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丹聞言不再多問,胡嬤嬤雖然伺候銀雪的時日不久,但卻處處為銀雪思慮由此看來,胡嬤嬤對銀雪的忠心並不亞於自己,景丹沒理由不相信胡嬤嬤。憑直覺,景丹深信胡嬤嬤與銀雪之間,並非僅僅柴房知遇那般簡單,況且如今喜妃己擺明瞭加害銀雪的姿態,時間更是分秒必爭不得怠慢瞭。
“是,胡嬤嬤放心,景丹這就去西長街候著肖統領。”景丹對胡嬤嬤福瞭福身子,急忙向外奔去。
景丹離去,胡嬤嬤心中掛念著正廂房歇息的銀雪,急步向廂房方向步去。
急步穿過外房,進入正廂內房,借著燭光卻不見床榻上有人,胡嬤嬤心中一驚,暗道:自己與景丹在僅隔一房的偏廂敘話,並未離去,也未聽聞正廂房門有任何響動,此時小主怎會沒瞭蹤跡,她去瞭何處?
“小主!”胡嬤嬤輕聲呼喚目光在內房裡搜尋著,卻無人應聲,胡嬤嬤心中更為著急。如今後宮風聲鶴唳,歹人隨時都在伺機欲對銀雪下手,若她在神智不清的狀態下誤出靜萍軒,豈不是猶如魚在砧板一般任人宰割。
“小主!”事態嚴重,胡嬤嬤聲調越發上揚瞭,從內房急步而出正欲向門外奔出尋找銀雪,慌亂中卻見外房靠近內墻的地方,一抹身影靜立原地動也不動。
“小主,您怎不在榻好生歇息,為何立於此處?”胡嬤嬤見銀雪安然靜立,立即松瞭口氣,緩步上前柔聲詢道。
銀雪背對胡嬤嬤動也不動,借著外房昏暗的燭光,定定的凝視著外墻上掛著的一副畫像。胡嬤嬤細看,神情不由一愣,眼眸也隨之潤濕起來,那畫像中人不是早己香消玉殆的慶貴人又是何人呢?
“小主”胡嬤嬤語調悲戚的一聲輕喚,不知該說些什麼,喉嚨卻己哽咽不止。
銀雪緩緩轉身,神態淡然清亮的眸子裡如水似霧,蒼白的臉頰上兩行淚痕清晰可見,聲調極低的言道:“我的姐姐,她是我的姐姐!”
胡嬤嬤聞言面色大變,雙手下意識的掩住雙唇,努力壓抑住驚呼的沖動,老眸裡閃著期翼之色,待穩住心神方才試探的小心詢道:“小主,慶貴人較你年長,曾經也盡心伺候皇上,您喚她一聲姐姐也是應當的。”雖然話中如此說道,但胡嬤嬤眼神卻片刻不離的觀察著銀雪臉上的神情。
“嬤嬤!”銀雪靈眸如一潭秋水泛起漣漪,剔透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似的顆顆滴落,神態頓顯激動起來,聲線微顫的對胡嬤嬤言道:“嬤嬤,香兒記起您瞭!香兒全記起來瞭!雖然香兒幼時便被父親送往白雲庵轉運,甚少在傢中居住。但是香兒記得胡嬤嬤,香兒記得您是姐姐的乳娘,胡嬤嬤!您為何不認香兒,您不何不認香兒!”
“啊!二小姐,您!您!您真的醒瞭!”胡嬤嬤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動,蒼老的面容上淚水恣意橫流,一把將銀雪摟在懷中,悲聲連連的嗚咽道:“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啊!我的二小姐終於憶起往事,我的二小姐終於記起來瞭!老爺!夫人!大小姐!您們可以安息瞭”
“胡嬤嬤,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銀府究竟發生何事,怎會慘遭滅門。爹爹一生盡心孝忠朝庭,怎會落到如此下場?”恢復記憶後的銀雪滿腹疑問,一把拉著胡嬤嬤急急的詢道。
“噓!”胡嬤嬤見銀雪情緒激動,急忙將手指放在唇邊作噤聲狀,輕手輕腳的將銀雪拉入內房穩坐在榻邊,悄聲言道:“二小姐,你可記住瞭。如今你不再是銀香,而是陸銀雪。老爺當年被人冠以通敵叛國之罪,皇上下旨誅九族。大小姐當年極受皇上寵愛,才得以皇上特赦免同罪而誅。但是大小姐卻以為世間己無親人生無可戀,一丈白綾香消玉殆瞭。”言及此處,胡嬤嬤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淚水控制不住的迅速下滑,帶著濃濃的鼻音言道:“若當初大小姐知道二小姐您還存活於世,她定然不會做此傻事的”
“嬤嬤,嬤嬤,怪香兒,怪香兒沒用,從馬車摔下,失去瞭記憶,竟連親人也忘的一幹二凈”銀雪受胡嬤嬤的感染,再次失聲痛哭起來。
“噓!噓!”銀雪一再自稱‘香兒’讓胡嬤嬤立即警覺起來,急忙止往哭泣,壓低聲線言道:“快別說瞭,二小姐您一定記住瞭。大小姐當初是皇上特赦開恩,才免瞭死罪。可您不同,您的身份是銀府二小姐——銀香兒。您的名字可是在當初誅九話的名單裡明明白白寫著的。您萬萬不可承認自己是銀香兒,否則被別有用心之人知道瞭,定當性命不保。若身份暴露,即使皇上寵您,也保不住的。聽老奴的,記住瞭,您是陸銀雪,不是銀香兒。一定記住瞭,這也正是老奴與子俊都不敢與你相認的緣故!”
