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勤政殿內,謝璉未經通報就直接讓林管傢推瞭進來,面帶急切,“瀘州,兗州,崇州等幾座府城相繼爆出疫癥,奏折中說各地都已經出現死亡,疫癥,爆發瞭。”
天花病毒會有一個潛伏期,最開始可能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即便謝璉已經派人將消息送往各府城,可終究是耽誤瞭時間。
如今不比現在,直接去就近的醫院裡就可以。
現在也隻有盛京城有牛痘疫苗,其他的地方不是不想保存,而是不敢。
萬一保存不利,那非但不能成為救命的籌碼,反而會成為索命的厲鬼。
可如今疫癥爆發,謝瑯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等死,該施救還是要施救。
隻是這次派遣的禁軍,將不會是一個小數目,上次是五千,這次要加到一萬。
人數少的話,去到當地疫癥地區,指不定要被那些群情驚懼的百姓沖破封鎖,做出更加無法挽回的事情。
得知謝瑯的意思,謝璉頓時愣住。
“陛下,這個時候派遣人去往疫癥災區,他們心中是否願意?”
“這個稅說得好呢,自然是讓願意去的人去,凡事總有人要做出犧牲,不然何來的進步。”謝瑯看著桌上的奏章,“這次還得讓朕走一趟,皇兄繼續在宮裡呆一段時間吧。”
“不可,萬萬不可。”聽到謝瑯要去疫區,謝璉差點沒從輪椅上跳起來,“陛下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可是一國之君,怎可去那種地方?臣去!”
“你這條件怎麼去?一路上不成為累贅瞭?再說等你們一行人趕到,估計這中間還得死不少人,朕直接帶他們飛過去。”
“……”
這就沒辦法瞭。
可謝璉的心就是無法安定。
此時,他不禁也惱怒起當初那些拒不種痘的老百姓,當時他親自帶著醫者跑遍大周境內給他們種痘,可那些人卻好似自己要害死他們似的,群情激奮的慫恿著別人搗亂。
如今好瞭,報應來瞭。
為瞭這些愚昧刁民,居然讓當朝皇帝置身於險境之中,他們……該死。
向來溫潤如玉,愛民如子的敬親王殿下,此時也無法壓抑自己的負面情緒瞭。
林管傢心中腹誹,陛下還真是對著自己王爺一點都不客氣,如此明著說王爺是累贅,也不怕自傢王爺心生鬱卒。
可再看王爺的臉色,似乎沒聽到,亦或者是聽到瞭壓根就不在乎,沒往心裡去。
總是在林管傢看來,王爺與當今陛下私下裡相處的時候,是越來越有一傢人的感覺瞭。
這樣他自然是高興的,人活著難免能不犯錯,陛下看重王爺,以後王爺不小心做瞭違逆陛下之舉,也能網開一面。
“皇兄去召集願意前往的醫者吧,召集的差不多瞭,朕就帶他們出發。若是染上疫癥三兩日,還沒有完全爆發出來的情況下,種痘後還是可以換得一線生機的。”
謝瑯都這麼說瞭,謝璉自然不能繼續耽誤下去,趕忙告退離去,差遣林總管速去處理,由身邊的小廝接手輪椅,推著他往宮外走。
葉尋接到消息後,二話沒說,肯定是要一同前往的,牛痘在醫院裡存瞭其實有不少,都按照書中記載的進行瞭精妙的處理與安置,當然數量不夠,這個就需要葉尋來想辦法瞭。
疫癥爆發後,盛京城也在暗處隱隱的傳開瞭,因此這段時間,醫院裡也是非常的忙碌,一些個之前死鴨子嘴硬,說什麼都不種痘的人,這兩日都蜂擁的趕到瞭醫院種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葉尋與老師才長期保存瞭一些牛痘疫苗,此次他去往疫區救災,這裡的疫苗勢必要帶走大半,不過盛京這邊想來是沒什麼問題的,畢竟京城近十萬人,已經成功種痘七八萬瞭。
“老師!”剛來到皇宮前門,就看到宋青瑤幾個學生也背著藥箱站在那裡。
葉尋見狀,面帶微笑,“你們幾人也要去疫區?”
