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嫻百感交集的蹲跪而下,輕擁著瑞雪,淚水無聲滑落,“雪兒,你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本宮真的回來瞭。”
瑞雪微微仰頭,愣愣的望著玥嫻的面容,哽咽著低語道,“主子,這是怎麼回事,奴婢糊塗瞭,奴婢真的糊塗瞭···”
“蒙上蒼垂憐,本宮也沒想到還有機會回來。”玥嫻輕柔拉起跪在地上的瑞雪,緩步坐到鳳榻上,低聲言道。
“主子,當年是怎麼回事?奴婢想不明白,主子當年產下二皇子後,身子明明好好的,怎會突然血崩,此事定有蹊蹺。奴婢記得,當年您血崩昏厥,是周貴妃命人請的太醫,還說為瞭不滋擾太醫診斷,命人將奴婢們全都趕出瞭寢宮。可是,誰知道不久後,太醫竟然宣佈主子您不治薨逝。”瑞雪憶起往事,不禁痛徹心扉,“古嬤嬤因為當時沒能伺候在主子身旁,自責不己。在主子大喪當日便自縊殉瞭主子。”
說到這裡,瑞雪眸子裡泛起濃濃的恨意,“宮裡誰不知道,古嬤嬤是主子您的奶娘。古嬤嬤以身殉主,照規矩古嬤嬤的屍身,理應陪葬在主子的陵寢裡。可是,周貴妃卻讓人用一方竹席,草草的將古嬤嬤卷起,扔在火場內的棄坑裡,同宮裡棄物一道付之一炬瞭···可憐古嬤嬤,本以為死後可以繼續陪著主子,卻不想不僅未能如願,最終竟連屍身也沒能保全!”
得知古嬤嬤的遭遇,玥嫻一陣鉆心的刺痛,古嬤嬤與瑞雪都是她從宮外帶進宮裡的傢奴。想當初,周貴妃趁自己血崩昏厥,本可以輕易置自己於死地,而她卻不惜冒險用假屍裝棺頂替,將自己關押在廢殿裡,並殘忍的制成人髭,以發泄心中積怨。其手段可謂極其毒辣兇殘。
古嬤嬤與自己最為貼心,周貴妃又豈會輕易如她所願。即使古嬤嬤未主動自縊殉主,憑著周貴妃的手段,想必也不會輕易饒過她的。
“唉,嬤嬤,本宮虧欠你的···”玥嫻潸然淚下悲痛的低聲呢喃。
“主子,您也別太難過,需得顧惜著鳳體才是。若古嬤嬤在天有靈,知道主子您回來瞭,也會含笑九泉瞭。”瑞雪蹲跪在玥嫻腳邊,親昵的伏靠在玥嫻膝上,享受著久違的暖意。
“雪兒,這些年,你是怎麼挺過的,難道都是這般裝瘋賣傻苦熬著嗎?”玥嫻痛惜的輕撫著瑞雪幹枯的發絲,喃聲低詢道。
“主子,當年您走後,鳳棲宮的宮人被周貴妃以各種理由打發瞭。有的去瞭雜役房,有的去瞭漿洗屬,還有好些姐妹,莫名其妙的丟瞭性命。若非奴婢裝瘋賣傻,哪裡還有機會與主子重逢。”瑞雪仰頭輕語,眼眶裡再次浸滿瞭淚水。
“雪兒放心,如今本宮回來瞭,定不會再讓你受苦。一切苦難都會過去的。”玥嫻拉起跪在地上的瑞雪,讓她與自己並肩而坐,輕撫著瑞雪的肩頭,目光沉靜的平視著其臉龐,正色低語道,“與本宮說說,當年鳳棲宮裡的人,還有多少人安然。”
瑞雪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恭聲應道,“聽說錦兒、蘭兒,被分到雜役房後不久,不知犯瞭那條宮規,先後被杖斃身亡。以前鳳棲宮的管事德公公,被分到瞭禦藥園值守,去年聽說往太醫院裡送錯瞭草藥,貴妃娘娘大怒,下令杖責三十,雖然僥幸保住瞭性命,卻因傷及筋骨,右腿落下瞭毛病,走路幹活都不太方便,時常被宮人欺負,日子過的極為淒慘。”
“還有呢?鳳棲宮裡上下十幾號人,難不成都沒瞭嗎?”玥嫻見瑞雪說到這裡,便止住瞭話語,連忙痛心的追問道。
瑞雪悲戚的搖瞭搖頭,“沒瞭,其餘的人都沒瞭。枝兒在主子薨逝當夜便沒瞭蹤影。”
聽到這裡,玥嫻心中咯噔一響,眸子裡閃過一絲恍然,想來當日鳳棺內的屍身,定是身形與自己相似的枝兒無疑。
瑞雪並未註意到玥嫻的神色,繼續言道,“蝶兒與小扣子被發配到宮外皇陵,為主子您看守皇陵,這些年也失去瞭音訊,也不知他們是否還活在人世。至於以前膳房以及後殿的粗婢,都被宮闈局重新分配到各宮各院裡任差,奴婢在漿洗屬不便出入,不知道她們狀況如何。”
玥嫻仰首遙望金漆房梁,切齒恨言道,“周珍蓮,你真狠,你害瞭本宮尚且不夠,還要將伺候過本宮的人全都趕盡殺絕,此仇不報,本宮怎麼對得起老天讓本宮重活一次的厚恩!”
