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長安性子比起謝宸來要更加的沉穩,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聽謝宸這麼說,他不禁有些躍躍欲試。
小孩子嘛,心裡難免會對一些事情感到好奇。
“明天早點來,我在宮裡等你。”
“是!”藺長安點點頭,甚至還小心翼翼的看瞭眼身邊的母親和前面的父親。
好在殿內的琴瑟絲竹之聲蓋過瞭他們說話的聲音,這才沒有暴露。
不然被母親聽到,父親肯定也就知道瞭,晚上回去難免一頓訓斥和傢法。
將軍府來的隻有姚琮和姚理,兩人坐在左邊上首的位置。
姚琮身邊是虎將軍,現在擔任軍事學院總教官,從一品武將,比姚傢略低。
虎將軍性子豪爽,私下裡是個沒什麼心眼的,當然他也是不屑玩心眼。
同樣的,酒量也是個豪爽的。
自從姚琮落座後,他拉著姚琮喝瞭不少的酒,兩人你來我往的,很快就熟識起來。
“啥,你問陛下是啥樣的人?”虎將軍打著酒嗝,“當然是個瞭不起的皇帝。”
“陛下會不會擔心功高蓋主?”姚琮湊近虎將軍低聲問道。
虎將軍一個激靈,當然不是被嚇得,而是一陣風刮過,自然而然的反應。
“這有啥可擔心的,戰功高有啥用,武功不及陛下,能咋地?”
虎將軍大概是弄明白瞭姚琮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噴吐酒氣道:“別想那麼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個陛下比咱懂得都多,有功勞那是好事兒啊,證明你們為大周天下出力瞭,陛下能有啥不高興的。之前在盛京,陛下為瞭偷懶,曾經都半個月不上朝,前朝的事情都交給蘇相和閣部。不過,有功勞是好事,卻也不能仗著功勞就不把陛下當回事兒。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們放下心來,隻要沒那心思,就算滿朝文武都容不下你們姚傢,陛下也不會對你們下手的。”
“就咱們這位陛下,丁是丁卯是卯,誰也不能含糊的瞭她,誰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虎將軍端起酒杯仰頭喝下去,“之前陛下親政之初,朝廷一百多號人,其中就八九十人都認為陛下法不責眾,梗著脖子沒把陛下當回事,你猜咋著?這八九十人全死瞭,傢也抄瞭,自那以後,誰也不敢梗著脖子和陛下叫板。”
“……”
姚琮算是見識到瞭。
跟著這樣一位陛下,是好事,也是壞事。
隻要你盡忠職守,她肯定不會拿你如何,即便遭到同僚的陷害,她也定然不會含糊其辭,不瞭瞭之。
可若是你做錯瞭事,那就隻能吃不瞭兜著走瞭。
有這樣的帝王,貪官污吏遭殃,天下百姓卻能夠安居樂業。
姚琮,卻打從心底裡安定下來瞭。
他們姚傢歷來都精忠報國,從未做對不起朝廷和百姓的事情,自然不怕陛下問責。
姚理坐在大哥後面,美滋滋的品著小酒,吃著小菜,偶爾抬頭看看首位上的女帝,即便說不上話,也覺得心滿意足。
謝瑯吃瞭一點飯菜,瞥眼的功夫,就看到敬王府的小郡主正懵懂的看著自己,張著粉嘟嘟的小嘴兒,不是的吧唧兩口。
她瞧瞭對方兩眼,那小姑娘很快就瞇起眼,陪著小手手也不知道樂什麼。
宮芷拾起旁邊的手帕,給女兒擦拭瞭一下唇角的口水。
“過來讓朕抱抱。”謝瑯笑道。
宮芷抱著女兒起身走上前,然後將女兒送到謝瑯懷裡。
小郡主還不等靠近謝瑯,整個人就沖著謝瑯張開手臂,咿咿呀呀的求抱抱。
“她倒是著急。”宮芷憐愛的在女兒的小屁屁上輕輕的拍瞭一下,靜靜的站在謝瑯旁邊。
“王妃先回去坐著吧,朕也吃的差不多瞭,抱著玩會兒。”
“是!”