“是的。”宋青瑤等幾個女學生點點頭,“百姓有難,作為未來的醫者,我們怎可見死不救。”
葉尋不認為學醫就是為瞭救人,不為救人就不配學醫。
有的人就是喜歡學醫,在意“醫”的本身,而不在意其他。
當然並非所有的醫學生都會去疫區,有的人傢中爹娘得知自傢兒女要去疫區救災,二話沒說,直接將人給禁足,這也是無可厚非的,疫區危險至極,他們心疼孩子不讓去,這是為人父母最正常的心態。
葉尋不覺得有錯,若他有一個學醫的兒子,遇到這種情況,恐怕也會有那般想法的,是否會做,這就不敢肯定瞭。
謝瑯一身龍袍,頭戴玉冠,徐緩而來。
在場的人紛紛跪地行禮。
“多少人?”謝瑯環伺一圈,葉尋在其列,還有三四十名學生。
“回陛下,共計四十七人。”高振在旁邊笑呵呵的回道。
“那就走吧。”謝瑯也不耽誤,負在背後的手輕輕打瞭一個響指,雷雲在眾目睽睽之下凝聚而成,這次不是巨龍,而是一條大魚的形狀,沒錯,鯤!
“……”
皇宮前的廣場上,不少人為此還發出瞭尖叫聲,很快就被身邊的人用力的瞪瞭一眼,將那尖叫咽瞭回去。
更多的人則是集體吞咽著口水,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撼,甚至隱隱還覺得驚懼。
這已經完全超出瞭人類的范疇,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面前的陛下,是人,是神,是仙,亦或者是鬼怪?
“上去吧。”謝瑯此次帶的人不多,隻點瞭秦蕭等二十名禁軍,畢竟她要跟著去,就不怕有人作亂。
敢亂,弄死你。
謝瑯飛身跳到巨鯤的頭部,秦蕭也帶著禁軍爬上去。
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一咬牙,一跺腳,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好一會兒,這些人都規矩的在巨鯤的背部做好,謝瑯回頭看瞭他們一眼,發現均都是身體僵硬,面色發白。
“坐穩瞭。”話音一落,巨鯤就緩緩的升空,然後按照葉尋指的方向,筆直的飛去。
怎麼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抵達?
自然是直線飛行。
巨鯤背上的那四十幾個醫學生大多都是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一是為瞭削減那拂過面頰的風勢,另外就是防止一個不穩跌落下去。
禦空飛行,是人類自古以來的夢想,可惜不似鳥雀那般擁有翅膀。
如今終於飛到高空瞭,卻隻想著怎樣安全的抵達目的地,全部心思都在“別掉下去”的猶疑中無法靜下來,真正還有那膽量敢探頭看看下面的精致的學生並不多。
葉尋倒是膽大,疾風掃過臉頰,墨發飛舞,一襲白衣恍若要乘風而去。
低頭看著下面的田野房舍,再看向遠處的崇山峻嶺,這種美景,一生能見一次足矣。
此次救災,肯定不能在一個地方紮堆,不然這處結束,其他地方估計要損失不菲。
人力所不能及的時候,就隻能憑自己的良心行事瞭。
大周境內有約麼二三十萬沒有種痘的,可目前手裡隻有四十幾名醫者,命硬的自然能抗得過這次疫癥,短命的那就隻能怪你自己瞭。
當初不種痘是你自己的選擇,這次她還能帶人去救災,是她的仁慈,不和混為一談。
荊州府,當那雷雲緩緩的壓下來是,府城內但凡是見到這一幕的老百姓都嚇得逃竄起來,也有被當場嚇傻的。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雷雲怎麼就越壓越低瞭,是不是天公要懲罰他們?
