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鈺是在九月初回到京城的,一回來就向謝瑯交付任務。
“見到瞭?”謝瑯問道。
她知曉這些年周鈺一直都在追尋沈清璃的消息,幾乎將這片大陸給掘地三尺,卻不料想對方就在北涼皇城裡,坐著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後。
他面色不顯,“見過瞭。”
“你倒是真的能容許她跟著北宮棠離開。”
“臣與她隻站著一個血緣罷瞭,自古生恩沒有養恩大,臣是被姨母養育成人的,臣不管她,她也管不到臣身上,隻要還活著,如此便好。”
知道他能夠看開,謝瑯自然也不需要擔心。
撐著下巴,看著周鈺那張臉,這把年紀,反而更添成熟與惑人。
若是與他在一起,倒也還算不錯,至少這張臉就足夠她看個幾十年也不厭倦的。
“陛下何故這般看著臣?”周鈺心裡並沒有任何傷感,此時倒是被謝瑯的眼神給看的有些不自在。
“周大人長得好看。”謝瑯勾唇笑瞭笑,“去忙吧。”
“是,臣告退。”
回到自己的衙門裡,就看到桌案上已經出現堆積如山的奏章,其中屋中還有幾口木箱,皆是奏折。
雖說長途奔波瞭一個月,在北涼那邊也沒有清閑,方一回到京城,他也沒想著回府休息,坐下來就開始忙碌著。
一直到臨近黃昏,門外進來一個長隨,“大人,蘇大人正往這邊來瞭。”
放下奏章,他起身應瞭出去,在門口與蘇潁見瞭面。
“相爺。”
“長歌,今晚得閑,一起去外面坐坐吧。”
“相爺相邀,長歌自不敢辭。”周鈺簡單整理一下,便和蘇潁一起離開瞭。
這一行還有六部的大人們,眾人一起聚在京城的一傢酒樓裡,推杯交盞。
“咱們陛下年歲也不小瞭,至今還未曾有任何選夫的念頭,我們作為臣子,此時不能不催促一些。”蘇相這幾年似乎也有些乏力,可是距離他可以退休的年紀,還有七年。
朝中的人都不敢跟陛下提及此事,隻因陛下龍威攝人,且能力逆天。
可身為臣子,必須得為國傢前景考慮,繼承人一事,怎麼能夠耽誤呢。
再說這孩子生下來也不能立馬繼承皇位,還得經過至少十幾年的悉心栽培,方能撐起這個國傢,萬一是個沒用的,至少還能有補救的辦法,比如再生幾個。
“相爺,這事兒,誰敢勸吶。”關思年身為禮部尚書,他本應該是沖在前頭的,可是想到陛下的能耐,萬一提及此事惹惱瞭對方,一通訓斥下來,他們臉面可以不在意,被罷官也能忍,萬一隨手一道雷甩在身上,命可就沒瞭。
藺景玉後悔來參加這次聚餐瞭,有這時間,還不如回傢看看書,或者陪兒子說說話呢,何必在這裡說這無用功。
“周大人每日都得見聖顏,你可知陛下的心思?”
眾人隨後把視線都放到瞭周鈺身上,猶如七八對探照燈,恨不得將周鈺的心都給看的明明白白的。
好看的眉眼彎瞭彎,“諸位大人還是莫要擔憂此時,之前陛下告訴我,她有雷電異能護身,壽命至少也在一百五十載,即便我們屍骨都化作齏粉,她還是能活得好好的。”
“……”
這,這可如何是好。
況且尋常男子,也無法讓陛下有孕。
這話是周鈺在心裡說的,他是斷然不敢宣之於口的。
不然面前這幾位大人非得炸瞭不可。
突然想到之前陛下對他說的話,以及叮囑他別疏於練功。
難道,陛下對他有意?
若是如此的話,豈不是兩情……
下一刻,他就打斷瞭自己心裡的念頭。
“幾位大人這是得閑在外面喝酒?”一道略顯陰柔的嗓音飄進來。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一玄衣男子靜靜的站在門前,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幼齒小兒。
“指揮使。”藺景玉招呼他進來。
思言之極少能出現在京城,但凡是他在京城出現,就說明外面算得上是海晏河清。
“倒是難得在京城見到你。”周鈺笑著揉瞭揉他身邊小兒的發頂,小傢夥仰著小臉看著他,可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極為靈動。
思言之和在座的大人們拱手行瞭禮數,然後就有倆小廝搬來兩張軟椅。
他將兒子抱到椅子上,自己這才坐下。
“如今大周境內的各州府縣衙還在調度,等年前都各司其職瞭,明年開春再帶人繼續巡視。”
“正好你小子來瞭,你說說看,陛下是否有心思選夫。”蘇潁與思言之也算是同朝為官兩三栽,雖說不常見到,到底也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並不會因為他是殘缺之人,而有任何輕視。
連陛下都不曾輕視於他,其他人自然也沒有資格。
思言之微微一愣,“相爺您知道,下官從不好奇陛下的私事。”
“嘿,這怎麼能算是私事呢,皇傢無私事。”關思年急的恨不得在他腦門上敲兩下泄憤。
“以陛下這般奇女子來說,世間男子,有幾個能配得上陛下的。但凡是能配得上的,他們又如何肯站在陛下身後?”這點,思言之算是說到瞭點子上,“除非真的傾心,甘願放棄自己的前程,做陛下身後的男人,可是這種男子,去哪裡尋?”
