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此犯事之人並非尋常小太監,倒還是有些位份的奴才?”皇上輕輕將驗屍匯冊合上,口中低聲自語道。
宮中但凡各宮管事太監衣飾均為錦藍色織緞制成,小太監服飾雖與錦藍相近卻非錦藍,而是湖藍色。因此驗屍官的驗屍匯冊裡所描述的,女屍左手指縫中有少許錦藍色錦料,足以斷定翠竹臨死前糾纏之人定是某宮中的管事太臨。范圍一下縮小瞭許多,在場者均面色各異。
蕊妃暗露笑意,時不時的掃向與之面對而坐的喜妃。喜妃雖不動聲色,但隱於袖中的雙手卻緊緊的交互而握,神情也顯的不太自然起來。
銀雪與景丹心知肚明此事乃喜妃而為,此時見驗屍官又找尋出瞭一些蛛絲螞跡,當下明白離真像也越發近瞭。
“皇上,臣妾突然有些頭痛,可否允臣妾回宮暫歇片刻。”突然銀雪毫無預兆的起身言道。
銀雪居於側殿,非一宮主位,身邊並無管事太監伺候,因此此事定然是與她無關的。既然銀雪身子抱恙,皇上也不再留她,關切的問詢幾句,便準她退瞭下去。
退出鳳儀宮,景丹擔心的問詢道:“小主,您怎會突然頭痛。不如奴婢去請太醫替您請脈。”
“你我姐妹不必如此稱謂”銀雪對景丹的稱呼極不習慣,剛說瞭一半,卻被喜丹接過話去:“小主,如今景丹在你身邊伺候,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不同於往日您我二人久久的才見上一面,私下裡隨意稱謂倒也無妨。可若是如今景丹貼身伺奉著小主,再人前一套稱謂,人後一套稱謂,豈不亂瞭規矩。再者說瞭,若被旁人聽瞭去,定景丹一個不敬的罪名,豈非弄巧成拙反倒惹來麻煩。”
銀雪見景丹如此堅持,也不再說什麼,隻笑著拉過景丹有些粗糙長著少許繭巴的手,心疼的拍瞭拍:“好瞭,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強,再是如何稱謂,銀雪心中都當你是好姐妹便是。也不再糾結於這些個虛禮瞭。”
主仆二人向靜萍軒走去,回到房中,景丹將銀雪安頓妥當,便趕忙言道:“小主,您先歇著。景丹這就去請太醫前來請脈。”
銀雪笑瞭笑:“不必瞭,適才頭痛隻是隨意一說,殿內人多悶的慌,隻是尋瞭個借口離開而己。”
景丹見銀雪面色紅潤,模樣也不象有何不妥,也就放下心來。
“碧螺,今日怎不見雪團,平日裡若本小主起身,它定己早早的來身邊磨蹭個不停瞭。”銀雪一面說話一面在房內桌凳下搜尋著雪團的身影。
“回小主,今日一大早,雪團便神色不安的在房裡竄來竄去,還時而低沉嗚咽,奴婢看著不太妥當,便將它關入瞭側廂房裡小心伺候著。”碧螺急忙從房門外入內回話,手中還端著一小碗晾的溫溫的魚湯,想來正準備給雪團送去。
銀雪暗道:如今正是春季,想來定是貓兒開始鬧春瞭。思畢,起身言道:“貓兒鬧春原本就是極平常之事,關它作甚,本小主去看看它。”
說話間,己從碧螺手裡接過瞭魚湯徑直向側廂房走去。
“哎,小主。此事讓奴婢來做,怎可勞您親自前去伺候。”碧螺急瞭,緊跟在銀雪身後。
銀雪腳下不停,言道:“有何不可,雪團曾經便是本小主伺候著。哪來如此多的講究。”說話間,己行至側廂房門前,大力一推,房門洞開,碧螺更是著急的喊道:“小主不可,此時雪團正煩躁著,萬不可放它出來,若是跑丟瞭,那可如何是好”話音未落,卻己經遲瞭。
隻聞得一聲自由歡暢的咪嗚聲,銀雪隻感眼前白影一閃,雪團己經快速的跑出去數米之遠,隨即扯開嗓子咪嗚的一聲高叫。宮外不知何處的野貓遙遙應瞭一聲,雪團更是來瞭精神,歡快的向著宮外奔去。
“哎,雪團!”銀雪將手中端著的魚湯一扔,高聲呼道。雪團卻並不理會,倒是跑的越發快瞭。
“快,快去將它追回來,萬不可有何閃失。”銀雪對碧螺急忙言道,隨即也將拖地的裙擺微微拎起,加快步伐向著雪團的方向追瞭出去。
碧螺心中更是著急,不待銀雪說完,己經一個箭步沖瞭出去。銀雪與景丹緊跟而上,奔出宮門,遠遠看見雪團在長街上撒歡的奔跑,眼瞅著便要跑的沒瞭蹤影。
正在焦急之時,長街拐角處來瞭好些行色匆匆的太監,從衣著上看,並非小太監,而是各宮中的管事太監,其中也有喜瑤宮裡的張水祥。
情急之中,銀雪也顧不得這些太監的身份,急忙吩咐道:“快,快去替本小主將雪團貓兒拿下,不可讓它跑瞭。”
其中一名管事太監極不情願的言道:“回純常在,皇上宣各宮管事前往鳳儀宮裡問話。請恕奴才不敢多作耽誤。”言畢,眾位管事太監便欲繼續前進,銀雪急瞭,厲聲喝道:“好大膽的奴才,本小主竟然使喚不得你們瞭。你們不將本小主放在眼中,難道連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嗎?此雪團貓兒可是皇上禦賜的貓兒,若是有個閃失,尋不回來瞭。本小主定要回瞭皇上,治你們個不敬不作為之罪!”
