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離風將流楓攙扶到瞭尋凌湖旁,他一直等到流楓醉意醒來為止。
流楓醒來,看見瞭許離風,她的眼睛難以遏制住淚水。此時此刻,她顧不上任何事情,輕聲啜泣起來,隻是這種啜泣無法帶給人任何同情,因為她醜陋的面孔讓人敬而遠之。
大師兄許離風當然知道流楓的難受,他輕輕嘆瞭口氣,道:“幹嘛這麼傻呢?你從來都不是這種蠻不講理的人,今天如果不是我,後果不堪設想。”
流楓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於是低聲道,“我……”
離風並沒有等她把話說出口,接著道:“白師妹,你在尋凌派呆瞭那麼多年,也許你應該知道,有些時候,天下沒有公正可言,但是你自己仍然要以公正的目光看一切。”
“謝謝,大師兄。”流楓眼裡的淚水在慢慢消失,聲音仍舊柔弱。
“你越是孤單,越不需要假朋友。”離風放低身子,看著流楓的眼睛,“我看得見你每天的生活,如果你擁有朱詩英般的美貌,加上你原本可愛的性格,你一定會是尋凌派最受歡迎的人。隻可惜……”
這些話正好說到瞭流楓的心坎上,她沉默著。
“沒事的!我知道你在尋凌派一直以來不受待見,但這並非你的錯。不管如何,你要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你向別人打招呼,別人不理睬的話,下次,你就不用再向他打招呼瞭,因為你沒必要讓別人覺得你很孤單,很多人並不會同情孤單的人,相反他們會去嘲笑孤獨者。”
“謝謝大師兄,謝謝。”若論本心,聽瞭這些話,流楓幾乎想一把擁抱住大師兄,但是她不敢,永遠也不敢。
“天色不早瞭,我要走瞭,你早點歇息吧!”離風準備離開瞭。
流楓在後面看著離風,她的內心掀起瞭洶湧波濤,但是臉上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自以為在尋凌派,她已經是被人遺忘的人,沒想到,今天晚上,在酒肆裡,她會遇到大師兄。
離風的背影在黑夜中顯得清瘦,萬年吹拂的湖面微風讓流楓的眼淚一下子幹透瞭。
“大師兄!”流楓忽然喊住他,用盡瞭積攢多時的勇氣。
離風回轉過來,望著流楓,遠遠的微笑在暗夜中若隱若現。
“你會是我的朋友嗎?”流楓鼓起勇氣說出那句話。
“當然會是。”離風轉過身去,臉上浮現出曠達和喜悅。
流楓似乎露出瞭這輩子唯一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在夜色中與湖面微風相融。
也許流楓此刻想到瞭一個詞語——知己,但是她不敢想,因為她沒這個膽量把離風算作是她的知己,她不敢把尋凌派最優秀的人當作自己唯一的朋友。
天下總有這樣的人,全天下人都瞧不起你的時候,他會一樣地用禮貌待你,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你都為他的小小善意所感動。不過這樣的人是好人,是那種對每個人都好的人。從此因為孤獨與無奈,你的心裡隻有他,而他隻會把你當作他認識的一個朋友。你若真的把他當作你最好的知己,那麼你就要小心再小心瞭。
但是至少,至少流楓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喜歡大師兄就夠瞭,不必說出去,這就是個永遠塵封的秘密。她算不得自卑,但是她不得不自卑,因為她不僅一無所有,而且還無比醜陋。
在自卑者的眼中,如果自己愛上瞭某個人,她最怕的事情就是有一天被他發現。
這天晚上之後,白流楓依舊是白流楓,她每天的生活依舊是一成不變。她仍舊像個下人一樣,在派中做著最為低賤的事情。但是她的心不一樣瞭,她的心頭時常會泛起一陣酸,那種酸楚比蜜還甜,甜到足夠她掉下眼淚來。這個醜女愛上瞭派中最優秀的大師兄,那種不敢高攀的愛才是最美的。
以前無論別人是否看她一眼,她都會笑著跟別人打招呼。現在她隻對那些願意看她一眼的人笑,哪怕她的笑是如此的傻。不對,筆者在這裡犯瞭個錯誤,剛才那句話的“那些”其實應該是“那個”,因為隻有一個人願意理她。
聽說天下有一種最醜陋的花,這種花很醜陋,因為她永遠都是含苞欲放,肥碩的花苞並不美,沒有人知道這種花是否會有一天綻放,但是她自己卻自得其樂,她堅信自己花苞的中心孕育著世上最美的東西。
尋凌湖面,依舊平靜,芳草遍地,鬱鬱青青。
湖邊一群女子的嬌嫩的談笑聲驚嚇瞭水中的魚兒,水面忽然泛起些許痕跡。
“霞師妹,韓過之剛剛離開瞭尋凌派,怎麼,是不是很心痛。”說話的聲音從一位女子的口中發出。
“胡說八道,像那種王八蛋,我巴不得他死瞭呢!又怎麼會心痛呢?”
“你說他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個樣子呢?真是笑死人瞭,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誰知道呢?興許是失心瘋犯瞭,前後判若兩人呢!”霞師妹幾乎要咬牙切齒瞭。
那位女子搖頭道:“也對,這種人雖然以前很能逗大傢開心,現在看吶,這種人就是豬狗不如。”
“好瞭。”霞師妹急於轉變話題,“我們不說這個瞭。”
古靈精怪的霞師妹這一次看到瞭旁邊的朱詩英,便搖搖晃晃地走到瞭她的身邊,用有趣的語氣問道:“小朱,我們可是都看到瞭。”
“看到什麼瞭?”朱詩英假裝一無所知。
“看到瞭啊!看到瞭……”霞師妹的聲音被拖得很長,“看到瞭那個。”
“我的妹妹啊!你能別這麼說話嗎?”詩英有些不耐煩瞭,“你究竟看到瞭哪個?”
