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近年關,各宮嬪妃的份例裡增添瞭許多新置的衣飾,各大宮苑門前也張燈結彩,後宮中洋溢著一派喜氣。
但是冷宮內,依舊是那般凋零的景象,房門前滿是裂縫的石板早己松動,昨夜一場雪雨,氣溫又降低瞭許多,門前松動的石板裡浸入瞭許多的污水,污水順著傾斜的階面順流而下,不大的冷宮,更顯的冷寂不堪。
吟兒送來的飯菜冰冷粗劣,蕊妃好一陣數落,換來的僅是吟兒的悶聲不嗆,蕊妃無奈的扒瞭幾口實在難以下咽,索性放下碗筷,推開房門向外走去,腳下不曾留意,踩在瞭那浸滿污水的松動石板上。石板中的污水擠濺而出,蕊妃灰色的佈鞋面上,清晰的污痕格外顯眼。
“娘娘,您的鞋子污損瞭,奴婢昨日整理櫃櫊時,見櫃櫊裡還有一雙鮮亮的繡鞋,奴婢取來給您換上吧?”吟兒見狀立即上前輕聲言道。
“不要,那雙鞋子本宮改日再穿。”蕊妃快步回房,將鞋子脫在床榻旁,雙腿縮回卷坐在榻炕上,對吟兒繼續言道:“你將鞋子拿出去替本宮晾曬一下即可。”
吟兒面露不解之色,蕊妃怎會舍不得換上櫃櫊裡的繡鞋,而她口中所說的改日與今日又有何區別。
於冷宮而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皆是如此冷寂,這裡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會進來。整日陪伴著冷宮之人的,隻有清冷殘破的四面墻壁。如此陰寒之地,無所謂是否年關,這裡沒有後宮女人們每逢節氣的奢華用度,沒有粉衣錦飾,更沒有珠釵環偑。於身處冷宮之人而言,唯一能在變化的便是四季的交替與漸衰的容顏。
一雙繡鞋而己,今日穿與改日穿又有何區別?吟兒雖然心中不解,卻仍舊依照蕊妃之言,將她脫在床榻邊的鞋子拎到房門前的臺階前晾瞭起來。
“吟兒,你尋個時機去替本宮弄些胭脂紅粉來,再過幾日便是年初一瞭,本宮得好好的裝扮一番。”自從小江子當夜送來蘭子恒的書信後,蕊妃的情緒好轉瞭許多,也不再如剛入冷宮時那般不整儀容,每日起床時,皆會命吟秋替自己將發髻梳理的光潔整齊,整個人的精神頭好瞭許多。
“娘娘,奴婢容顏己毀,身旁哪裡有脂粉之物啊。”吟兒從房外走瞭進來,雙手極不講究的在衣擺處,蹭蹭瞭剛在鞋子上沾染的泥垢,口中輕聲言道。
“休得推辭,本宮讓你去尋,你便去尋!”蕊妃極不耐煩的轉過身來,雙眸瞪瞭吟兒一眼,微微得意的言道:“若你辦事得力,他日本宮離開瞭這個鬼地方,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
“說的容易,冷宮豈是說出去就能出去的”吟兒弱弱的低聲碎語道。
“你說什麼?”蕊妃耳尖,雖聽不真切,卻從吟兒的語氣裡聽說並非什麼好話,當下怒聲喝道:“本宮不瞞你說,這鬼地方,本宮遲早都會離開的。若你伺候好本宮,日後本宮自會給你派個省力的差事,如若不然,本宮會讓你比現在苦十倍!”
蕊妃說的斬釘截鐵,吟兒身子下意識的微微一抖,輕聲應道:“奴婢知錯瞭。奴婢稍後便去替娘娘您尋脂粉。隻是隻是奴婢身份卑微,隻能在昔日有些交情的宮人那裡討一些來。而主子們使用的好貨,奴婢卻是尋不來的。”
“罷瞭,你隻管去辦。”蕊妃淡聲言道,不再與吟兒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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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心宮
“小主,您若是乏的厲害,便再睡些時辰吧。近些日子您也太過操勞瞭些,還是顧惜著自己的身子才是。”碧螺輕蹲在床榻旁,替側躺在上的銀雪挾瞭挾被角後,將手伸入被單裡,替銀雪輕輕的揉捏著小腿肚。
許是前幾日銀雪忙於張羅茹貴人的冊封大典,太過勞累之故,今日小腿酸痛無比,整個人也困的厲害,好在六宮的事務己打理的井井有條。銀雪索性忙裡偷閑,賴在床榻上閑散半日,倒也樂得自在。
而原本貴人位份的競升,是並不需要專程行冊封之禮,但因摩茹乃托漠珂公主的身份,皇上礙於兩國邦交,特意破例令銀雪主持瞭一場儀式,以彰顯其不同與尋常貴人的身份。
因此雖然摩茹僅是貴人的位份,但因為皇上的寵愛及原本的公主身份,使得摩茹較珍貴人等更顯的尊貴瞭許多,倒有些與錦嬪平起平坐的勢頭瞭。好在茹貴人並非持寵生嬌之人,雖然宮中討好諂獻之聲四起,茹貴人依舊榮辱不驚,極低調的居於清麗閣,平日裡甚少外出走動。
一個姿勢躺的久瞭,銀雪側身換瞭換睡姿,雙眸微閉著養神,輕聲言道:“歇歇吧,本宮真真的有些累瞭。皇後禁足,六宮上下皆由本宮打點,雖然人前顯的極為風光,可實則本宮卻乏的很,心中倒是盼著年初一快些到來呢。”
“小主,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婢不太明白。”碧螺並不懂銀雪的意思,手中動作微微緩瞭緩,不解的詢道。
“年初一便是帝、後率後宮眾嬪妃往太廟祭拜祖先的日子。於祖宗禮法,皇後是必須到場的,本宮琢磨著,皇後最近命宮人們往養心殿送的湯水越發勤瞭,皇上湯水喝的順,估計氣也順瞭許多。到時候,此六宮執掌之權,還在不在本宮手裡也不盡然,不過本宮倒也就清閑下來瞭。”銀雪繼續閉目養神,碎聲言道。
這時,胡嬤嬤端著一碗蓮子羹進入寢殿內,笑言道:“小主,你忘瞭嗎?昨日皇上前來宮裡小坐時,連連誇您精於打理六宮。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即使皇後不再禁足重掌六宮,也會讓您協理六宮,日後仍舊少不得您忙活。小主您想要偷閑倒是難瞭,呵呵!”
