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定數

作者:月芽依依 字數:3214

距離冊封大典己過去半月有餘,太子特意向西域請來的醫者也早己入宮,近日來,太醫院裡格外忙碌,而長生殿內也不再傳出皇上病危的消息,一切好似又恢復瞭平靜。

極樂殿內采女從冊封大典之後,依舊如以往一般,呆在殿內並不準允向外走動。但眾采女的心情卻不似昔日那般淡定瞭,靜寂的極樂殿內暗濤湧動。受封後皇上久不寵幸,本就顯的異樣,而不知是哪個宮人走漏瞭風聲,提及皇上久病在榻,宮中眾醫束手無策,太子更從西域請來名醫問診。此種傳言一出,極樂殿裡不再平靜,眾采女興許也意識到此屆采女的尷尬之處,個個人心惶惶。更有盛者,暗中請宮人向宮外傢中傳遞書信,卻遭到拒絕,眾采女與外界徹底失去瞭聯系。

極樂殿內再無當初受封時的喜盈之氣,取而代之的卻是滿殿的愁雲慘霧,那自恃傢世最好的莫如芝更是沉不住氣,拿出大把金銀珠寶贈予胡公公,隻求胡公公能替她傳遞傢書回府。奈何胡公公根本不為所動,斷然相拒。一切的跡象,均在告訴眾采女,前路恐怕另有變數。

“胡公公,南次廂的張采女上吊自盡瞭!”碧兒急步奔向後院向胡公公呼道。

“啊!又有一個?可還有救?”胡公公聞稟抬手抹瞭一把額頭的汗珠,大步向前殿奔去,口中繼續言道:“這可如何是好,在宮裡當瞭十幾年的差瞭,何時有過如此棘手之事。昨兒裡李采女絕食,今兒又是張采女自盡,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碧兒同樣滿面焦慮的跟在身後,急急言道:“幸虧蓮兒發現及時,給救瞭下來。雖是厥瞭過去,好在還有氣兒。此時蓮兒在南次廂裡伺候著,翠兒去請太醫瞭。”

二人說話間,己來到南次廂,廂房門前聚集著眾多采女,一個個神色戚戚,時不時往房內探頭張望,有的更是暗中抹淚,哭的眼眸鼻尖紅瞭一片。此時眾人難得的齊心,一見胡公公來,悲意更盛,莫如芝臉上驕縱之色弱下不少,語調略帶悲意的對胡公公言道:“胡公公,如今宮內究竟是何狀況,我等前路如何,還望公公明示。再這樣下去,人心不定,若真有人出瞭意外,公公你也無法向上面交待不是?”

眾采女隨聲附合,南次廂內更是傳出剛醒來的張采女輕聲抽泣聲:“讓我死瞭吧,與其這樣不明不白的被禁宮裡,不如死瞭一瞭百瞭......嗚......當日爹爹送我進宮,是為瞭伺候皇上,可不是為瞭在這方寸之地終老的。如今位份也封瞭,大典也行瞭,卻如犯人一般被囚禁於此,就連傢書也不得傳送。這是怎麼瞭,難不成真如奴婢們傳言,我們進宮就是為瞭等死來的嗎?嗚嗚嗚......”

張采女如此一鬧,眾采女思及眼下的處境,也紛紛抽泣起來,一時之間,嗚咽之事不絕於耳。胡公公頭痛不己,心中雖然對這群秀女略有憐意,但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之時,縱然上面不再傳出皇上病情告急消息,但是長生殿內究竟是吉是兇也未可知。等待眾采女的是福還是禍,他身為奴才更是不斷妄下斷言,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惜一切手段斷瞭眾人尋死鬧事的念頭,而後再靜待上面旨意。否則,若眾采女稍有閃失,恐怕這顆伴瞭他幾十年的頭顱,也得搬傢瞭。

思至此,胡公公硬起心腸,朗聲喝道:“放肆!”話音剛落,眾采女微微一驚,哭聲頓時弱瞭許多,人群裡隻時而傳出隱隱的抽息,胡公公見眾人有所收斂,語氣微緩繼續言道:“眾小主請恕老奴造次!老奴無狀也是情非得己。老奴奉旨伺候眾小主,若小主們有絲毫閃失,老奴萬死也難辭其疚。”

說著微微一頓,對眾采女微一抱拳,道:“即使老奴賤命不足以掛齒,小主們也要為自己傢人著想才是。據奴才所知,眾小主之傢人均在朝中為官,小主們既然奉旨進宮伴駕,隻管靜心聽從上面旨意即可,可如若有人膽敢冒然輕生,定有不願伴駕之意。若往深瞭追究,則有抗旨之嫌。小主們雖然一抹白綾來瞭個痛快,可有想過宮外的傢人,擔著抗旨的罪名,主子會如何論罪?”

說到此處,胡公公故意不再往下說,而是極有深意的環視瞭眾人一眼。眾采女到底年輕,被胡公公如此一說,心中也微微一凜,胡公公說的再明白不過瞭,自己的命不僅僅是自己的,更是關乎身後的整個傢族,若自己有何不明之舉,便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今日自己真沉不住氣,輕易的瞭結瞭自己,豈不是同時也瞭解瞭自己身後的整個傢族!