可他們平日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啊。
謝瑯就是在不少人明裡暗裡的關註下,輕飄飄的從巨鯤上下來,落到瞭府城的城墻之上,而其他人也等到巨鯤緊貼在城墻上,這才相互攙扶著,一個個的走下來。
荊州府城墻守備見狀,趕忙派人去招呼隊長。
然後他們發現謝瑯的穿著,居然是五爪龍袍,試問在大周,除瞭女帝,還有哪個女人敢穿的如此囂張。
謝瑯也未在此多做停留,帶著人往知府衙門去瞭。
此時的荊州知府也是頭炸欲裂,荊州地界居然出現瞭疫癥,雖說不少的老百姓都已經種痘,可染上疫癥的都是沒有種痘的,這數量可有上萬呢。
若是在荊州地界死上三兩個人,不管是淹死的,摔死的,或者是被殺死的,他都能動手解決,可這是被疫癥在折磨死的,他能有何辦法?
為此,荊州知府直接下令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所以謝瑯也隻能落在城墻上。
不隻是荊州府,其他發現疫癥的州府也采取瞭同樣的錯事,這樣做,或許會有老百姓惱恨他這位知府,最起碼他穩妥,能控制得住情勢。
當衙役沖進來說陛下駕臨,荊州知府還有些懵懵然的回不過神來,被提醒瞭兩遍之後,他才轟然起身,然後腳步踉蹌的沖出後堂,撒開橛子直奔知州府大門。
趕過來後,已經看到一身明黃色空龍袍的女子正負手而立,站在府門前看著街道上那稀疏的行人。
“臣荊州知府廖庭生,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廖知府慌忙兼,撩起衣袍,跪地磕頭。
而在他的額頭鬢角,已經滲出瞭冷汗。
“起來吧。”謝瑯招呼人起身,“此次疫癥……”
“是臣疏於防范,這才耽誤瞭疫情的上奏,請陛下降罪。”剛抬起一隻膝蓋的廖知府再次放下,重重的磕瞭一個頭。
“……”謝瑯嘆口氣,她還沒說完呢,這傢夥是不是也太會看眼色瞭?
“種痘之人可有染疾?”她問道。
廖知府想瞭想,然後很肯定的搖頭,“回陛下,沒有。”
“既如此,你也別跪著瞭,起來吧。朕會在這裡安排幾名醫者,你派人護著他們在周圍縣鎮走訪一下,為那些還未種痘的人種上,另外染疾後還未爆發的人也可種上。至於已經爆發疫癥的人,種痘已然無望,生與死隻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瞭。”謝瑯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的悲憫情緒,“當然,若這中間那幾名醫者遭到疫癥患者的刁難,輕者驅逐,重者拘押,暴戾者就地處決,引火焚之。現在乃當務之急,你身為荊州知府,無比要將損失減到最低,莫要讓朕失望。”
廖知府此時猶如被打瞭氣一般,再次跪地,“臣定不辱命。”
“去吧,朕還要帶人去往下一處。”
在荊州府留下兩名醫者,謝瑯再次凝聚出巨鯤,載著餘下的人離開瞭。
見陛下離去,餘下的一男一女兩名醫學院的學生,則開始籌備忙碌起來,首先就是要召集荊州府內的名醫一起,畢竟他們這次隻有四十幾人,大周可是有十幾座州府的,人手根本就不夠用,哪怕是一百名醫學生全部舉起,也沒辦法最快的時間解救那麼多人,如此就需要當地醫者的協助。
廖知府自然不會反對,趕忙讓府衙差役去請荊州府的十幾位有名望的大夫來府衙。
謝瑯帶著他們接連去瞭好幾座府城,沒去一處,總能引起轟動。
當今陛下能駕馭雷霆,乃是真正的真龍天子,與以往那些所謂的隻是嘴上說說的皇帝完全不同。
雖說不少百信也是心中懼怕,更多的則是心安。
有這樣強大的神仙帝王,他們大周百姓的日子豈不是要一年尤勝一年?