“子俊,對哦,香兒”銀雪剛將‘香兒’二字說出口,卻見胡嬤嬤探手在唇邊噤聲,立即改口言道:“本小主也記起瞭子俊,隻是他、他如今怎會成為禦林軍統領呢?本小主記得當初子俊對名利可是極為淡薄的,雖有一身好武藝,卻並不屑於入朝為官,一心隻想閑雲野鶴淡然度日。如今怎得甘願身陷皇城,穿行於明面華麗實則晦暗不堪的宮墻內呢?”
“小主,您有所不知。當初銀府慘遭滅門,子俊雖有滿身武藝,卻無力與天子麾下的禁軍抗衡。情急之中,急急的趕往白雲庵,力求救你逃出生天。但是卻依舊遲瞭一步,白雲庵中傳來消息,禁軍己先他一步到達,而您在逃亡途中,跌下懸崖屍骨無存。子俊萬念俱灰之餘,發誓要替銀府平通敵之罪暗查幕後指使者,這才毅然入宮。這些年子俊憑借自己一身綽絕的好身手,一步步踏上瞭禦林軍統領之位。”
原來銀雪之父乃前志州知府銀傑耿,被奸人所害冠以通敵叛國之名,慘遭滅門之禍。陸銀雪原名銀香兒。而己逝慶貴人便是銀雪的親姐姐,胡嬤嬤乃慶貴人的奶娘。隻因銀雪小時候體弱多病,相士言銀雪命犯天煞孤星,父母子妹緣薄。銀父深信不己,自小便將其寄養於五十裡外的白雲庵改命,故而並未住在銀府內。
滅門當日奸人得知,追殺至白雲庵欲除銀雪。銀雪聞訊逃亡途中,失足跌下山崖摔壞腦子而失憶。恰巧王定豐奉命在民間征集宮婢,當時一位名為‘陸銀雪’的宮婢在進宮途中病故,王定豐恐無法向上面交差,便將失憶的銀香以‘陸銀雪’的身份領入瞭宮中頂替,陰差陽錯的反倒救瞭銀雪一命。
而肖子俊則是銀老爺子生前的門生,自小便仰慕銀雪,當年銀雪寄住在白雲庵時,肖子俊時常往返於銀府與白雲庵之間,幫其傳帶物件,故而對銀雪是早己情根深種。
當銀傢滅門時,肖子俊匆匆趕往白雲庵,不見銀雪,以為她己遭人所害,為查出害銀傢的黑手,替銀府報滅門之仇,便入宮在禦前任職以便查證。
因此當日香山狩獵時,肖子俊一眼便認出瞭銀雪,奈何伊人己嫁作君王婦,肖子俊並不敢冒然相認,隻得暗中護其周全。
而胡嬤嬤則因為銀雪送入白雲庵時年紀較小,如今銀雪出落的亭亭玉立,對其印象也己漸模糊。當日在柴房之時,胡嬤嬤並未一眼認出銀雪。直到無意中見到銀雪肩頭紅痣,才肯定瞭她的身份,奈何銀雪失憶並不能提供線索,且因其身份為罪臣之女,更不敢冒然相認,唯恐因此而累及銀雪性命。
事後胡嬤嬤與肖子俊暗中合計,才有瞭肖子俊向皇上覲言,派胡嬤嬤去銀雪身邊伺候燒傷的前因後果。
“原來如此。”銀雪感慨萬千,輕聲自語道:“子俊生性不羈,最不願涉足官場皇城之事。如今卻為替我銀府平冤,而甘願放棄自由,入宮任差。此恩銀雪無以為報,來世定當結草銜環報其大恩。”
胡嬤嬤微微一嘆,暗自道:唉,子俊這孩子心結頗深,入宮任差為銀府平冤一事乃他心甘情願。況且事己至此,若說當初二小姐的死訊讓他萬念俱灰,莫如說如今二小姐意外生還,但卻成為帝王的寵妃更是讓他心如刀割唉,可憐的孩子
胡嬤嬤思至此,忍不住一聲輕嘆,連連唏噓不止。
銀雪自然不知胡嬤嬤心中所思,面對胡嬤嬤無奈悲戚的神情,也全當她是因二人相認心中生出的無限感慨,不由的輕拉著胡嬤嬤的手柔聲言道:“嬤嬤,從今往後,您便是銀雪最親的親人,銀雪定當好生活著,再也不與嬤嬤您分開。”
“好!好!”胡嬤嬤感動的熱淚盈眶,連聲言道:“小主,您能想通便最好。若當初大小姐也如你這般想的通透便好瞭,如今您是銀府的唯一血脈,您定要好好活著,以告慰老爺夫人在天之靈才是。”
“嗯,嗯!”銀雪此時己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隻連連點頭依偎在胡嬤嬤身邊,二人輕依抽泣不止。
正在此時,房外傳來景丹低聲急促的呼門聲。銀雪與胡嬤嬤急忙抹去淚珠,略微收拾心神,胡嬤嬤上前拉開房門,景丹急急的大步而入,福身回道:“回小主,適才宮中傳言,肖統領不知何事,將喜瑤宮的張水祥公公拿下瞭。此時喜妃娘娘正大發雷霆,聲稱要去請皇上作主呢!”
“啊!這”銀雪大為驚異,隨即望向胡嬤嬤,輕聲言道:“他未免也太心急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