眾太監見銀雪發瞭怒,不禁面面相覷。銀雪封位不久,正是聖眷正濃的時候,若是得罪瞭她,皇上那裡日後定不好交待。眾人左右稍作衡量,也不敢再作推拒,急忙應聲,手忙腳亂的向雪團奔去。
隻見眾人,抓的抓,堵的堵,攔的攔,長街內頓是熱鬧起來。銀雪駐立在旁,看著眾人與雪團捉迷藏的好一陣激戰,嘴角微微一瞥,不由露出一絲幾欲不見的笑意。
碧螺也欲上前幫忙,卻被銀雪攔住,言道:“讓他們捉去,這點小事難不到他們的。”其神情倒有種看好戲的感覺。
不多時,雪團終於束手就擒,喜瑤宮裡的張水祥懷裡摟著仍然在胡亂掙紮的雪團,來到銀雪身邊將其遞給瞭一旁的碧螺,眼含笑意的福身言道:“純小主,雪團捉回來瞭。”
雪團雖然捉瞭回來,但是眾人卻有的衣衫被撓破,有的手臂劃出血痕,更有甚者臉上也被撓出幾道血印子,一個個的模樣好似打瞭場大仗一般,而張水祥兩隻袖口也被撓出幾道大口子,其手臂上更是傷痕累累。
銀雪看著眾位管事公公那狼狽的模樣,不由淡淡一笑,言道:“眾位公公辛苦瞭。今日虧得眾位公公鼎力相助,雪團才得以找回,否則本小主還真不知怎樣向皇上交待呢。皇上召你們,定是有要緊的事,本小主便不多作耽誤,你們快去吧。”
眾人齊應一聲,總算松瞭口氣,急急的向著鳳儀宮趕去,張水祥向前走瞭幾步,不忘回頭過來對銀雪別有深意的一瞥。
銀雪面含笑意目送眾公公遠去,隨即返身向靜萍軒走去。
“小主,您為何要幫他?”回到側殿,碧螺將雪團抱入側廂房小心伺候。景丹關上房門,輕聲對銀雪言道:“景丹知道,適才您是故意稱病回宮放出雪團,算準瞭時候讓眾位公公替您捉回雪團,故意讓大傢身上都帶著傷痕。翠竹的疑案便會陷入困局,小主,景丹不明白。你不是恨喜妃嗎,此時你卻故意去幫張水祥,您這不是在幫喜妃嗎?你這是怎麼瞭?”
景丹越說越激動,眼見著今日喜妃害翠竹的命案,定會被查證出來,她心中也滿是痛快,不料被銀雪這樣一攪和,各宮的管事太監身上都是衣衫破損,身上也帶著被抓撓的痕跡。己然浮出水面的真相,再次沉瞭下去。如此一來,要想查出張水祥並指證喜妃,便是不再可能的事情瞭。這叫她怎不埋怨銀雪糊塗的行為。
“難道您不恨她瞭嗎,您忘瞭丫兒當日”景丹繼續說話,還未言畢,銀雪己經悶聲打斷瞭她的話語:“景丹,你誤會銀雪瞭。”說話間,銀雪緩緩的在頸間摸索著,將貼身偑戴的玉墜兒取出滿握在掌心,低聲言道:“銀雪恨她,恨的心都痛瞭!但是今日銀雪卻不得不幫她!”
“這又是為何?”景丹更不明白瞭。
“其實景丹你心中也是明瞭的,昨夜翠竹的死並非珍貴人說的什麼劫財滅口。而是喜妃為瞭警告珍貴人故意廢瞭翠竹的。為何喜妃會對珍貴人不滿?那是因為珍貴人近日與本小主走的極近。此事也怪本小主太過大意,至從離開喜瑤宮後便一日也不願看見喜妃那張惡毒的嘴臉,更是從未回過喜瑤宮,從而導致如今喜妃對本小主諸多防備與不滿,翠竹之死讓本小主明白瞭,珍貴人身為貴人的位份,在喜妃面前都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我陸銀雪如今僅是一位常在,其身份的懸殊,根本不可能與之抗衡。若是硬碰硬,終究會輸的一敗塗地。與其如此,不如假意迎合待取得其信任後,再伺機絕地反擊。”
銀雪將丫兒當初相贈的玉墜兒,緊緊相握,眼神中露出冷峻的神色。
景丹這才明白過來,不由愧疚的輕聲言道:“小主,真是難為您瞭,是景丹誤會瞭您。”
銀雪輕聲一笑,言道:“死瞭個宮婢,即使查出是喜妃而為,又能如何。無非被皇上少作責問便罷瞭,根本不能動搖其根本。眼下本小主要的不是皇上對她的責罰,而是喜妃的信任。”
言畢,銀雪緩緩起身,行至窗口,遙望著窗外的翠枝綠柳,輕聲自語道:“若本小主猜的不錯,明日喜妃定會遣人傳本小主過去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