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玉白樓三樓一包廂裡。
從玉白樓裡看去,明門亮窗,分明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包廂罷瞭,但內裡卻別有洞天。
門窗都早已被封死,至少從內裡看去更看不到不知藏在何處的暗門。
房頂間隔掛起好多塊琉璃瓦,居中一個鴿子蛋那麼大的夜明珠。將漆城金色的四面圍墻,映照的格外絢麗。
四面圍擋與房頂之間,有不足兩寸的縫隙,與外側的樓墻相連,倒也未把這房子真的打造成固若金湯的密室一件。隻是外側樓墻似乎又做瞭隔音處理,玉白樓的吵鬧喧囂,竟沒有一絲傳入這間房子裡。
房中並無座椅,僅是鋪就瞭一張偌大的明黃色毛毯,不知是何物織就。
居中位置做瞭一個老者,老者雖盤腿坐在毛毯上,但一眼望去便不難發現,老者身架並不似一般老人那般瘦削,相反出瞭面目上的白色虎須與灰白色的頭發,臉上本該屬於這個年紀的皺紋都少見。
老人穿瞭一身青色長袍,腰間盤著一條鑲嵌紅色玉石的帶子,分明就是一副富傢翁的樣子,隻是頭上並無任何裝飾,一頭灰白長發披散下來,直垂腰間。
老人吃著雙腳,腳心、手心向上盤坐著。
閉著眼的老人不知是在假寐還是冥想,老人對面跪坐著一位少女模樣的女子。約莫十五六歲,面目已張開瞭,特別是一雙眼睛格外有神,在這本就有些昏暗的華理房間中,更顯的神采奕奕。
少女一臉崇敬之色的看著老人,開口說道:“爺爺,那柴小虎被齊姨扣在惠縣瞭。”少女說完這句話見老人並無反應又繼續說道:“爺爺,廣海在卞州呆的時間實在太久瞭,以幺兒意思,不如早些送他回往東海,在卞州總是個禍害,少不得他還要去找天狼公子的麻煩。”
老人仍舊不是不言不語,面部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少女皺瞭皺眉,深吸瞭一口氣,再次開口說道:“爺爺,幺兒想要保那張鑫一命。”
少女說道這裡,老人霍然睜開雙眼,眼中滿是怒恨之情。
這玉白樓三樓密室中跪坐著的女子,正是王瑤。不,或許應該稱呼她做范瑤。
范瑤對面盤腿靜坐的老人,正是卞州府的大善人,范名書。也就是玉白樓樓主齊君口中所說的“老爺”瞭。
范瑤今日穿瞭一身繡有金邊的黑色一群,頭上更是少見的帶瞭一朵不知什麼材料制成的黑色花簪。也如同老人一般,在踩上房中地毯之前,已脫掉鞋襪,赤著腳。
范名書隻是睜開雙眼看著范瑤,眼中雖有憤恨之情,卻也有不甘、憐惜之意,卻並未先行開口說話。
范瑤卻突兀的落下淚來,也不顧老人的眼神,徐徐說起話來。
“爺爺,幺兒今年整十五歲瞭,幺兒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見過父親瞭。”
“幺兒知道,爺爺怪父親當年對不住大伯,但是爺爺,父親再不對也是您的親生兒子啊,何況那件事,幺兒不覺得錯在父親,大伯他……”
說到這裡,似乎戳到瞭范名書瞭痛楚,老人重重的哼瞭一聲,但仍未開口說話,范瑤頭垂的更低瞭,似乎今日鼓起瞭極大的勇氣,繼續說瞭下去。
“爺爺,母親雖與大伯婚配,但並無子嗣。後來父親與母親又接連生下我與哥哥。如今哥哥身死,爺爺,你為何不能多疼愛幺兒一些……”
范瑤說道這裡已潸然落淚。
原來這那孫想根本就是孫想母親與范名書的孩子,這也難怪,在孫想傢道中落,老父離世後,孫想母親帶著孫想一路乞討,風吹雨打,艱難困苦,從元洲千裡迢迢來到卞州投靠范名書。
而范名書又對帶著孩子的孫想母親坦然接受。
至於為何孫想在母親去世後,離開范名書十年,范瑤並不甚清楚,這一直都是傢族裡的隱秘,除瞭爺爺范名書外無人知曉更無人膽敢探知。
至於當年孫想與范進兄弟二人爭妻的事,其實范瑤並不甚清楚,這些事情還是在母親臨去世前才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
范名書似乎已被范瑤的這些說辭徹底觸怒,憤然站起身來。這般年紀的范名書又五心朝天的盤腿姿態,直接站起,當真是令人想不到。
范名書一張老臉通紅,顫巍巍的指著范瑤說道:“住口,你若有事要對我說,便說,若沒事,便滾,再在這裡胡言亂語……”
