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心宮正殿大門緊閉,王定豐神情緊張的在大殿門前,雙手合十不停的凌空揖拜,口中默默念叨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我傢小主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菩薩保佑”腳下更是步伐雜亂,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走動著。
寢宮內,時而傳出急切的呼聲以及嚶嚶哭泣聲,卻唯獨沒有瞭銀雪的聲音。王定豐更著急瞭,連忙輕拍著殿門小心的呼道:“胡嬤嬤!胡嬤嬤!我們小主怎麼樣瞭?”接連輕呼幾聲,終於傳來胡嬤嬤帶著濃重鼻音的叮囑聲:“把門看好瞭,就是蚊子蒼蠅也不可放進一隻來!”
“哎!”王定豐不敢多問連連應聲,在殿門前繼續焦急的等待著。
過瞭好一陣子,寢宮內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呼聲消失,哭泣聲更是驟停,王定豐停下瞭手中動作,輕靠在殿門處側耳傾聽著瞭許久,卻一無所獲,隻得失望的搖瞭搖頭
側殿前杏林內,景丹於杏樹旁駐足而立,憂心的眺望著閉緊的正殿大門,卻不敢再冒然上前詢問銀雪的狀況。毫無血色的下唇幾乎被咬破,一方粉絹因心緒不寧而絞擰成結幾近殘破,杏眸內更是珠淚汪汪,呈欲滴之勢。整個身子因為過度憂心而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小主,您還是回房歇著吧,奴婢在此處替您看著。若正殿有何狀況,奴婢立即前來回報。”藕兒適才被景丹一陣喝斥,學乖瞭不少,不敢再過問景丹為何如此異樣,隻關切的言語道。
景丹搖瞭搖頭,抬手微微向後揮瞭揮,言道:“你回去吧,無事不必來擾本小主。”
藕兒無奈,隻得福瞭福身子退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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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內
也不知過瞭多長時間,銀雪終於有瞭一些意識,卻感到眼前黑蒙蒙一片,欲努力睜開雙眼,奈何眼簾卻如同被粘住瞭一般無能為力。耳畔雖然清晰的聽聞到,有暗自抽泣來回走動的聲音,雙唇微微嚅瞭嚅但發不出任何聲音。身子渾身如同被剝去瞭筋骨一般,酸軟無力卻毫無痛感。這種感覺與前世被灌毒湯後,彌留之時的那種感覺相差無異,就連身子瞭似乎輕盈瞭不少。
銀雪暗思自問:我要死嗎?還是我己經死瞭,他們可是己經在準備後事瞭?我若死瞭,我的孩子呢?他也陪我一起去死嗎?我不甘心,我還有傢仇未報,我的孩子還未來得及來到這世上,難道就要陪著我這不爭氣的母親走瞭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上蒼要讓我回來受此苦楚?若當初一碗毒湯瞭卻餘生,豈不幹凈!為什麼景丹會如此對我?她既己承寵,大可直言相告,豈不爽快!皇上又何必借題發揮乘機封瞭景丹?他大可正大光明的下旨封賜,豈不自在?為什麼為什麼
上萬個為什麼在腦子裡翻騰,銀雪努力的欲搖動頭顱,卻感身子每個部位都極其沉重,好似那一根根纖細的發絲也重若千斤一般。
“張太醫,您快看,小主她可是在動?啊!小主她可是醒瞭?”碧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身旁,“小主,您快醒來!小主!”這是胡嬤嬤的聲音。
“胡嬤嬤莫急,待本太醫施針!”張太醫沉聲言語。
奈何銀雪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唯有清晰的思緒在腦海裡作著無謂的轉動。正在滿心焦急之時,人中處傳來尖銳的疼痛,痛感迅速傳遍全身,直襲四肢百骸發絲足尖
“啊!”銀雪隻感原本如塞滿棉團,哽阻鬱滯的喉嚨,頓時通透,終於痛呼而出:“啊!好疼,好疼!”盡管用盡瞭全身的力量,但在胡嬤嬤聽來卻如同蚊鳴一般。
“小主,您醒瞭。您終於醒瞭!”銀雪緩緩閉開眼眸,巨大的痛楚更盛,全身上下無一不處於強烈的痛感之中:“嬤嬤,本宮好疼!全身都疼,連發絲都疼”銀雪極虛弱的暗聲言語:“嬤嬤,本宮這是怎麼瞭?本宮的孩兒可還好?”
說話間,銀雪努力的欲抬手輕撫腹部,卻悲哀的發現,自己連抬動手臂的力量也不復存在瞭。
胡嬤嬤輕俯在床邊,仿佛一下子蒼老瞭十歲,悲戚的面容,卻掛著欣喜的老淚,安慰道:“小主,您放心,您己無礙,張太醫說瞭,您若在今日醒來,便無性命之憂。”
“嬤嬤,本宮以為自己己經死瞭,本宮好似真真的死過去瞭。”銀雪嗓音沙啞的言道。
胡嬤嬤搖瞭搖頭,老眸裡的淚水隨之撒出,哽咽著言道:“小主,您不會死的。若您當真去瞭,老奴定會一同陪著您去,這世上除瞭小主您,老奴再無可親之人。小主,您一定要挺住啊!”
