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靜萍軒正殿寢宮內,錦嬪雙目瞪圓猛的拍在桌面上,鎦金鑲翠指套猛磕在黃梨木側案上發出硬脆的響聲:“你說什麼?皇上竟然在側殿寵幸陸銀雪那個粗婢!”面對蓉翠的回報,錦嬪難以置信的聲調高揚。
“哎呀,我的娘娘,您可小聲些。此時李公公可是在殿院裡呢。若是被他聽瞭去,你如此在意皇上寵幸何人,豈非落下個爭寵呷酸的話柄。”蓉翠見錦嬪如此神情,急忙緊張的上前作噤聲狀。
“沒道理啊。”錦嬪聲調壓低瞭許多,卻仍不太相信,低聲言道:“當日喜妃遣這婢子伺寢,皇上是厭惡於她的,當夜還棄寢於喜瑤宮側殿。此事在宮中己不是秘密,誰不知道皇上並不鐘意這名婢子。怎得今日倒對她有瞭興趣,莫非是你弄錯瞭?”
“娘娘,奴婢不曾弄錯,適才”蓉翠上前輕聲正欲往下說,卻見淳靜站在一旁,仰頭直愣愣的看著她,一對幽黑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盛滿瞭好奇。
蓉翠不由有些尷尬的輕聲對淳靜言道:“淳靜公主,不如讓巧彥陪你去殿院裡玩耍可好?”
好奇是小孩的天性,淳靜雖不懂得什麼,但見蓉翠一臉神秘,反倒越發好奇瞭,嘟著小嘴言道:“不去,本公主就呆在此處陪額娘。”
錦嬪此時心情糟透瞭,皇上今日原本是打算來她宮中留宿的,卻不料被一個喜瑤宮的粗婢搶瞭先,這叫她情何以堪。
錦嬪接過話茬故意對淳靜言道:“淳兒,此時巧彥正伺候雪團吃食,若她伺候的不好,雪團吃瞭不該吃的食物,壞瞭肚子。日後喜瑤宮的人,定不會再領雪團來陪你瞭。”
淳靜被錦嬪如此一嚇唬,心裡也緊張起來,急忙從轉身向殿外走去,嘴裡碎念道:“這可不行,小平子快將雪團給本公主抱來,可不能給它胡亂吃食”
見淳靜被哄出瞭寢殿,蓉翠才輕聲繼續言道:“適才皇上進瞭側殿,許久沒見出來。李公公在殿外等的急瞭,便跟著進瞭去。不多時,奴婢便看見李公公牽著淳靜公主從側殿長廊旁輕手輕腳的走瞭出來,對隨行的小莫子公公說‘皇上在側殿寵幸瞭陸銀雪,不可進去擾瞭皇上的興致,隻需在外耐心候駕便是’。”
“你,你未曾聽錯?”錦嬪追問道。
“奴婢聽的真真的。”蓉翠見錦嬪還有疑慮,急急的應道。
得到肯定的答復,錦嬪有些無力的跌坐在黃梨雕花仙人靠上,自嘲似苦笑道:“這倒好瞭。原本本宮還打算求皇上,向喜瑤宮裡要瞭這婢子過來陪淳兒,也省得她來回奔波於喜瑤宮與靜萍軒,讓本宮心裡不安生。眼下倒好,不必多費口舌,人傢自個兒想法子過來瞭。”
錦嬪言畢,又有些後知後覺的言道:“起初本宮就覺著,這婢子怎麼看怎麼眼熟,此時倒是想瞭起來。她那副小模樣倒和以前住那屋的賤人有幾分相似,難怪皇上會在側殿裡對她有瞭興致,定是對那姓銀的賤人念念不忘之故。”
錦嬪越想心裡越中惱火,一想著此時側殿內皇上正在與銀雪翻雲覆雨,她滿口銀牙便幾乎咬碎,卻也奈何不得。
窗外天色漸暗,酉時己過瞭許久,殿院裡傳來陣陣腳步聲,錦嬪側耳細聽卻聽不盡然,急忙眼神示意蓉翠出去一探究竟。
蓉翠會意向殿外走去,片刻之後返回,對錦嬪輕語道:“側殿裡傳話,叫李公公吩咐小廚房呈晚膳進去。皇上在側殿用完晚膳後留宿,還吩咐李公公傳話給娘娘,讓您早些歇下。”
錦嬪聞言半晌不語,愣瞭許久,終才如想通瞭一般,輕嘆一聲:“罷瞭,皇上貴為天子,本就處在花團錦繡之中,少一個不會少,如今多一個自然也不會多。”頓瞭頓,不禁輕笑著言道:“隻是不知蕊妃娘娘與喜瑤宮裡那位,會不會如本宮這般想的通透瞭。”
蓉翠見錦嬪不再鬱結,心思也就放開瞭,沏上一壺猴子摘遞在她手中,輕聲慰到:“娘娘心思何等通透,自然不會為此事圖添煩憂。照今日情型看來,我們靜萍軒裡的側殿恐怕也即將有新主入駐,若往好處想,日後皇上駕臨靜萍軒的時日,倒定會較其他宮裡更多上許多瞭。”
生為女人,自己夫君寵愛旁人,哪有不吃醋的道理。錦嬪雖為天傢的媳婦,此時心中泛酸卻也屬正常,容翠心裡自然是理解自傢小主的心思,便挑著寬心潤肺的好話來說,以換得錦嬪心情愉悅。
錦嬪輕呷一口蓉翠呈上的熱茶,微微一嘆道:“此話倒是不假。本宮心裡是明白,皇上平日裡往靜萍軒裡走的勤,多是因為寵著淳兒之故。為此不知惹來多招人妒忌的目光。常言道樹大招風,前些日子禦花園裡京獅襲人一事,便是最好的例子。說真的,如今回想起來,本宮還感覺心驚肉跳的。”
說到此處,錦嬪好似又看見京獅撲向淳靜的場景,端茶的手也因激動有些輕顫起來。再次揭開茶蓋,大口飲下己晾的溫溫的茶水,這才微微舒瞭口氣,待心情逐漸平復後,又繼續言道:“如今好瞭,有人分些恩寵,引開眾人的視線。我淳兒倒也安生瞭。”