“就是那個嘛,你知道的……”霞師妹故意扭扭捏捏。
“好啊!竟敢賣關子。”詩英佯裝很生氣,“看我不教訓你。”說罷,詩英便將手伸到霞師妹的腋下和腰間,霞師妹癢得滿臉通紅,慌忙閃避著。
“好瞭好瞭,小朱。”霞師妹無奈故作鎮定,“我隻是想說你啊!你肯定是迷上瞭大師兄。”
“切。”詩英裝作滿不在乎,“你不要瞎說,從哪裡看得出來的。”
“從哪裡都看得出來。你這叫司馬昭之心!……”霞師妹故意停瞭半刻,提高嗓子說話,“路人皆知。”
“看你在這裡胡攪蠻纏,恐怕是……”
“恐怕是什麼?”
“恐怕是你自己暗戀大師兄已久瞭吧!”
“我就是暗戀大師兄已久瞭,你又能怎麼樣呢?要我說啊,全派上下,不暗戀的大師兄的人哪!幾乎沒有。”
“不好笑。”詩英舉起食指對著霞師妹揮舞著,“你的玩笑是一點也不好笑。”
“本來就沒開玩笑啊!”霞師妹抿著嘴巴說道:“誒,不過啊!有件事情我們一定要告訴你。”
“什麼啊?”詩英倒是蠻好奇地問道。
“就是……”
“又來,你要是再來,我可就不喜歡你瞭啊!”詩英輕聲警告道。
“就是,你還是早點告訴大師兄你的心意瞭吧!晚瞭,可要出大事瞭。”
“為什麼?”
“因為啊!你現在不告訴他,等你肚子大瞭,可就麻煩瞭。”
“什麼肚子大瞭?你都在說什麼啊!”詩英面露驚奇。
“我是說小寶寶。”霞師妹故作神秘。
朱詩英嚇瞭一大跳:“什麼小寶寶啊!你不要胡說,這事絕對開不得玩笑。”
“嗯,這事開不得玩笑。但是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得盡快讓大師兄娶你做老婆咯。”霞師妹假裝害怕。
“為什麼啊?你不要胡說,不然晚上回去,我咬死你。”
“我沒胡說啊!你還記得上次在湖心亭,師父選人去參加武林大會嗎?”
“我當然記得瞭啊!大傢踏在木頭上,最先到湖心亭的前四十人為勝。”
“你和大師兄那個瞭啊!”
“沒什麼啊!”詩英滿臉無奈,“什麼都沒有啊!大師兄隻是為瞭救我,所以抱瞭我一下。”
“誰說的。你們明明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
“你說……”詩英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口鼻,道:“你說這樣子就會……”
“沒錯。”霞師妹像是抓住瞭詩英的把柄,“就會……”
“就會大肚子,生孩子?”詩英有些恐慌瞭。
“當然,身為女子都知道的,隻要你跟男人親吻,就會為他生孩子。”
“不會吧!怎麼會……”詩英嚇瞭一跳,臉上瞬間沒瞭笑容。
“當然會。”霞師妹得意至極,“不信啊,你問問大傢。”
“是……是嗎?”詩英的聲音有些顫抖,緩緩轉頭向旁邊的幾位女子問道。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答道。
詩英慌張地轉過身來,臉上又是紅彤彤的。
殊不知,此刻,她後面的女子都在竊竊私笑。
但詩英面露懼色,道:“真的,那我該怎麼辦?”
“告訴他,你喜歡他,讓他娶你。”
“怎麼說啊!”
“直接說啊!
“怎麼直接說啊?”
“就這樣直接說啊!”
“可我不知道怎麼說啊!”
“你直接說就行瞭。”
“到底要怎樣直接說啊!”
“有完沒完啊!”霞師妹有點不高興瞭。
“那,那……”詩英想瞭想,說道:“嗯,那麼……”
“怎麼瞭?”霞師妹真的不耐煩瞭。
“那麼……”詩英繼續想著。
“到底怎麼瞭,你說啊,就直接說啊!”
“那麼……”詩英還在想著。
“我的小朱啊!你真是的……,你直接說就行瞭,還有什麼可以問的。”
“我就想問問……”
“到底你想問什麼嘛?”霞師妹這回嘟囔著嘴吧。
“我其實是想問。”詩英頓瞭頓,仍然慢吞吞的。
“我要瘋掉瞭,你氣死我瞭,半句話憋死瞭。”霞師妹接著說。
“哎呀!人傢好歹也是女孩子嘛!這種話真的不知道怎麼說。”
“直接說啊!”
“怎麼直接說啊!”
“你不是問過瞭嗎?”
“對啊!”
“那你幹嘛還要問哪?”
“因為我不知道怎麼直接問哪。”
“就這樣直接問吶!”霞師妹像是在抓狂。
“我到底是不知道怎麼問吶!”
“就這樣直接問吶!”
“霞師妹,你不要總是說一樣的話嘛!”
“我……”霞師妹指著自己,驚奇地問道:“是你總是問一樣的問題。”
“可我還是不知道怎樣直接問吶?”詩英說著。
霞師妹轉過頭去,剛剛站在這裡的那些女伴幾乎都要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