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與景丹看著玉丫兒的神色,相互對視一眼,卻不再多問。埋首收拾著地面的殘碎瓷片,二人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將地面收拾的妥妥當當。這時景丹才看見銀雪的手指紮著白絹,殷殷鮮紅也透過白絹滲瞭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銀雪你的手受傷瞭?”景丹一把拉著銀雪的手,關切的詢問。
“無妨,怪我大意打碎瞭‘壽翁杯’,卻還傻傻的去拾取殘片,手指處劃破瞭少許,不礙事。”銀雪將手抽回淡淡一笑,隨即故意向著悶坐在木凳上不言不語的玉丫兒擼瞭擼嘴,向景丹暗示這丫頭很不對勁。
景丹會意,對玉丫兒言道:“丫兒,適才你倒是‘英勇’。竟然敢故意摔杯子?是誰借瞭你如此大的膽子?”
玉丫兒臉色一驚,終於不再悶坐,扭頭對景丹問道:“景丹姐,你怎知道是我故意摔的?剛才你們不是在門外嗎?”
景丹失笑,伸出手指在玉丫兒腦門上輕輕一點,微嗔著言道:“我雖然沒看見,卻是聽見瞭。杯件若是無意跌落在地,發出的聲響不會太大,而其碎裂的程度也不會呈粉碎狀。適才我們剛至門邊,房裡傳出來的聲響可是甚大的急脆之聲,而且滿地碎渣飛濺,若是失手摔落,怎會碎的如此徹底?”
“哎呀,想不到碎一個杯子,卻還有這等學問。”玉丫兒輕掩雙唇,眸子裡盈光閃動問道:“那顧嬤嬤也能聽出來嗎?”
景丹失笑:“顧嬤嬤過的橋比我們走的路還多,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還多。我都能聽出動靜來,她能不聽出來嗎?”
聽完景丹說話,玉丫兒眸子閃過一絲不安,隨即又一片淡然,碎聲自語道:“知道就知道,索性也是一個樣。”
景丹卻按捺不住心中疑問,對玉丫兒言道:“不過我好奇的卻不是你替銀雪頂過之事。我好奇的卻是為何顧嬤嬤明明知道你是故意摔壞杯件,卻還要好般容忍予你?”言畢,目光炯炯的看著玉丫兒。
眼見著景丹的問話,再次步入瞭正題,玉丫兒又如之前一般,選擇瞭沉默,隻低頭把玩著胸前的玉墜兒,悶聲不吭。
銀雪暗暗搖頭,如今玉丫兒的樣子,是定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的,越問她越是沉悶,反倒壞瞭氣氛。隨即便眼神示意景丹不要再追問,一切從長計宜罷瞭。
從那日以後,一向性情極為開朗的玉丫兒,性子沉靜瞭許多,幹活也是無精打采時常走神。銀雪為瞭緩和氣氛,主動提出教她新的沏茶技藝,她也興趣乏乏,勉強學習起來也心不在焉,倒顯的很有些敷衍的感覺瞭。
銀雪暗中觀察,丫兒除瞭性情有些變化,其他方面也並無可疑之處。一連幾日都是在茶點房裡幹活,也不再提那雪團貓兒。一時之間,竟然連正殿也很少涉足,這點倒是讓銀雪很是滿意。在她看來,丫兒不管性情如何,隻要遠離正殿,遠離喜妃便等於遠離瞭是非。久不見丫兒其他異動,銀雪心裡的擔憂也慢慢淡瞭下來。
景丹又恢復瞭每日往正殿裡送湯點的任務,並且還時不時的帶回些喜妃的消息。這日,景丹又從正殿裡送瞭茶點歸來,剛一進門便對銀雪言道:“可瞭不得瞭。”
銀雪輕笑:“什麼大不瞭的事情,讓我們一向篤定的景丹也變的一驚一乍起來。”
景丹微嗔,輕拍瞭銀雪一下,正色言道:“你有所不知,剛才我去正殿裡呈茶點時。趕巧張太醫正在替娘娘診病,又是把脈又是紮針的,也不見娘娘精神好轉。聽書沁說,今日娘娘的氣色又差瞭許多,如今娘娘連正殿都難得邁出去瞭。張太醫還說,此病恐非藥理能治,倒象是中瞭邪術一般。”
銀雪聞言,一聲輕啐:“呸!什麼勞什子太醫,不信自己的醫術,倒是信起邪術之說來。”
“銀雪你別不相信。就拿前些日子靜萍軒側殿裡鬧鬼的事來說吧。至從法師作法之後,現在靜萍軒裡就安靜瞭下來,再也沒有誰聽說靜萍軒側殿有不幹凈的東西鬧騰瞭吧。你說說,這是個什麼道理?”景丹對鬼神之說倒是非常相信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冒著風險,去靜萍軒裡替銀雪討符水喝。