宮芷含笑福身退瞭回去。
小郡主坐在謝瑯的腿上,看到她身上金光閃閃的衣服,伸出小手手在她龍袍上的絲線上扣呀扣的。
謝瑯握著她的一隻小手,小姑娘自然而然的握住她一根手指,手指軟綿綿的,卻也有瞭幾分力氣。
而且小姑娘全身上下軟噗噗的,一套正紅色的錦鯉戲蓮的小褂子,也被穿除瞭福氣和喜感。
“喜歡嗎?”謝瑯輕輕捏著她的小手問道。
“啊啊……”小丫頭抬頭沖著謝瑯笑的見牙不見眼,口水吧嗒滴落到身上。
謝瑯拿起帕子給她擦瞭擦,然後在她手裡塞瞭一把湯勺。
小姑娘頓時放棄瞭她的龍袍,轉而雙手把玩起湯勺來,還要塞到嘴裡。
隻是每次送到嘴邊,都會被謝瑯給攔下來,反復幾次,小丫頭有些著急,哼哼唧唧的看著謝瑯,眼角都掛起瞭淚花。
“這個不能吃。”謝瑯抬手抹掉她的口水。
宮芷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忍俊不禁。
陛下雖說還沒有子嗣,可是抱孩子的手法卻很嫻熟,而且雖然身為帝王,耐性十足。
謝宸從藺長安那邊回來,一眼看到謝瑯懷裡的小丫頭。
三兩步上前,半蹲在謝瑯身邊,“嘿,小糖果兒。”
小郡主的名字叫謝寶珠,寓意如珠如寶的意思。
乳名叫糖果兒,是謝宸給取的。
祝福這個小丫頭能和糖果兒似的,甜甜美******名的話倒是不太講究,畢竟這隻是自傢長輩才能叫的,其他人卻叫不得。
再加上她是目前皇室第二代的孩子,還是頭一個,得到的關註自然萬眾矚目。
“等她會走路瞭,王妃多帶著她來宮裡走走,別整日拘在府中,咱們謝傢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應該大方灑脫。”
“是,妾身記下瞭。”宮芷自然不會拒絕。
多帶著女兒來宮裡走走,和陛下接觸接觸,日後對這孩子也是好的。
周鈺官職不高,坐在稍微靠後的位置,不過左右都是相熟的同僚,倒是不顯得冷清。
偶爾抬頭看看女帝,隔著遠看的不是很清楚,可卻依舊能明瞭,今天她是很開心的。
上面似乎自成一個小空間,謝傢的幾個人聊得都很輕松,皇室眾人能有這樣的氛圍,可是極少見的。
身為帝王,權禦天下,人人懼怕,也是她性子如此,才能讓皇族之人如此和諧。
“周大人現在尚未娶妻吧?”
“是,我身體羸弱,暫無娶妻的打算。”
“怎麼能不成親呢,我有一侄女,相貌出眾,賢惠溫婉,若是周大人不嫌棄,日後可走動走動。”
周鈺無奈,“有勞於大人瞭,周某心中已有心儀的女子,斷斷不能接受她人的。”
“那就預祝周大人,能夠早日抱得佳人歸瞭。”
“於大人客氣。”
這兩年,朝廷裡不少的同僚都想著給他做媒。
之前周鈺拒絕,是因為自身的原因,當然這也是個幌子。
像他這般性情的,妻子肯定不能隨意,須得情投意合方可。
如今……
他抬頭看瞭上首一眼,幾秒種後收回視線,暗自嘆息。
這叫什麼事兒啊。
說不清道不明的,甚是折磨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陛下,畢竟之前和陛下遊歷一年之久,從未有任何心動的感覺,有的無非就是好奇與贊賞。
可是看到她與姚理談笑風生,自己還覺得有些悶。
這到底是歡喜,還是占有欲?
周大人生平第一次覺得迷茫瞭。
殿中,幾十名身著彩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旋轉之間搖曳生姿,倒是吸引瞭不少人的視線。
謝瑯眉目慵懶的看著下面的歌舞,其中有幾個舞姬在經過周鈺身邊的時候,手中的輕紗揮舞的更加有力。
她微微瞇起眼!