“……”眾人再次沉默。
不過周鈺知道,思言之的話也不盡然。
至少陛下就不是個喜歡獨攬大權的人,但凡是能偷懶,她絕不勤快一分。
如此性格的人,居然能帶動大周的轉動,也是厲害瞭。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蘇潁忍不住嘆息。
最終這個話題不瞭瞭之,喝過酒之後,各自散去。
還能如何,難道誰還敢甚至誰還有能力,壓著陛下選夫入洞房不成?
活膩歪瞭。
謝瑯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急壞瞭前朝的臣子。
此時正靠在軟榻裡,和謝宸一起看動畫片,湯姆和傑瑞。
觀看期間,謝宸的笑聲就沒有停止,殿內洋溢著這孩子的笑容。
翹著腿,小腹放著一隻雪白的磁盤,磁盤裡則是一顆顆鮮紅的草莓。
謝宸靠在謝瑯身邊,偶爾扭頭捏一顆草莓塞到嘴裡,邊吃邊繼續笑著。
“高振,明兒去地窖裡搬一壇葡萄酒來嘗嘗。”
“是!”高振笑著應下,然後繼續站在旁邊陪著小殿下一塊兒看動畫片。
他沒想到,貓和老鼠居然也能這麼玩,而且似乎這隻貓根本就玩不過那隻老鼠。
雖說不合規矩,卻也有無限的樂子。
估摸著時間,謝瑯用膝蓋碰瞭碰這孩子,“不早瞭,去睡吧。”
“……哦!”還想著再看看的,謝宸卻不敢忤逆二姐姐,生怕明兒就看不到瞭。
走出兩步,他扭頭看著謝瑯,“二姐姐,休息日我能多看看嗎?”
“可以,一日兩個時辰讓你看。”謝瑯很大方的回道。
謝宸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才一蹦一跳的離開瞭。
高振送走瞭謝宸,回到殿中。
“陛下,您是否也要安寢?”
“待會兒,你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伺候。”
“是!”高振躬身離開瞭。
此時的子衿和子佩坐在大通鋪上玩畫繩,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也就能玩玩這個瞭。
高雅一些的,倆人壓根就不會,不然還可以下下棋。
“姐姐,你說陛下何時大婚呀?”
“陛下的事情,我哪裡知道。”子衿想瞭想道:“不能太晚吧。”
太晚的話,好男兒早已成傢立業瞭。
再說陛下是女帝,宮裡定然不會隻有一位皇夫,或許可是挑選寫年紀小的。
“周大人還沒有娶妻呢。”子佩小聲嘀咕。
子衿微微一怔,“你對周大人有意?”
“姐姐千萬別多想,我是覺得陛下和周大人倒是蠻般配的。”
子衿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兩年,她和子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禦書房裡伺候,見到周鈺的面兒太多太多瞭。
那般清雋儒雅的男子,很難讓人不動心。
可子衿知道,自己身為低微,壓根就沒有奢望過什麼。
不過陛下與周大人……
細細想來,的確很登對。
奈何周大人能力不俗,入宮成為皇夫的可能性不大。
睜開眼,抬手撩起明黃色的床幔。
察覺到外面的天色似乎還有些黑,半點曦光都沒有透進來。
起身穿著鞋子來到窗前,走近後聽到外面正在下著大雨。
推開窗戶,一股濃重的濕氣撲面而來。
外邊,子衿和子佩聽到聲音,開口道:“陛下,可是要起身瞭?”
“下雨瞭,朕再睡個回籠覺,今兒沒有早朝,你們也別在外面守著瞭,巳時在過來。”
“那早膳呢?”子衿問道。
“……”謝瑯打瞭個呵欠,“送上來吧,簡單點。”
“是!”
不多時,子衿和子佩送來瞭早膳。
一碗蓮子粥,一盤小花卷,以及三樣小菜。
用過早膳後,謝瑯洗漱一下,再次去睡回籠覺瞭。
等被子衿給喊醒的時候,得知周鈺已經在禦書房裡候著瞭。
知道是政事,她也不能繼續偷懶,簡單洗瞭一把臉,穿著一件衣裳去瞭禦書房。
“可是臣擾瞭陛下安寢?”
“無礙,說事吧。”
周鈺將奏章放到桌案上,“是關於陛下所說的銀行一事……”
兩人這一番討論,就到瞭中午,高振進來詢問午膳的時候,謝瑯將周鈺留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