瞭什麼。
青巖雙掌撐住身體,靠著長幾稍一用力,已從長幾上滑到地面上。青巖站直身子,走回之前坐著的位置,重新坐下。
青巖的這一番動作已打斷瞭左青的繼續“胡思亂想”。左青跟著青巖從長幾上滑瞭下來,也回到他之前坐著的位置重新坐下。不待左青開口問話,青巖已先開口說瞭起來。
“我與慶蓮,卻已定瞭終身,隻是既未舉行禮儀,也未同房而居。”青巖說完這句話便停住瞭口,臉上紅瞭一瞬,慢慢又消淡下去。
左青雖不知青巖是否有必要向他解釋這麼清楚,但聽到青巖這樣說,心底也是為青巖高興的很,隻是臉上依舊掛著訕訕的笑容。到底他倆年紀都不甚大,對這些事,心底還都是有著一分扭捏的。
青巖又開口說道:“羅伊島的事情,雖不是我一手炮制,但的確有我在其中推波助瀾的緣故。”
左青隻是安靜的聽青巖說著,並未插話。(遺龍記../41/41029/)--
(遺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