錦嬪好一陣言語,舔犢之情盡露無疑,蓉翠也真正放下心來,小心的接過錦嬪手裡的茶盞,低聲言道:“娘娘,天色己晚。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錦嬪點瞭點頭,並不出聲作答,起身緩緩來到窗前,透過雕花窗欞,遙望側殿隱隱透出的橙色光照,眸子裡閃過一絲落寞
折騰瞭一夜,卯末辰初陸銀雪才沉沉醒來,腰身酸軟四肢乏力的探起身子四看,身畔無人,挑開桃紅紗帳向外望去,並未如想象中一般看到熟悉的身影。
銀雪心中沒來由的湧起一種患得患失的失落,昨日一夜溫存,莫非君王並未上心,此時天邊僅乏魚肚白,皇上便不辭而別,莫非自己終歸逃不過命運的輪盤,又如前世一般落下個伺寢宮婢的名頭。
銀雪越想越是心驚,顧不得身子的不適,急忙將昨日褪在榻邊的衣衫,隨意的披在身上,翻下錦榻趿上繡鞋,急急的奔至妝臺前,欲整理好自己妝容後,再出門一探究竟。
正在此時,房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許是銀雪下榻鬧出少許動靜之故。
“誰?”坐在妝臺的的銀雪停下手裡的動作,謹慎的回頭詢道。
房門一聲輕響,一位身著翠綠宮裝,眉清目秀極為面生的宮婢,手中托著一方紅木托盤,托盤上一件粉紅金絲滾邊錦緞分外顯眼。
綠衣宮婢輕步邁瞭進來,見銀雪醒瞭,急忙將手裡托盤放置在案桌上,回身對門外言道:“醒瞭,小主醒瞭!”看來房門外還有人候著。
銀雪雖不認識來人是誰,但那口中那句‘小主’卻上聽的真真切切,心底驟然湧起一陣驚詫的喜悅。雖然昨夜承寵之時,便己知終有此一日,但當這一切真真擺在眼前時,倒有種不真識的感覺瞭。
銀雪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坐在原處愣愣的看著房門的方向。
不多時,皇上的貼身太監李忠慶公公,手托一卷黃綢大步而入,銀雪一眼便知李公公手托之物必是聖旨無疑。
“聖旨道!陸銀雪接旨!”李公公招牌式的尖銳聲在側殿廂房內回蕩。
銀雪微愣,立即放下手中正在梳理發髻的木櫛,伏身跪瞭下來:“陸銀雪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銀雪聰慧伶俐,溫宛淑賢,絹秀柔姿,頗得聖心。著即冊封常在,賜封號純,另賜居靜萍軒側殿,欽此!”
“銀雪謝聖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銀雪接過聖旨伏地謝恩,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鼻腔一酸,雙眸一片模糊,心中對自己暗言道:陸銀雪,你終於成功的擺脫瞭前世的噩夢,你終於邁出瞭第一步。
李公公笑著言道:“恭喜純小主,賀喜純小主!”隨即招手喚來兩名宮婢,其中一名正是剛才敲門的綠衣宮婢,繼續言道:“內務府撥調宮婢碧春,碧螺伺候純小主,若這兩個奴婢有伺候不妥的地方。純小主定要拿出做小主的威嚴,不必對她們客氣。”
碧春、碧螺急忙恭敬福身道:“奴婢碧春(碧螺)見過小主。”
陸銀雪淡淡一笑,讓二人起身,隨即對李公公輕聲言道:“有勞李公公。隻是不知皇上此時在何處?”
其實銀雪想問的是,‘皇上何時離開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睡的太沉,竟連皇上何時離開都不知道,不由感到有些尷尬,話到嘴邊便成瞭‘皇上在何處’的話語。
“回純小主,皇上卯時便起身上朝,此時自然是在朝中為國事忙碌。皇上離開時便下瞭旨意,還特意對奴才交待清楚,不可擾瞭您的好夢。待您睡醒後,再宣讀聖旨。”
說到此處,李公公討好的對銀雪笑道:“可見皇上對純小主是十分的疼愛,純小主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公公說笑瞭。”銀雪心中一暖,輕笑著應道。
這話李忠慶說的倒是不假,歷來後宮是封位均是從答應開始逐級冊封,陸銀雪僅為粗婢的身份,初次承寵便直接躍封為常在,可見皇上對她也是真動瞭心思。因此,李忠慶這位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的老鬼,對銀雪的態度自然也好上瞭許多。
“純小主,奴才就不嘮擾瞭。稍後碧春、碧螺伺候您換洗完畢後,還得去鳳儀宮裡向皇後娘娘請安。奴才告退!”李忠慶恭聲退瞭下去。
後宮嬪妃初次承寵受冊,須在次日前往皇後宮中行叩拜大禮。銀雪當下也不敢再多耽誤,在碧春、碧螺的伺候下洗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