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大事,這賤婢不是來瞭一月有餘瞭吧,本嬤嬤閑來無事走動走動,順道看看這賤婢可有惹你心煩。”顧嬤嬤此時手臂還隱隱有些疼痛,一面輕輕揉動著一面瞪瞭銀雪一眼,繼續言道:“不曾她還真是個讓人生厭的賤婢,這才短短時日便把你給氣成這樣。胡嬤嬤你對這婢子不必客氣,若她犯瞭事情,盡管懲治便是。她雖是正殿裡調來的,但娘娘公正,是從不會護短的,胡嬤嬤盡管用心調教便是!”
胡嬤嬤說瞭一大通,無非就是轉著彎讓胡嬤嬤放手收拾陸銀雪,假借胡嬤嬤之名折磨銀雪罷瞭。
胡嬤嬤又哪裡聽不出話外之音,揚聲一笑,對顧嬤嬤言道:“顧嬤嬤盡管放心。這丫頭既然調來柴房,便是柴房的人,若是做錯事情,老奴不會輕易饒她的。這不”
說著胡嬤嬤轉身向著發絲凌亂衣襟破裂,正用雙手緊護著肩膀,小臉紅腫的銀雪嚕瞭嚕嘴,接著言道:“適才你也看見瞭,這婢子犯瞭事,老奴正在收拾她呢。顧嬤嬤若無其他事,老奴就不多留瞭,卑微之地臟亂不堪,唯恐污瞭顧嬤嬤這身好行頭。”說話間,胡嬤嬤獻諂的看著顧嬤嬤一身錦藍緞褂,眼神裡滿是濃濃的艷羨之色:“顧嬤嬤放心,這惱人的婢子,回頭老奴定不饒她!”
顧嬤嬤得意的隨手撣瞭撣,錦羅衣衫的下擺處,並不存在的灰塵,滿意的冷哼一聲,向門外走去。臨到門邊是又轉過身來,極其怨毒的瞪瞭銀雪一眼,從齒縫裡擠出出幾個字來:“老實點,否則有你好看!”隨後大步離去。
顧嬤嬤身影消失,胡嬤嬤急步返身入房。銀雪被剛才胡嬤嬤的盛怒嚇的不輕,見她送顧嬤嬤後,便迅速返回,心情再次緊張起來。若胡嬤嬤真的惱她瞭,照顧嬤嬤之言賞她一頓拳腳,銀雪這小身板可是吃不消的。
“胡嬤嬤”銀雪故作可憐的,瑟瑟言道:“胡嬤嬤,銀雪雖非有意摔壞花瓶,但花瓶卻終歸因銀雪莽撞而毀。胡嬤嬤請您責罰銀雪吧,銀雪絕無怨言。”
胡嬤嬤並不出聲,回身走到碎瓷片旁,輕輕的蹲瞭下來,眸子裡滿是令人揪心的傷痛之色,同時伸手小心的拾起一塊稍大的碎片,深情凝望著。就連鋒利的瓷片邊緣劃入指尖,血珠子順著瓷片點點滴落也不自知。
“嬤嬤,您,您的手受傷瞭。”銀雪見狀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害怕快步上前,小心的將瓷片從胡嬤嬤手裡拿下,迅速從懷裡掏出絲絹仔細的替胡嬤嬤包紮著傷口。
殷紅的鮮血滲透潔白的絲絹,猶如紅梅雪中怒綻,胡嬤嬤定定的看著銀雪,語氣裡少瞭一絲怒氣,卻多瞭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剛才我下手頗重,你可恨我?”
“嬤嬤,是銀雪將嬤嬤心愛之物損壞。銀雪有錯在先,即使嬤嬤罰我也是應當的。銀雪怎會記恨嬤嬤。”銀雪頜首輕語,小心的將胡嬤嬤指尖的絲絹打結包紮妥當,卻不敢正視胡嬤嬤的雙眼。
剛才胡嬤嬤大怒,銀雪此時回想來仍感心有餘悸,雖然因打碎花瓶而心生愧疚,也並不記恨顧嬤嬤。但是卻因此對她多少有些畏懼起來。
銀雪的神情全然落入胡嬤嬤的眼裡,胡嬤嬤並未介意,卻伸手將銀雪撕破的衣襟理開,再次露出她白晰的左肩,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肩頭不言不語。
胡嬤嬤怪異的舉動,讓銀雪頗為不解,赤裸肩頭被人如此的觀看,雖然對方為同性,陸銀雪仍然很不適應。不由得有些尷尬的詢道:“嬤嬤,銀雪可有不妥之處?”言畢,順著胡嬤嬤的目光扭頭看向自己肩頭,肩頭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躍入眼簾。
“嬤嬤”銀雪不解,輕喚著有些失神的胡嬤嬤。
“哦,快去換件衣物,小心受瞭風寒。”胡嬤嬤拉回神思,急忙整理好銀雪破損的衣襟,讓其回房換衣。
動作雖然細微,銀雪卻感覺一向粗手重腳的胡嬤嬤,此時的動作卻極為輕柔。銀雪恍惚間竟然有種被呵護的感覺。
這種念頭剛一生出,銀雪便自感好笑的搖瞭搖頭,暗道:今日摔瞭胡嬤嬤的心愛之物,再加上顧嬤嬤好一陣話裡話外的暗示。此時未被胡嬤嬤刁難己屬萬幸,又怎敢奢望被其呵護。
思緒間,返身回房換瞭件衣服,銀雪再次忐忑不安的站在胡嬤嬤的房門口,久久的不敢入內。直到聽見房裡傳來收拾瓷片的聲響,銀雪才急忙奔瞭進去。
進入房內,卻看見胡嬤嬤正用一方灰佈,將碎片小心的包裹在其間,看情形並沒有想要扔棄的打算。
胡嬤嬤見銀雪進來,也不避忌,當著銀雪的面打開墻角的大木箱子,將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碎瓷片,小心的放置在箱子裡,視如瑰寶一般。
銀雪見胡嬤嬤對花瓶的瓷碎片也妥當收藏,不敢多問,心中更是愧疚不安起來。可見此花瓶對胡嬤嬤有多麼重要。
“你進宮有多長時日瞭?”顧嬤嬤小心的將箱蓋合嚴,轉身淡淡的對銀雪詢道。神情早己恢復如常,好似剛才並未發生不愉快之事一般。
“嗯?”陸銀雪有些錯愕,顧嬤嬤對花瓶一事隻字不提,卻很是突兀的問及自己何時入宮之事,讓她頗感意外。
雖然不解,銀雪依然清瞭喉嚨,恭敬的應道:“回嬤嬤,奴婢進宮己近十月。”
胡嬤嬤聞得銀雪自稱奴婢,顯的極不受用的皺瞭皺眉頭,言道:“什麼奴婢不奴婢的,與我在一起,自稱其名即可。”言畢,也不理會銀雪投來詫異的目光,自顧自的詢道:“應該有十八歲瞭吧?”