銀雪聞言也沉默瞭下來,原本她是不信鬼神的,可是至從經歷瞭重生,自己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也由不得她不信瞭。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論著喜妃的病情。一旁的玉丫兒卻一直未曾開言,好似她二人所談之人她不認識一般,隻管埋首幹著手裡的活計,臉上也無多餘的表情。
對於喜妃突然的抱病,銀雪倒有些暗自竊喜,忍不住默默盼望著這個女,人最好久病不愈一命嗚呼。自己也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膽的擔心自己走前世的老路,對她避而遠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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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
當今皇後-上官逸嫻,一襲明皇鳳袍拖曳而下,胸前以花王牡丹為底色,鳳頭昂然於上,其鳳冠用五色彩金織絲密繡,鳳身五色斑斕,鳳羽彩暉處全數由艷紅金陽石鑲嵌,鳳尾呈極其優美的弧度繞過側身,飄逸於鳳袍後方,彩鳳全身羽毛皆由金絲挑繡而成,晨光下閃著極其艷麗的彩光。
奢華無比的鳳袍,將皇後襯托的庸容華貴高華不凡,大有鳳飛雲端傲視天下之姿。
“珍貴人平身。”皇後神情淡然的對堂下參拜的珍貴人言道,隨即揚瞭揚手,示意身邊的大宮女清風賜座。
“謝皇後娘娘。”珍貴人再次深蹲謝恩,儀態端莊的坐在右側錦緞鋪就的描金雕花紫檀椅上,身子卻依舊前傾呈恭敬之姿,其臀也僅坐瞭紫檀椅的前三分之一,以示對皇後娘娘的尊崇。
珍貴人如此知禮數,皇後很滿意的微一頜首,柔聲詢道:“珍貴人前來所為何事?”
見皇後發問,珍貴人正欲起身回話,卻被皇後揚手輕揮制止住瞭:“坐下回話即可。”
“是。”珍貴人應道:“回皇後娘娘,臣妾心中的確有事,卻不知當說不當說。”
“哦?”皇後奇怪道:“何事說的如此神秘,珍貴人大可直說。”
珍貴人應道:“喜瑤宮裡的喜妃娘娘數日來皆身子抱恙,眾太醫束手無策,藥石無靈。眼瞅著身子每況日下,眼下己經瘦的不成樣子瞭。前日臣妾前去探望,見喜妃娘娘那副慘狀,臣妾異常憂慮。”說到此處,珍貴人從懷裡掏出粉絹,輕拭著眼角,好一副戚戚然的傷感之態。
皇後探手撫瞭撫發髻間的紫鳳釵,眼神裡透出濃濃的憂心之色,輕聲言道:“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可知是什麼病癥嗎?”
“太醫聲稱此病查不出頭緒。喜妃娘娘整日裡隻是昏昏欲睡,食量也急據下降,身子越發孱弱。臣妾看著......臣妾看著倒象是......”珍貴人說到此處故意不再往下說,眸子裡滿是惶恐之色。
皇後輕‘嗯?’一聲以作疑問,隨即目光柔柔的看著珍貴人,也不開口追問。
許是皇後神情柔和,無形中鼓勵瞭珍貴人:“皇後娘娘,請恕臣妾妄言。”珍貴人起身跪瞭下來,靈動的眸子裡閃動著慎微之色,低聲言道:“喜妃娘娘如今的狀況,真真的不似尋常的生病,倒象是中瞭邪術一般。”說到此處,珍貴人抬眸暗窺著皇後娘娘的神色變幻。後宮之內,最忌危言聳聽,若是皇後因她之言大發雷霆,降她個妄言之罪也並非不可能。
好在皇後性情溫和,對待宮中姐妹極為寬厚,珍貴人言畢之後,皇後也僅是眉梢微動,聲調略往下壓著言道:“珍貴人,你可知此話是不可胡亂言及,若是被有心之人聽瞭去,可是會招來是非的。”
珍貴人見皇並未發怒,當下也松瞭口氣,急忙乘勝追擊,伏身叩首道:“皇後娘娘明鑒,臣妾不敢妄言,隻是擔心著喜妃娘娘的身子。而且之前既然有瞭靜萍軒側殿請法師作法超度慶貴人的先例,臣妾鬥膽請皇後娘娘開恩,請法師前往喜瑤宮替娘娘作法驅邪。”
說到此處,珍貴人略一抬首,眸子裡滿是期翼之色,對皇後懇求道:“皇後娘娘菩薩心腸,就看在喜妃娘娘己抱病在床的份上,請皇後娘娘恩準。”
皇後略一沉吟,言道:“難為你們姐妹情深,此事就交給內務府來辦吧。隻是邪術一說終歸是旁門左道,登不得大堂。作法之事切不可伸張,以免擾瞭後宮清靜。”
“臣妾謹尊懿旨。”珍貴人終於松瞭口氣,再三叩拜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