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京都爭鋒軍侯宕
第一百六十一章左青身世(二)
金樓閣五樓大小面積其實與一樓大廳差不瞭許多。
隻是從大樓大廳向上看,呈錐子形,其實從外看就是上下一般寬的五層高樓,自是上下占地面積差不許多。
金樓閣五樓樓梯口到這一堵整片都刷成白色的墻角,十餘丈見方,已鋪上瞭青煙閣枯井下石屋裡的雪豹毛毯。
暗門以內則是一個八丈見方的一進大廳。
大廳兩側各有暗門,右手邊正是梅津的臥房,左手邊則是梅津在恩人示意下,整理出來的一間靈堂。
梅津帶著左青進入的靈堂,便在臨近山墻窗戶旁的墻壁暗門內。
梅津先一步將暗門推開,左青緊跟其後走瞭進去。
靈堂初建的時候,左青便來過一次,但這次再次進入其中,卻與上次的簡單擺設變化極大。
正中背靠東邊山墻的長案已經撤去,長案後錯落擺放的幾代金樓閣閣主的牌位也已消失不見。
隻剩下一條擺滿果蔬貢品的供桌和供桌後鱗次櫛比的六排牌位。
供桌前兩個黃色蒲團,一個中間陷進去一塊,明顯平日裡總有人再次拜祭,另一個則是全新的。
地面上梅津特意鋪瞭紫紅色的毯子,靠著角落裡一個三足鼎,其中還有煙氣裊裊升起。
梅津先一步在那比較陳舊的蒲團前跪下,跪直身子,口中碎碎念念不知道說些什麼。
左青卻在門口定神站著,抬起頭來打量著供桌後的牌位。
最上是津傢三代祖公,其下是第六代當傢人的牌位,之後以此排下來。
在從上數第四排,從下數第三排也是就梅津爺爺那一代,足有四塊牌位。到瞭梅津父親那一代卻有瞭七塊牌位,但是在梅津兄弟這一代,卻隻有三塊牌位。
而在梅津父親那一代的牌位之間還有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子放在從右邊數第二個牌位邊上。
左青有些不明所以。
梅津碎碎念念瞭接近半炷香的時間,接著雙手手心向天,沖著供桌拜倒瞭下去,三叩首之後,徐徐跪直身子,再次拜倒下去,如是者三,完成三拜九叩之禮,才慢慢站起身來。
左青不解的看向梅津。梅津拜祭自傢先祖,似乎沒必要拉著他來觀看把,況且他對著金樓閣的安保措施很是放心,這金樓閣五樓更是除瞭樓梯再無一個出入口,子蘭與柴小虎去瞭四樓無形中也是一層保護。
梅津有事完全可以在五樓大廳再不濟也可以在會客廳裡直截瞭當的說,卻把他喊道這靈堂之中,左青有些摸不到頭腦。
卻不想梅津轉過身來,看向左青,比左青還要高出半個頭的梅津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中已滿含淚水。
這可驚住瞭左青。
梅津比左青大瞭六歲,這幾年裡,雖然名義上是左青的下屬,但從來都是作為一個大姐姐,在指導著左青與子蘭幾個弟弟妹妹該如何去做,該做些什麼。
從來都是雷厲風行,果然勇斷的梅津,還是第一次在左青面前垂淚,左青怎能不驚訝。
梅津終於止住瞭淚,但不斷顫抖的雙臂分明表現著梅津心底的毫不寧靜。
左青一臉擔憂的看著梅津。
梅津不同於子蘭、映竹這些與左青差不多同齡的兄弟姐妹,梅津一直是作為這個團體中最穩重成熟的大姐姐存在的,左青眼神中的驚懼終於出現,梅津對著左青燦爛一笑,並未開口說話。
梅津轉身向著供桌走去,伸出顫巍巍的兩隻手,向著供桌上第三排的小號檀木盒子摸去。
梅津將那隻檀木盒子捧在懷裡,轉過身來直直看向左青,左青更是不明所以。
梅津給瞭左青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想著靈堂角落三足鼎旁邊的茶桌走去。
畢恭畢敬的將檀木盒子放在瞭茶桌上,梅津示意緊跟在她身後的左青在茶桌旁坐下。
茶桌低矮,僅到左青的膝蓋位置,茶桌旁也沒有座椅,梅津此時已跪坐在紫紅色的毯子上,左青看這情況,也便學者梅津,在茶桌一旁紫紅毯子上跪瞭下來。
梅津再次側臉過來,對著左青溫煦一笑,但眼角的淚痕依舊存在,左青皺瞭皺眉,並未說話。
梅津這才將茶桌上的檀木盒子徐徐打開,內裡平淡無華,從左青的角度看過去,隻大概看出其中點瞭一塊明黃色的紗佈,在裡面的東西卻看不到瞭。
梅津一副崇敬之色,輕手輕腳將檀木盒子中的物件取瞭出來,卻說一隻整體通透的玉蟾。
左青初始還有些不明就裡,沒一會已反應過來,對著梅津微微一笑,說道:“這不是玉石那塊玉蟾嗎。”
梅津卻壓根沒有搭理左青,一手輕輕托著玉蟾,另一隻手將檀木盒子中繡瞭一條金龍的黃色紗佈取出,墊在茶桌上,之後才將玉蟾輕輕的放在紗佈之上。
左青看到這條繡瞭金龍的黃色紗佈,眼色變瞭變,倒也沒有說話,隻是疑問的看著梅津。
梅津做完這許多動作,又對著玉蟾點瞭點頭,這才回首看向跪在一旁的左青。
“姐。”
梅津隻是看著左青,臉上是神色說不清楚是輕松還是愁思,左青越發覺得有些不正常,開口向著梅津喊出瞭聲音。