銀雪無奈的搖瞭搖頭,她心中真正關心的又豈是權勢?
年初一很快到來,這日,皇後一身鳳袍,容光煥發的在宮婢的伺候下,向太廟走去。
眾嬪妃早己齊聚在太廟門前,規矩的一字排開,見皇後前來,立即恭敬的齊齊蹲跪,口口聲呼皇後萬福金安。皇後含笑應聲,命眾嬪妃平身,目光極靈敏在的人群中搜索著銀雪的身影,遺憾的是銀雪並未在人群中。
正在皇後納悶之時,眾嬪妃再次齊齊蹲跪而下,向著另一個方向揚聲呼道:“純妃娘娘萬福金安!嫻妃娘娘吉祥!”
皇後順著眾嬪妃蹲跪的方向望去,隻見銀雪與嫻妃並肩緩步走來,二人一見皇後,身形輕蹲福瞭福身子。
此時皇後的臉色極為難看,眾嬪妃竟然對銀雪行與自己相同的禮數,同樣的問安聲。雖這僅僅是宮裡最尋常的禮數,卻也足以說明銀雪如今的身位早己今非昔比,並大有凌駕於自己這位皇後之上的勢頭。
皇後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顯的毫不在意一般,心中卻暗聲碎語道:哼!本宮看您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不多時,皇上駕到,眾妃嬪一番繁瑣的叩拜之禮後,才在帝、後的引領下步入太廟。眾人依著位份高低,極虔城的跪拜在殿堂內,皇上及皇後親自上香執蠟,宮人們呈上祭品後,又是好一番祭拜,方才禮成,眾人跟隨皇上井然有序的步出太廟。
太廟前,皇上回身看瞭皇後一眼,沉聲言道:“皇後,你日前犯下錯事被禁鳳儀宮,今日破禁出宮朝拜祖宗,其禁足令便自行消除,日後望你能好自為之克盡己任,不可再令朕失望瞭。”
皇後早己料到皇上會如此言語,含笑對皇上福身叩拜。
皇上環掃一眼眾妃嬪,卻並沒有結束的意思,繼續言道:“皇後禁足期間,純妃暫理六宮,將六宮大小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條,朕心中甚感安慰。如今皇後禁足期滿,六宮事宜理應交由皇後親自打理。但朕念在純妃能力頗凡,從今往後,純妃助皇後協理六宮,你二人同聲同氣,務必要打理好六宮事務。”
銀雪蹲跪叩謝著:“臣妾謝皇上恩典。”
而皇後顯然沒有料到,皇上會安排銀雪協理六宮,眸子裡一抹異色稍縱即逝,臉上很快恢復瞭正常的神色,眼睛卻頻頻的向太廟殿院門口處觀望著,好似在等待什麼一般。
這時,小莫子急匆匆的奔瞭過來,對皇上言道:“啟稟皇上,蘭子恒蘭大人有要事求見。”
“哼,他還有何要事,大年初一不在傢裡好好呆著,跑來朕的跟前說道,定是為瞭替她妹子蕊妃說情。”皇上極不耐煩的自言自語,隨即對小莫子言道:“讓他回傢呆著,朕今日不想聽他念叨。蕊妃犯下滔天罪行,朕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早己將此毒婦賜死,難不成如今還妄想朕原諒她不成?”
“可是”小莫子極為難的言道:“可是蘭大人說,今日之事絕非是為蕊妃而來,而是為瞭純妃娘娘而來!”
“為瞭本宮?”銀雪極詫異的詢道。
與此同時,皇後眉宇漸舒,臉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