高振敏感度滿分,察覺到這一幕,看瞭過去,心中瞬間瞭然。
這些舞姬裡有前朝留在宮裡的,也有從盛京帶過來的。
那些在殿中發浪的肯定不是盛京皇宮帶來的,她們都聽聞過陛下的脾氣。
但凡是不想在宮裡待著瞭,隻需要去內務府說一聲,陛下自然不會強留她們。
既然自願留下來,那就要遵守宮裡的規矩。
在陛下萬壽節的宮宴上,沖著當朝官員發浪,這種情況定然是不能容忍的。
這些人的身份低,自然入不得高門大院,即便是進去,那也就是個妾室。
可誰都知道,陛下不喜歡妾室。
像鎮國將軍府,陛下對念夫人的感官很好,可是在今日這種宮宴上,念夫人都不能出席。
周鈺對此渾不在意,甚至對那些舞姬,根本就沒怎麼在意,無非就是和身邊的同僚抬頭看幾眼,關註的重點在舞姿上,而非人。
這裡面,也有一些女子觀察的仔細,隻因為她們看到瞭周鈺的那張臉,瞬間陷瞭進去,這是一張恍若謫仙一般的男子,氣質清潤,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察覺到舞姬似乎也在有意的對周鈺做出撩人的舉動,她們心裡都暗暗的咒罵這幾個狐媚子。
在進宮前,各自的傢長就千叮萬囑,進宮之後切莫暗中做什麼手腳。
即便是她們做出瞭什麼,到最後也會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想要給某位王爺或者是誰做妾,那是不可能的,誰傢若是驚擾瞭陛下的萬壽節,恐怕要落得個丟官的下場。
可人嘛,聚在一起難免會有恩怨。
有想擺脫現在的身份,過上榮華富貴生活的。
也有看誰不順眼,想要讓誰身敗名裂,名聲盡毀的。
不管是哪種,都有自己的齷齪心思。
當然,想做還得有那個條件。
文武百官都知道當今陛下的能力,因此在這次宮宴上,不少人都是提起瞭十二分的驚醒,甚至戰戰兢兢。
生怕自傢的女眷被陷害瞭,或者是去陷害別人。
陛下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在這種場合鬧出醜聞,勢必要差個水落石出。
有些事,除非陛下不想查,可是一旦下定決心想要查個水落石出,絕對沒人能藏得住。
因此,他們都看著自己的傢眷,絕對不能犯渾,自己的官途可不能毀在自傢人手裡。
“陛下,草民姚理敬陛下一杯,恭祝陛下福壽萬年。”姚理這是舉著酒杯從姚琮後面站出來。
姚琮的整顆心,差點沒從嗓子眼裡崩出來。
這個混小子,又是做什麼?
其他的朝臣都沒動靜呢,他倒想玩特立獨行,找死嗎?
謝瑯看著如翠竹般,站在下面的姚理,慵懶的眸子裡染上一抹淺笑。
“朕還以為今晚你要當做啞巴呢。”
姚理哈哈一笑,“哪裡哪裡,隻是怕傢兄擔憂。”
姚琮:“……”
你還知道啊?
“這有什麼好怕的,朕還能吃瞭你們不成。”謝瑯舉起酒杯,從姚理示意一下,“將軍府戍守邊疆,是我大周的脊梁,隻要沒有謀逆之心,朕自然也會護著姚傢不倒,責任盡到瞭,其他的在朕這裡都有餘地。當然,若是你們想要去邊關住幾年,朕也不攔著,身為大周的子民,隻要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情,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的拘束。”
“……”姚琮心臟跳動的飛快,猶如馬達一般。
姚理垂眸沖著大哥眨眨眼,看吧,陛下都親口說瞭,就別杞人憂天瞭。
“那過些天,草民要陪著傢母和兩位嫂嫂去邊關住些日子,過年父親肯定是不能回京的。”
“年底邊關大雪彌漫,不嫌冷就去,幾位女眷久居京城,身子嬌貴,你卻帶著他們去那苦寒之地,真孝順。”
“……”姚理愣瞭愣,“陛下說的在理,那就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時再說。”
“回去吃你的菜吧。”
“哎!”姚理作揖,返回自己的位置。
眾人見狀,自然也明白瞭謝瑯的意思。
尤其是南離舊臣中和姚傢交好的,也算是放下瞭一顆心。
敢於讓武將傢眷離開京城,隻這一點,歷代帝王,她是唯一一個。
宮宴結束後,謝瑯率先離開。
朝臣們送走瞭謝瑯之後,這才依次離宮準備回傢。
“長安!”謝宸在上面揮舞著手喊瞭一聲。
藺長安抬頭看瞭看父親,等到藺景玉點頭,這才轉身跑瞭過去。
“殿下!”