梅津眼神定瞭定,終於開口說話。
“小青。”
這倒是左青第一次聽到梅津這般稱呼他,往日梅津稱呼左青都是大人或者公子的。左青還沒想過彎來,梅津卻已再次開口。
“小青……我,我是你姐。”
“梅姐當然是我姐,梅姐你今天有點太失常瞭,是不是我在卞州這些時日,金樓閣裡出瞭什麼事情,還是京都出瞭什麼事。姐,有事你一定要跟我說。”
左青從梅津的言語與表情中已看出梅津確實有往日大不相同。急忙開口寬慰梅津,更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卻不想梅津突然就伸出瞭一雙手,向著左青臉頰摸瞭過去。左青條件反射的就要躲開,但緊接著理智戰勝感性,左青穩住身形,梅津一雙冰涼的手,終於覆在瞭左青俊逸的臉上。
左青倒是沒想到梅津手心會這麼涼,抬起手來抓住梅津的手背,更是不自覺的身體內息湧動,開口道:“姐,你病瞭嗎,手這麼冷。”
梅津聽左青這般問,急忙抽走瞭雙手,但一雙眼依舊直盯在左青臉上。
“我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小青,我的小青。”梅津說這話,又落下淚來。
左青卻越來越覺得一陣不適之感,籠罩著這本就不大的靈堂,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後退幾步,卻被緊跟著站起身來的梅津一把抓住胳膊。
左青皺眉道:“梅姐,今天你很不對勁,到底有什麼事,你跟我直說就是,姐?”
梅津定瞭定心神,又歡喜的看瞭左青一眼,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終於把手掌脫離瞭左青的胳膊,低頭沉思瞭一會兒,這才開口說起話來。
“小青,我是你姐姐,我不是你什麼梅姐,我是你的表姐。”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
左青隻覺得腦子登時轟鳴瞭一聲。
離開京都之前,左青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隻知道東方俊是如同親人一般對待自己的,東方無乂也是把自己當做子侄兄弟一般,母皇太後更是就像對待親孫子一樣對他自己。
但是當時的左青心知肚明,自己與東方皇室並無血緣關系,隻是東方俊的一分恩寵跟母皇太後的慈愛,才叫他在這偌大的重樓門後,多少感受到瞭一點傢的溫馨。
離開京都到瞭卞州,重逢青巖。由東方無乂作證,青巖親口所說,他左青原來是東方無庭的親兒子,是真正的東方青巖。
如此這般的左青自是與東方皇室有瞭割列不開的血緣關系,但是左青心底對傢的渴望,並不曾有過一絲變化。
誰不渴盼有個傢,誰不渴盼能有父母親人的陪伴。然而這些左青都沒有。
如果說在京都裡的天狼公子,在如何被東方俊寵愛,也是一個沒有根基的浮萍的話,他左青對親人的期盼還要火熱一分。
然而到瞭卞州的左青,已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父母怕是今生再難相見,卻還要回到京都裝作不知情況的那個天狼公子,他對傢的渴望卻已令他心境更加煩亂不堪。
但,這並不足以改變左青對親人的渴望。
然而,今天,梅津,這個看著左青從一個懵懂少年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勢力,到成長為一方大員,更是將雙子門打造的鐵板一塊的少年雄主。突然對左青說起瞭他倆之間的血緣關系。
表姐表弟,徹底打亂瞭左青的心緒。
左青對梅津的言語沒有一絲的不信任,相反,從剛才梅津特意帶著左青進入靈堂,左青就覺得心裡一陣難言的壓迫感。
到瞭梅津落淚,再取下檀木盒子,拿出玉蟾,最後直呼左青“小青”。
左青更覺得心裡不知道被什麼堵住,一陣陣心酸的感覺激蕩著胸懷。
“我是你表姐。”
梅津的話語還在左青耳邊回響,左青心裡一陣絞痛,不知為何,後退一步,又上前一步,抬起手來,卻不知自己想要做什麼。
梅津上前一步抓住左青的手,透心涼的手掌與左青的手我在一起,左青登時清醒許多。
“小青,我是你表姐,你母親是我小姑。”
梅津的話語,再次如同一擊強心針,打在左青心上。左青雙眼圓瞪欲裂,瞠目結舌起來。
梅津拉著左青,回到放瞭玉蟾的茶桌旁,跪坐在地上,冰冷的手心再次覆上左青的臉頰。
梅津另一隻手不斷摩擦著左青被她擺弄著,放在膝蓋上的手背,慢慢說起話來。(遺龍記../41/41029/)--
(遺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