想到這裡,眾人神情更為凝重,嗚咽之聲再次隱隱而起,房內的張采女也嗚聲哭訴道:“想不到進瞭皇宮,連命也不再是自己的瞭......嗚......”

胡公公沉聲言道:“小主能想的通透,也不枉老奴費瞭許多唇舌。”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張萬福的聲音:“小主們多慮瞭!”眾人尋聲望去,隻見張萬福領著一位太醫大步而來,胡公公見狀微微松瞭一口氣,快步迎上哈腰對張萬福言道:“張公公,您總算來瞭。小主們也不知聽瞭誰胡言亂語,一個個人心不安,老奴頭痛的很......”

話音未落,張萬福伸手制止瞭胡公公的言語,側身對太醫言道:“李太醫,你且入房看看小主可有大礙。”

李太醫應聲快步進入南次廂房,張萬福雙手微一抱拳,對眾采女淡聲言道:“請眾小主安。”

雖然如此,但神態卻並無過多的卑恭之狀,禮畢,張萬福站直身子,雙手負於身後,揚聲對眾采女言道:“老奴聽聞近日關於皇上龍體堪憂的傳言在宮內盛行,小主們更是憂心不己。今日皇後娘娘特遣老奴前來傳話,關於此類種種傳言,皆屬訛傳,皇上雖患微癥,卻並非固疾,近日得太子從西域請來聖手診療,己好轉瞭許多。娘娘有旨,眾小主隻管靜心等候,十日後便可讓眾小主面見皇上。”

“當真?”張萬福如此一說,眾人頓時來瞭精神,莫如芝更是情急的上前詢道:“張公公所言可是當真?”

“自然當真,老奴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旨意。”張萬福雙手抱拳向上遙遙一拜,“皇後娘娘體恤眾小主久住極樂殿內定己乏然,己下令宮人精心修葺後宮各殿院,待眾小主面見皇上後,便可搬離極樂殿,入駐皇後娘娘親自為小主們分配的殿苑。”

得到張萬福肯定的答復,眾采女輕呼一聲,抽泣之聲頓消,一個個臉上也露出瞭久未顯露的喜色。

胡公公見眾人情緒得到安撫,立即揚聲道:“老奴恭喜眾位小主終於守得雲開,請眾小主回房裡歇息。”

眾人欣然離去,張萬福在胡公公的恭送下向極樂殿外走去,“胡安達,皇後娘娘有旨,眾小主們你定要上心伺候,好吃好喝供著,不可有絲毫怠慢!若再有閃失,你提頭來見!”

“是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胡公公嚇出一身冷汗,連連應聲。

“還有,吩咐極樂殿的宮人,管好自己的嘴,若再有人膽敢胡言亂語,娘娘定不輕饒!”張萬福重重的一聲喝斥,大步離去。

胡公公愣在原處,伸手在額邊慌忙的拭著滿頭汗漬......

鳳藻宮

“張萬福,極樂殿裡的采女們,可有安撫下來?”皇後娘娘剛從長生殿伺疾而歸,正在冷枝的伺候下,摘下鎦金指套,將纖纖玉指伸在宮婢雪顔呈上的銅盆裡浸泡著,銅盆內盛著專程用來潤澤肌膚的玫瑰滴,有舒緩神經之用。

“回娘娘,老奴全照您的意思說瞭,眾采女們情緒也己穩定,想來不會有人再尋死覓活瞭。”張萬福輕聲上前言道,同時極討好的從冷枝手中接過盛著玫瑰花瓣的盤子,往銅盆裡撒著玫瑰花瓣。朵朵花瓣散落在幽香的水面,隨著皇後娘娘手指微動,向盆壁蕩去。

“嗯,如此便好。”皇後娘娘抬手輕輕甩瞭甩指尖懸落的水珠,接過冷枝遞上的錦帕,輕拭著水漬繼續言道:“吩咐下去,十二采女缺一不可,若任何人有差池,本宮定不輕饒!”

“娘娘放心,老奴己向胡安達傳過話,而且如今眾采女都盼著十日後的面聖,又豈會有人尋死。隻是......”說著,張萬福面露難色,略作遲疑言道:“隻是,娘娘您可想過,若十日以後皇上的身子不宜召見眾采女,那時又當如何應對?”

皇後抿嘴一笑,伸手任冷枝將指套重新偑戴整齊,淡聲言道:“適才本宮從長生殿內伺疾歸來,今日皇上己可進食。看來太子此次請來的西域聖醫倒也有些用處,照此情景看來,十日後召見她們並非難事。再者......”

說著,抬眸看瞭張萬福一眼,冷笑著言道:“再者,如若皇上十日後龍體並未好轉,照法師算下的時辰,這幫采女自然也有她們的去處。十日後,要麼面聖,要麼先一步候駕,一切早己有瞭定數,本宮又有何不能應對的?”

張萬福眸子裡閃過一絲寒光,恭聲應道:“娘娘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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