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北風襲來,尋凌湖變得蕭瑟起來,湖面的波光再也沒有任何溫度。
十二月,北風依舊,隻是更冷瞭。終於,在這一年末尾,下瞭起瞭大雪。漫天的大雪像極瞭鵝毛,飄灑而下,無窮無盡。
尋凌湖中央,白雪皚皚,微寒襲來。
她和離風隻是兩個墨點,點綴在無邊無際的白色海洋,大雪悄然落下。
“為什麼尋凌湖會叫做尋凌湖?”離風踩在冰面上問流楓。
“不知道,大師兄一定知道瞭。”
“凌就是我們腳下踩著的寒冰,聽說這湖面以前從來不結冰,再冷的天氣也不結冰。”
“但是現在的湖面結瞭冰。”
“傳說,很久以前,湖的兩岸有一對男女,她們在春天的時候在湖畔放風箏,兩隻風箏一雌一雄互相飛到瞭對岸,夏天的時候,他們就架著遊船去找對方,漁歌互答,以表情思,秋天的時候,他們便約定終身,結為連理。”許離風早就聽說過這個故事,她也曾經講給小朱聽過。
“那冬天的時候呢?”流楓問道。
離風記得小朱也曾經是這樣問的。
“冬天的時候。”離風的臉龐顯得非常冷峻,“冬天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對他們的婚姻各有安排,再三爭取,最終沒有結果,他們便想在冬天越河私奔,最後出瞭意外,二人的船沉瞭。”
流楓的倏然淚下,眼睛紅瞭,“所以從此河面遇冷就會結冰瞭?”
“對!如果河水不結冰,他們就不會死。有人說,這兩個人不是凡人,他們是制造冰凌的男女雙仙,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潛入湖底,找到冰晶,讓其從此在冬天能夠結冰。”
流楓想,他們與自己相比,哪個更幸運,有人愛自己,但是自己卻要為愛死去,還是活著,一輩子沒人理會。流楓覺得自己更幸運,因為至少此刻她自己是活著的,雖然沒有人在乎自己,但至少自己敬愛的師兄能平等對待她。
二月,流楓度過瞭自己在尋凌派最後快樂的時光,也唯有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被派中的人所接受,也許是因為離風和小朱。連情敵都不忍心去欺負這個可憐人,其他人再去欺負流楓,豈不是太可恥瞭嗎?
“流楓,走啊!一起去放風箏啊!”在流楓的印象中,小朱第一次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
“風箏?”流楓小聲念著,她看著周圍的美麗的景觀,春色正濃,湖畔楊柳嫩芽新發,山中嫩花初綻。
“走吧!”離風拿著風箏也來到瞭流楓的身旁,“你總說自己沒有朋友,沒有人願意與你在一起,其實很多時候,你總是忘瞭從眾,大傢一起玩的時候,你跟著一起玩就不會覺得孤單瞭。”
流楓的確明白瞭許多:“謝謝大師兄,謝謝小朱。可我從來都沒有跟大傢一起玩過。”
“那就去啊!別總是一個人。”離風的話說到瞭白流楓的心坎裡,這個自卑的姑娘的的確確也希望自己能夠合群,也希望自己能夠感受到友愛。
流楓在半推半就之下也放起瞭風箏,這一刻,她似乎真的成為瞭一個普通人,一個能與大傢一起笑,一起哭的普通人,她的臉上有著一種無法言表的快樂和嬌羞。
天下的好事不會長久的,沒那麼簡單,醜八怪,你註定要死掉的。
紙鳶在天空中飛舞著,輕輕逆著冬風,銀線糾纏,若隱若現,似有似無。
蒼茫的天空永遠都沒有盡頭,小小的紙鳶永遠也掙脫不出去,它就拼命掙紮著,拼命動彈著。
流楓看到那美麗的紙鳶,心裡反而產生一種心痛,為什麼要讓它的一舉一動永永遠遠掌握在人的手裡。她產生一種神秘的沖動,就用力拉動著紙鳶,越來越用力,那弱小的東西越發地顫抖,越發變形,終於在一聲悶響之後,風箏斷瞭線,它經歷瞭艱難的幾次翻轉,終於離開瞭這熟悉的天地,飄然遠走。
自由不都是在痛苦掙紮後才可以獲得的嗎?
反正白流楓這傻瓜不知道,這個不知道要死幾次的傢夥絲毫沒有預感到自己的命運會有什麼驚天的逆轉,也絲毫沒有預感到好事終瞭的危機,她像極瞭這個愚蠢的風箏,沒有思想,就等著被人將它折磨地死去活來。
“你幹嘛?白流楓,為什麼你一來大傢就不開心。”霞師妹生氣罵道:“我們好心好意將風箏給你玩,你卻把它弄斷,真是可惡。大傢走,不要理她。”
三月,也就是白流楓的死期,這一天終於來瞭。
大師兄還不是那個大師兄,他的臉上總是帶著那股子神秘感。
“流楓,送你一個東西。”大師兄告訴她。
流楓笑著問道:“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還能是什麼,催命符!可惜白流楓毫不知情。
“這是什麼?”當流楓接下那個奇異的小方盒時不由發出疑問。
“前些天,我到尋凌湖龐的酒肆中去,遇見瞭一些來自北國的商人,他們販賣一些有趣的玩意,我就買瞭一個。”
“這個東西怎麼有趣瞭?”