至於還有背地裡想要給謝瑯添堵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後,後背都被冷汗給打濕瞭。
若一兩人說可能是假的,三五個也不足為慮,可謝瑯每到一處,都有數百上千乃至上萬人看到那龐大的低空掠過的雷雲,這還能有假。
好幾個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停止瞭手裡的小動作,免得某日被那女帝察覺,到時候真的就再無生路瞭。
倒也不是沒有鬧事的,可很快就被官府給鎮壓下去瞭。
再鬧大一點,當地知府直接下令就地正法,再鬧騰的場面,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也得認慫。
“喊什麼?”謝瑯此時站在定州府知州府門前,看著下面那哀嚎聲響徹四周,這裡面有老人有孩子,有壯年男人也有潑皮婦人,各個哀嚎著讓謝瑯救人。
這裡也是臨海府城,同時也是最後的一座府城,還有就是種痘時遭遇反抗最強悍的府城。
“陛下救命吶……”
瞧著下面那眾生相,謝瑯眉目清幽。
“救命?”謝瑯指腹輕輕捻動,“你們這般厲害,哪裡還需要朕來救命,之前朕派遣這些醫者來定州府種痘,你們是如何說的?現在發生疫癥瞭,才想到要朕救你們的性命,這番做派,真真是讓朕覺得作嘔。”
定州知府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的站在謝瑯身後。
他心裡苦啊,這個定州知府真的是不好做,這裡的百姓雖說算不得刁民,可也是不好教化。
每年都是所有知府裡面給朝廷納貢最少的一個,日子過得倒是不差,可心情不舒服都是白搭。
之前敬王殿下帶人來這邊種痘,定州府下轄十三萬人,隻有三四萬人是心甘情願種痘的,其餘的人那可謂是拼死反抗,說什麼都不種。
聽當時的醫者們說起其他府城,再看看自己府城的老百姓,他這位知府大人的臉面被丟的一幹二凈,趴在地上都撿不起來的那種。
“這般不識好歹,就安安靜靜的等著,還在朕面前哭哭啼啼的做什麼?其他州府的百姓至多也就三兩萬,青州府則隻有不到上千人沒有種痘,唯你們定州府是個例外,全州府境內居然有近十萬人抱團抗拒。怎麼?就為瞭給朕添堵?”她勾唇嗤笑道:“朕有什麼可堵心的,反正死的又不是朕。當初抗爭的底氣哪裡去瞭?”
謝瑯如此言語,不少百姓都嚇傻瞭。
怎麼都想不到,當今陛下的口舌居然如此惡毒。
她面前跪著的可是有數千人吶!
陛下就當真如此心狠?
“弱者的確能夠得到同情,可那種打著‘我弱我有理’的心態,這種人就真的是死不足惜瞭。”謝瑯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握拳托腮,側首看著旁邊正在排隊種痘的人,而在不遠處還有幾攤新鮮的血跡,“以後都給朕把這件事記在心裡,下次若是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們就沒有這般好命瞭,朕絕對不會派人來救你們。”
“以後誰若是再敢聚眾鬧事,朕活剮瞭你們。”
“還有那些個所謂的文人也少在背後添油加醋,無事生非,有那空閑不如多看些聖賢書,真是吃飽瞭撐的,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瞭?別仗著所謂的文人身份就敢在朕面前叫板,朕可不是那些個在乎名聲的帝王。生前哪管身後事,若是讓朕不痛快,朕讓你們隻有身後,沒有生前。”
剛來到定州時,就有幾個文人小團夥在這邊大放厥詞,老百姓被他們煽動的差點沒掀翻瞭定州府府衙,謝瑯二話沒說,直接讓禁軍送他們去見瞭各自的祖宗。
原本人群裡還有幾個文人,因為謝瑯之前的言論,想要冒死“諫言”,可聽到後面的話,直接下的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陛下給盯上,成瞭旁邊的那一攤血跡中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