范名書的聲音從大變小,似乎被氣得有些氣喘瞭。范瑤急忙站起身來,輕慢的拍打著范名書的後背,更是用胳膊挽住范名書,輕聲道:“爺爺,爺爺你不要嚇幺兒,幺兒不說這些瞭,爺爺,你坐下。”
范瑤一臉著急神色,淚珠卻落得更快瞭。
范名書終於緩緩坐瞭下來,仿佛被抽空瞭力氣使得,緩緩說道:“幺兒,爺爺從小最愛護的難道不是你嗎。”
范名書深深的看瞭身邊跪伏在毛毯上的范瑤一眼,吐出一口濁氣,說道:“幺兒,你父親與你伯伯,爺爺當年也曾希望他們能夠成才,也為他們提供瞭各種資源,但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就將爺爺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瞭。”
范名書轉過頭去,不知是閉瞭眼還是在看什麼。范瑤去明白,范名書口中所謂的“一個女人”,正是他的母親。
范名書靜瞭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幺兒,你將來龍去脈,好生說道說道。”
范瑤似乎等范名書這句話已等瞭許久,范名書開瞭金口,范瑤竟已有些喜色,范瑤更是從范名書身邊爬瞭起來,站直身子,赤腳踩在毛毯上,圍著范名書繞瞭幾個圈。
范名書看范瑤這般樣子,臉上竟也躍上瞭笑容。小時候陪伴在他身邊的范瑤在給他講從別人處聽來的故事的時候,便是這般樣子,先繞幾個圈,再如同老師父開講堂一般,徐徐道來。
這番景象,好多年不曾見過來,是啊,幺兒已經被他逼著離開他太久瞭。
范瑤下意思的晃動著腳步,似乎在沉淀著心情,范名書也將煩惱的心情按捺住,隻等范遙開口。
“爺爺,幺兒聽你的意思,去年年中去瞭東海,整合東海月光島勢力,那廣河倒也聽話的很,果真就如同爺爺之前安排的那般,與慶豐聯合,攻伐羅伊島。”
“攻伐羅伊島的事,爺爺你應該也很清楚,羅伊島島主羅山青落魄出逃,那慶豐果然如同爺爺之前預測那般,腦後仍有反骨,看東海形勢恐怕這羅伊島的事情,極有可能是那羅山青與慶豐導演的一出戲。”
“隻是廣江的死,太過突兀,廣海更是瞬息殺掉瞭王風,幺兒當時便想回去卞州一探情境。”
“當時羅山青帶人委身在菊花島,早已被幺兒探明,但是似乎……”
范名書聽范瑤說到這裡,哼瞭一聲,范瑤繼續說道:“似乎那菊花島是羅山青有意暴露出來的。”
范名書點瞭點頭,示意范瑤繼續說下去。
“幺兒當時已得道確切消息,菊花島有人從海外前往卞州,幺兒便想著以沙風島島主王風女兒的身份,隨菊花島的人同去卞州府。”
“一切都很順利,隻是幺兒不曾想到,會遇到鑫哥。鑫哥一直對幺兒體貼有加。即便明知幺兒包藏禍心,仍舊對幺兒不離不棄。”
卻不想范名書聽到這裡,又皺起瞭眉頭。范瑤看到范名書皺眉已收瞭口,轉念一想,說道:“爺爺,幺兒與那菊花島的人在海上相遇,恰逢卞州府安排瞭一條船隻去往菊花島。如此看來,那天狼公子與羅山青定然早有密謀。”
“幺兒隨他們到瞭卞州府,當日便被那天狼公子親自接見,幺兒在海上時已將幺兒是王風孤女的事向著鑫哥……向菊花島張鑫說瞭一番,張鑫當時便信瞭,並將此事告之瞭天狼公子。隻是不知為何天狼公子當時並未過多問及幺兒,隻是著幺兒在太守府中住下。”
“幺兒在太守府幾日,那菊花島張鑫對幺兒很是關照,時常噓寒問暖,更是真的將幺兒當做王風孤女一般對待,事事為幺兒著想,時時想著要逗幺兒開心。幺兒那幾日裡,當真很開心。”
范瑤說著事情又扯到張鑫身上,果真愛情會使人變得弱智,說起張鑫來,范瑤眼睛那片幸福的神色使得范名書眉頭皺的更緊。
范名書見范瑤還要繼續說那張鑫事,再次出瞭聲,冷聲說道:“你將太守府裡的境況,告知與我。不要說這些我不想聽的。”
范名書的突然開口,終於將已有些眼冒金星的范瑤拉回現實,范瑤垂下頭去,不敢看范名書的眼睛,繼續說道:“是,爺爺。”
“幺兒在太守府中,旁敲側擊,從菊花島張鑫處得知,天狼公子與那羅山青應當是舊識,而且與張鑫同來的菊花島統領王洋原本就與東海駐軍的統領高冰很是熟稔。特別是,天狼公子與幾年前興起的青煙閣也有瓜葛。不是月光島查到的那般生意往來,極有可能左青便是青煙閣背後的人。”
范名書聽到這閉上瞭眼,右手不停的敲打著盤坐著的膝蓋,敲擊的頻率越來越快。(遺龍記../41/41029/)--
(遺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