陸銀雪愣瞭愣,輕聲應道:“嬤嬤,銀雪今年十七?”
“嗯?”胡嬤嬤抬首,目光炯炯的看瞭銀雪好一陣子,問道:“十七?可有記錯?”
陸銀雪輕笑:“自然不會記錯。內務府裡可是有登記造冊的,斷斷錯不瞭。”
“嗯,這倒也是。”胡嬤嬤點瞭點頭,看向銀雪的眼神更顯怪異起來。
被胡嬤嬤如此奇怪的一陣追問及上下打量,銀雪心裡有些發毛,急忙拎起木桶言道:“銀雪去拎水。”便逃也似的向外奔去。
剛穿過梅園,遠遠便看見景丹站在井邊向著自己的方向張望,銀雪心裡一暖加快步伐奔瞭上去。
“銀雪,你可算來瞭。真急死我瞭。”景丹見銀雪終於來瞭,快步上前拉著她的雙手,細細的打量著,銀雪臉蛋紅腫一片極為顯眼,景丹心疼的輕泣起來:“顧嬤嬤果然說的不錯,你被柴房裡胡嬤嬤傷的不輕。”
“景丹,我並無大礙,你不必太過擔心。”銀雪見景丹如此難過,伸手輕扶著景丹的手肘,剛一觸碰卻見景丹微一顰眉,同時輕輕的抽瞭口氣,好似在強忍著痛楚一般。
“怎麼瞭?”銀雪察覺不對勁,急忙拉起景丹的袖口查看,隻見一團團瘀青觸目驚心的呈現在藕白的手肘上。
銀雪倒吸瞭口涼氣,輕呼著詢道:“這是怎麼瞭?是誰下手如此重,可是有人欺負你?”
景丹急忙拉下衣袖,將傷痕擋住,輕描淡寫的言道:“適才我去正殿為娘娘呈茶點時,無意聞得顧嬤嬤正在說你被胡嬤嬤責罰一事。隻怪我當時大意,一心急,將手裡的茶點弄撒瞭,顧嬤嬤”
說到此處,景丹語速減緩,清亮的眸子裡泛起一陣霧意,絹秀的面容上,努力擠出一抹笑意,繼續言道:“顧嬤嬤小罰瞭我一下,並無大礙。”
“小罰?如此累累傷痕,便是你口中所言的小罰”銀雪氣急的微喝道,心中按捺不住怒火翻騰。
“噓!小聲點。若是讓旁人聽瞭去,難免再生是非。”景丹見銀雪怒意盎然,急忙手指輕放唇邊作噤聲狀。
景丹小心謹慎的模樣,讓銀雪更為心疼:“景丹,都是銀雪害瞭你。銀雪害瞭丫兒,如今又連累你受罰,銀雪於心難安啊”
“銀雪,快別如此說話。”景丹輕掩著銀雪的雙唇,言道:“丫兒之事與你無關,我今日受罰也是自己不小心所致,你大可不必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如今你處境艱難,顧嬤嬤一心想要借胡嬤嬤的手折磨你,你還需小心為妙。”
銀雪陷入沉默不再言語,剛才顧嬤嬤對胡嬤嬤所說之言,她聽的清清楚楚,她又何償不知道顧嬤嬤的算計。如今狀況看來,自己目前己陷入僵局,若不能離開此地,終有一日會被顧嬤嬤玩死。
而胡嬤嬤的性子喜怒無常脾氣極為暴躁,若某日再無意觸怒瞭她,指不定又會招來什麼禍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腦子裡思緒飛轉,銀雪想瞭許久,對景丹詢道:“景丹,如今雪團是誰在伺候?”
“唉,你啊。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瞭,還惦記著雪團作甚?”景丹憂心忡忡的言道,卻見銀雪神色堅定,隻得無奈的應道:“自從你離開以後,雪團便一直由我每日伺候用食。不過皇上每每來時,娘娘依舊會如以前一般,讓顧嬤嬤將其抱去做做樣子。其餘時候也是極少過問的。”
“嗯,”銀雪略微頓瞭頓,附在景丹耳邊輕語瞭幾句。
景丹聞畢,壓低聲音詢道:“這樣有用嗎?”
“自然有用,不過你得小心些才是,你可會害怕?”銀雪有些擔心的言道。
“若如此這般,便能換你回來,景丹不怕!”景丹眸子裡閃著興奮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