“這個東西其實是個盒子,但是你打不開,因為你需要知道天幹地支八卦方位配成的謎語,這個盒子每個邊上都有可以轉動的齒輪,一個三十二個,上面有各種謎語。”
“大師兄的意思是,這是個玩具咯?”流楓看著,最先看到的是那句話:強龍生,地蛇逃,驚起鷗鳥白頭老。
“對,這是玩具。”
“難道是大師兄覺得我笨,特地拿出這東西來鍛煉下我的腦子。”流楓很少像這樣開玩笑。
“對!”大師兄笑著說。
流楓很開心接受瞭,“謝謝你,大師兄,從來沒有人送我禮物,而且還是這麼獨特的禮物。”
“那你可要記住大師兄對你的好啊!”離風臉上的笑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
“我當然會記住,可是我不能總是給你送東西啊!你們傢的醋壇子可饒不瞭我的。”
“小朱嗎?都是快要嫁給我的人瞭,丈夫打妻子,天經地義,她要是敢再鬧啊!她屁股就會腫。”
“別瞎說瞭,大師兄,你不會舍得打她的?”
“有什麼舍不得的?好老婆要靠打,慢打出賢妻,每天打一打,打久瞭她就習慣瞭。”
“沒想到大師兄會是這樣的人。”流楓的臉上泛出淺淺的笑。
“大師兄當然會是這樣的人瞭。怎麼,是不是很慶幸大師兄沒有娶你啊!”離風雖然這麼說,但是卻完全沒有瞭笑容。
“我……”流楓笑而不語,嬌羞地低下頭來,她怎麼可能慶幸大師兄沒有娶她,她這個醜八怪要是被大師兄娶瞭,活兩年就死掉也值當瞭。
自此之後,就算流楓不知道這盒子到底是什麼玩意,她也視若珍寶,她要留著這個東西,好好留著,她不敢在別人面前拿出來,真的像定情信物般收藏著,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把玩,每天把玩。
桃花樹底下,花瓣片片飄零,流楓就一個人坐在那裡,粗佈裙子剛好蓋住瞭自己的小腿。她仔仔細細看著這個神秘的玩意,撥動著,偶爾會傻笑著。
“尋凌派禁地被人闖入,聖物被偷。”武陽子在亮堂堂的殿裡發怒。
沉默已久的二師兄抱怨道:“不就是個小盒子,至於嗎?”
“尋凌派的禁地,入者必死。”武陽子旋即打瞭二師兄一把掌。
“又打人。”二師兄抱怨完,臉色通紅地沖瞭出去。
“是誰?”武陽子吼道。
四下裡一片寂靜無聲。
“是誰啊?”
四下裡又是一片寂靜無聲。
“我問是誰啊?”聲音驚起瞭門外的飛鳥,眾人不寒而栗。
“昨天晚上,我看到白流楓手裡捧著個盒子,不知道是不是丟失的盒子。”說話的竟然是大師兄離風。
“走!”武陽子說話幹凈利落,不由分說,帶著一眾弟子尋找流楓去瞭。
大難臨頭的白流楓就像是個孩子般,傻傻地蹲在地上,竟然還在把玩那個禍害。
“流楓!”領頭的大師兄首先喊道,話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親昵。
“大師兄,你來瞭!”流楓竟然滿帶笑意,“我發現這個東西是有玄機的……”
離風飛快地打斷流楓的話,他絕對不能讓流楓說出這個盒子是他送的,於是走到流楓身邊小聲道:“不管發生什麼,流楓,你都不要怕,我會救你的。”
流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迷惑染上瞭她的臉龐,“大師兄……怎麼瞭……”
“白流楓,把你手上的東西交出來!”武陽子走過來吼道。
流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交出來,堂堂尋凌派的師尊要這個小玩具做什麼?
流楓將盒子交還給瞭武陽子。
“把她抓起來。”武陽子命令道。
“為什麼?師父,我做錯什麼瞭?為什麼要抓我?”
“偷闖禁地,盜取聖物,罪該萬死。”
“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人贓俱獲。”
“可那個東西隻是……”
“住口。”武陽子恨不得打這女子一巴掌。
“師父,我沒有……我不知道……我……”
“你手上拿的是派中聖物,你還不知罪?”
“可是這是大……”流楓忽然閉口不談,她預感到自己身處險境瞭,但是她卻無條件地相信大師兄,如果這真是尋凌派的聖物,她絕對不可以說這個是大師兄送的。
武陽子不愧是尋凌派的師尊,他這個人雖然平時不修邊幅,但是腦子卻靈便得很。
“白流楓是個草包。”武陽子看著她說道:“現在東西在她這裡,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她被人誣陷,還有一種是她被人利用。”
許離風聽罷,心頭一緊,自己潛心鉆研出來的計策,一下子就被武陽子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