“明兒別忘瞭,晚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別睡懶覺。”
藺長安囁喏好一會兒,才微微紅著臉,“我才不會睡懶覺呢,每天早上都是在卯時起床。”
“別那麼早,辰時末能來就成,中午留在宮裡用膳。”
“是!”
“好瞭,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睡覺瞭。”謝宸沖他擺擺手,然後從後殿離開瞭。
藺長安回到父親身邊,乖乖的和母親一起走出明德殿。
“殿下喊你何事?”藺景玉回頭問道。
“殿下讓孩兒明日進宮玩,誰是要帶著孩兒在宮裡探險。”
“……”藺景玉微微一愣,然後笑著搖搖頭,“照顧著殿下,湖邊和井邊這種危險的地方要離的遠一點。”
藺長安抿著小嘴,防止自己高興的笑出來,用力的點點頭。
藺景玉見狀,微微嘆氣,“別拘著,為父就那麼可怕?”
“沒有,孩兒很敬佩父親的。”
若是以往,他或許覺得父子之間就應如此。
可是見慣瞭陛下與小殿下的相處模式,發現放下那些繁瑣的規矩,和兒子玩玩鬧鬧的其實也挺好。
可惜兒子的性子似乎是定瞭,和自己在一起時,總是端著。
“為父以往對你或許是嚴厲,日後會改的。”
“……”藺長安猛地抬頭看向父親,見他唇角喊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心跳不禁加速,“父親,孩兒……”
藺景玉笑吟吟的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孩兒很敬佩父親。”
得瞭,剛才的話白說瞭。
“噗嗤——”旁邊,藺夫人掩唇笑出聲來。
“夫人!”藺景玉無奈的看著妻子。
“好瞭,咱們回府再說。”藺夫人先扶著兒子上車,然後緊隨其後,最後藺景玉坐瞭進來。
坐穩後,馬車緩緩前行。
“自小你就對長安耳提面令,讓他行事無比要慎重,怎麼現在倒放棄瞭?”
藺景玉看著兒子那張板著的小臉,“看到小殿下在陛下面前那放松的態度,我也在反思,他年紀還小,與小殿下同齡,本就應該是天真爛漫的模樣才好,至少不負童年。”
“我自小就被父親耳提面令,卻也沒學到父親那般,反倒是長安越來越像他的祖父瞭。”
藺長安抿瞭抿薄唇,他在學校裡和殿下還是挺能瘋鬧的,隻是在父親面前,不免有些老成持重。
也是自小傢教如此,怕父親的傢法。
打的不重,就是輕輕的拍幾下掌心,可就是打從心底裡不敢和父親放肆。
勤政殿,謝宸跟著謝瑯進來。
“二姐姐,我要早點睡覺去瞭,明天長安進宮來,我們要在宮裡到處玩玩。”
“玩吧,不過要帶人在身邊,註意安全。”謝瑯並未攔著。
孩子嘛,總得有幾個交心的朋友才行。
這幾年,他和藺長安一直都能玩得來,學習上也是互相追趕,倒是一對共同努力共同進步的好哥們。
“宮裡的一些湖邊和井邊也往前靠,萬一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二姐姐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瞭。”謝宸噘著嘴,“我們是去挖寶的。”
“挖寶?”謝瑯挑眉。
“是啊,像後宮那些地方,指不定就有以前的人埋的金子呢,還有她們宮裡會不會有暗格什麼的?”
謝瑯無語,這小子還真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