渾身的疼感仍在繼續,銀雪感覺骨頭都似乎痛裂瞭一般,連帶著每一下呼吸,痛的幾乎抽搐起來,強忍著濃重的疼意,銀雪艱難的繼續詢道:“嬤嬤,本宮的孩兒可還好?”
“小主”胡嬤嬤眼中閃過濃濃的痛楚,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著替銀雪理瞭理蓋在身上的錦被,“小主放心,您一會平安誕下小皇子的”
“當真?”銀雪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側過頭去對一旁恭站不語的張太醫,投去詢問的眼神,“張太醫,嬤嬤所言可是當真?
“回小主,您定會如嬤嬤所言誕下極為健康的小皇子!”張太醫頜首而言,並不與銀雪雙眸對視。
正在此時,正殿外傳來王定豐的叩拜聲:“奴才參見皇上!”
胡嬤嬤與張太醫面色一驚,急忙退到寢宮門前跪地迎駕,碧螺也有些驚慌的跪在胡嬤嬤身後。
銀雪此時心如死灰,神情一黯痛楚的閉上雙眸,將頭顱轉向榻床裡側,不願與那殿外昂步而入之人言語。
“奴婢參見皇上!”“微臣參見皇上!”
“都起來!雪兒身子可有異樣?”皇上大步而入,行至榻邊的紅木月凳上坐定問詢道。
張太醫上前一步,鎮定的言道:“回皇上,純嬪娘娘因一時情緒激動,厥瞭過去。適才經微臣施針,己無大礙。小皇子安然無恙,請皇上放心。”
“嗯!如此朕便放心瞭。”皇上看著銀雪高隆的腹部,聲調輕緩瞭少許:“張太醫,雪兒的產期僅有三月。此段時日內,你需得更加留意才是,定要保朕的皇兒平安康健!”
“是,皇上。”張太醫恭應道:“隻是純嬪娘娘身子孱弱,情緒不可太過波動,否則對胎兒總是不利。微臣提議,為保純嬪娘娘母子無礙,之前太後所傳,‘逸心宮鎖門謝客,直至皇上回宮為止’的懿旨,還是繼續執行的好。”
“既是如此,朕便下旨,逸心宮繼續鎖宮門謝客,直到平安誕下皇兒為止。”隨即,有些愧疚的轉身對側頭不語的銀雪低聲言道:“適才是朕太激動瞭。景丹之事己成定局,你二人原本也是姐妹,你又有何容她不下的。景丹心性淳良,適才若非她親自前來養心殿門前跪求,朕又豈會知曉你身子有恙。罷瞭!也不必再使小性子,且好生將息著,待為朕誕下皇兒後,朕必不會虧你!”
皇上此時怒意己消,銀雪蒼白的面容更是讓他心生歉疚,語氣也不由主的放柔瞭許多。但銀雪卻動也不動,根本不作任何回應。
胡嬤嬤輕步上前,對皇上輕言道:“皇上,有孕之人總是嗜睡。小主此時想來己經入睡,皇上不如改日再來探望小主。”
“嗯,既是如此,朕便改日再來看她。胡嬤嬤你且好生照看。”皇上言畢,隨即向寢宮外走去,剛至門口突然似想起什麼:“對瞭,如今景丹抬瞭位份,正殿裡便少瞭人伺候。明日朕著令內務府調配宮婢前來伺候。”
胡嬤嬤聞言身子一顫,有些驚慌的跪下言道:“皇上,老奴大膽懇求,在小主平安誕下皇子之前,還是不要再往宮裡調配新人的好。”
胡嬤嬤的神情,令皇上好一陣思量,突的記起昨日前往慈寧宮裡探望太後時,太後極愧疚的提及菊花糕一事。當下明白,胡嬤嬤擔心調入不穩當之人而誤瞭皇子,當即也不再堅持,沉聲對胡嬤嬤言道:“也罷,隻是如此一來,宮裡人手不足,你們可要更加仔細才是。”
“老奴遵旨。”胡嬤嬤深深叩拜而下,待抬首時,皇上己移駕逸心宮
“小主,小主,您可當真睡著瞭?”胡嬤嬤回到錦榻邊,輕聲喚道。
銀雪躺瞭好一陣子,體力也恢復瞭不少,聞得皇上離去,回過頭來時,白晰的臉上己滿是淚痕。
“小主,此時您身子可還疼痛?”胡嬤嬤關切的輕詢道。
銀雪輕輕搖瞭搖頭,費力的抬手輕撫著腹部,同時口中言道:“好瞭些,隻是本宮己醒來許久,孩兒卻不似往日,怎得久久未動”
話音未落,銀雪突然面色大變,顧不得張太醫還站在一旁,猛的掀起錦被雙手在腹部急切的摸索著,腹部一方緊綁在腰身,並高高隆起的棉墊赫然出現在眼前:“這!這是什麼?本宮的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