“主子,如今您回來瞭,奴婢這些年的苦難也算沒有白受,奴婢就是拼得一死,也要助主子討回公道。”瑞雪鬥志昂揚,頓時感到有瞭主心骨。
“雪兒,宮中最忌怪力亂神之說。本宮雖然回來瞭,但這身子卻是正遠國公主-姬玥嫻。如此荒誕怪異之事發生在身邊,雪兒你心中可感恐懼?”對於自己如今的身份,玥嫻仍然有一絲顧慮,因此正色的對瑞雪言道。
“奴婢不怕!”瑞雪毫不猶豫的應道,“自從主子去瞭以後,奴婢多次在夢中與主子相遇。別說主子得上蒼垂愛活生生的站在瞭奴婢跟前,哪怕是一縷虛無飄渺的魂魄,奴婢心中也毫不驚懼。無論主子是人、是神、還是鬼,奴婢隻知道,您是奴婢的主子便足夠瞭!”
“好,好!”玥嫻大為所動,輕擁著瑞雪喜及而泣。
主仆二人再次抱頭痛哭···
寢宮外,郭嬤嬤與珊瑚守候多時,隻隱隱聞得寢殿內時而傳來哭聲,卻聽不真切二人在說些什麼。
珊瑚越發擔憂瞭,“郭嬤嬤,裡面傳出陣陣哭聲,也不知發生瞭什麼事情。照說,娘娘與瑞雪相交並不算深,她二人有什麼事情值得如此神秘深談?”
郭嬤嬤雖然很是不解,卻肅然對珊瑚言道,“主子的事,作為奴婢豈能妄議。娘娘雖然與瑞雪並無深交,可瑞雪卻是先皇後身邊的人,對皇上的喜好自然是極為瞭解的。想必這正是娘娘留瑞雪在身旁伺候的緣故。至於為何內有哭聲···”
說著,郭嬤嬤略作思緒,繼續言道,“想必是提起瞭先皇後,瑞雪一時傷感所致。娘娘素來宅心仁厚,陪著掉些眼淚有什麼奇怪的。”
正在二人竊語之時,前往宮闈局領取用度的碧玉,無精打彩的抱著兩匹錦絲緞面,從角門走瞭進來。
“碧玉,你怎麼去瞭這麼些時候,難不成走迷瞭方向?”珊瑚上前接過碧玉手裡的錦絲,打趣的笑言道,“看看你的小嘴,撅的幾乎可以掛上一柄銅壺瞭。”
向來多話的碧玉卻一返常態,並不接話,反而順勢坐在臺階上,雙手托腮悶悶不樂的發著愣。
“這是怎麼瞭?好端端的你發什麼愣啊?”郭嬤嬤察覺到碧玉不太對勁,關切的上前詢道。
“嬤嬤,奴婢無礙,隻是剛才與人爭執瞭幾句,心裡不痛快罷瞭。”碧玉神色很是鬱結,看樣子不像是普通爭執那般簡單。
珊瑚並未註意到碧玉的神情,聽她如此言語,當即噗哧一笑,微聲怨道,“碧玉啊碧玉,我們進大慶後宮的時日並不算久,甭說與其他宮裡的人相熟,就是後宮縱橫交錯的道兒都還認不完,你怎得就與人爭執起來?你那急燥的性子,真該好生改改瞭。”
珊瑚不說倒還好,如此一陣怨懟,原本坐著生悶氣的碧玉,騰的一下站瞭起來,雙頰急的通紅,不甘的言道,“這次可不是我的錯,那些嘴碎的宮人胡亂談論娘娘,我聽不下去瞭,才上前與她們理論的!”
碧玉情急之下,聲音極大,寢殿內,正與瑞雪密談的玥嫻,恰好聽瞭個真切,雙眉輕輕的擰瞭起來。
“噓!小聲點兒,娘娘在寢殿裡與瑞雪有要事相商,切不可擾瞭娘娘才是。”郭嬤嬤連忙壓低聲音暗喝著碧玉。
碧玉縮瞭縮脖子,立即噤聲不語,急忙從珊瑚手裡接過錦絲緞面,抬腿向庫房走去。
這時,寢殿內傳來玥嫻的呼聲,“碧玉,進來說話。”
隨即,寢殿正門大開,瑞雪抬手打起錦簾,對碧玉言道,“碧玉,主子喚你呢。”
此時瑞雪的模樣,哪裡還有平日癡傻無狀的模樣,碧玉愣瞭愣,顯然對碧玉迅速的轉變不太適應,“瑞雪你···”
“快別耽誤瞭,主子還候著呢。”瑞雪雖然眼眶紅腫,唇角卻揚起柔柔的笑意,看樣子心情不錯。
碧玉不敢耽誤,急忙邁入寢殿,郭嬤嬤等人也隨在身後踏入寢宮。
寢宮內,玥嫻端坐在榻炕上,碧玉連忙將手裡的錦緞,輕擱在寢殿正中的紫檀描金圓桌上,恭敬的對玥嫻深深一福,“娘娘,不知您喚奴婢所為何事?”
“不要繞彎子瞭,你應當知道,本宮喚你前來所為何事?”玥嫻平靜的言道,“說說吧,你剛才出去,可聽見瞭什麼不好的傳言?”
“娘娘,都是些小人的妄言,娘娘不聽也罷,省得壞瞭興致。”碧玉有些無措的擺瞭擺手,微急的言道。
玥嫻眉梢微揚,露出不喜之色,“本宮閉宮多日,不見外人,外面有人妄言並不奇怪。你且說來聽聽,本宮全當長長見識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