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嫻妃靜苑探視銀香後不久,果然遣人送來不少吃食用度,銀香終於得以溫飽,不必再如前些時日那般將野菜粥用以充饑瞭。雖然解決瞭吃食用度的難題,但是銀香的胃口卻極不好,許是心情不虞之故,每日面對胡嬤嬤精心準備的膳食,銀香總感食不知味,身子乏力的厲害。原想著嫻妃不久便會想法子請來太醫替銀香診治,但是轉眼又過去瞭十日,卻仍不見嫻妃與太醫的蹤影,胡嬤嬤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難不成嫻妃又改變瞭主意,不願意再涉足靜苑,蹚銀香與皇後之間的這趟渾水?
好在王定豐每隔一日便會偷偷送些藥材過來,銀香在無醫診治的狀態下,服著王定豐送來的藥材,寒癥倒是好瞭許多。但身子乏力的癥狀卻一直未曾緩解,整日裡昏昏欲睡精神萎靡不振。
這日王定豐再次前來,剛一見銀香便極興奮的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材藥,激動的壓低聲音言道:“小主,您快看看。今日奴才帶來什麼瞭?”說著,輕輕的展開紙包,好似裡面裝著極珍貴的物件一般。
銀香細看,隻見王定豐手中展開的紙包內,包著一支粗壯人參,參須整齊細密,如同老者的胡須一般繁盛。銀香微驚道:“王定豐,你切不如再偷拿藥材瞭。如今本宮的寒癥己經緩解,若你再繼續偷拿,被人發現瞭可是重罪!”
王定豐不以為意的將紙包合上,順手遞給一旁的碧螺,對銀香言道:“小主,您不必替奴才擔心。奴才辦事若無把握,定然不會去做。不瞞小主您說,今日這人參是莊太醫在禦藥房裡配制藥材時,不慎遺留在藥案上的。禦藥房的帳冊內並無此參的登記,若是被旁人拾瞭去,定會托人偷拿出宮變賣些錢財。幸虧被奴才拾得,倒是派上瞭更好的用場。”
說著,王定豐臉上露出一畢喜色,接著說道:“聽說小主近日身子乏瞭很,想是靜苑內陰氣太重,小主住得不習慣之故。讓碧螺將此參切成片,早晚泡制服用,定會提神許多。小主的身子康健,奴才才會放心。”
人參的服用方法銀香無感,卻對王定豐口中的莊太醫產生瞭極濃的興趣,道:“王定豐,本宮記得莊太醫負責伺候皇後娘娘,在太醫院裡是極吃香的。照道理,他隻需開好瞭方子,讓藥童兒撿取便好,怎會親自配起藥來?”
王定豐撓瞭撓頭皮,略作思索著言道:“這個嘛,奴才便不太清楚瞭。不過自從奴才進入禦藥房裡以後,便時常見莊太醫親自來禦藥房裡配藥,凡事均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如今皇上身子抱恙,皇後娘娘較以前更加忙碌瞭。想來正是因為如此,莊太醫便較以前更盡心瞭許多吧。”
銀雪淡淡一笑,碎聲道:“唉,本宮倒是忘瞭,皇城之人大多踩低捧高,對上主之位極端奉承,真正如你這般對落難的舊主仍舊施以援手之人,又有幾何呢?想是如今宮中皇後得勢,莊太醫為瞭討好皇後,便更加細致瞭。”隨即對王定豐言道:“本宮風寒己愈,如今又得瞭如此壯碩的人參調理身子,王定豐你也不必再冒險為本宮偷取藥材瞭。若有個閃失,以本宮如今的身份可是保不住你的,可記住瞭?”
“奴才謝小主關懷。眼下小主的身子見轉,奴才也就放心瞭。為免他人生疑,奴才日後來的時候興許會少上許多。若小主有事傳喚,隻需讓碧螺來禦藥房裡說一聲,奴才便一定會抽空前來聽從小主吩咐。”王定豐笑吟吟的言道。
“好瞭,你也來瞭許多時候瞭,快回去吧。”銀香見王定豐如此說道,心裡也放心瞭許多,她可不希望王定豐與自己暗中來往之事傳到皇後耳朵裡,給王定豐帶來麻煩。
王定豐依言福身恭敬的退瞭下去。
“小主,奴婢這就去將參切成片,給你沏成參茶服用。”碧螺手捧人參輕聲對又湧上困意的銀香言道。
“去吧,本宮又有些乏瞭。”銀香很是疲憊的揉揉瞭太陽穴,輕聲對碧螺言道,隨即斜靠在榻炕一側打起瞭小盹。
就在銀香昏昏欲睡之時,房門外傳來胡嬤嬤的說話聲:“子俊,你終於回來瞭。小主這些日子受瞭多大的罪啊”
銀香聞言眸子猛的睜開,頓時也來瞭精神,揚聲對房外喚道:“嬤嬤,您在與誰人說話,可是子俊回來瞭!”
胡嬤嬤聲調有些哽咽的應瞭一聲,緊接著不待銀香應聲,肖子俊己經撩開簾子大步邁瞭進來。進門一見房內簡陋的佈置與銀香身著的粗衣佈裳,以及並不見好的面色,肖子俊一對劍眸浮起濃濃的疼意。
“小主,子俊離宮數日,不曾想竟然發生瞭如此大的變故。這些日子小主受苦瞭!”說話間,肖子俊便欲單跪施禮。
患難見故人,這種感慨激動的心思,讓一向堅強的銀香心中好一陣酸楚,壓抑許久的委屈與痛楚在此時傾泄而出,銀香急忙上前一把托著子俊的手肘,悲聲言道:“子俊,不必施禮。如今我己經不再是陸銀雪,皇上己經準我恢復瞭銀香的身份,父親的冤屈也得以平復。此時銀香是子俊的師妹,你我二人不必行此大禮。”
說著,銀香淡淡的環視房內的粗幾陋木,復爾回望著肖子俊,有些解嘲的言道:“再者,銀香如今的身份乃是被廢的妃子,也不再是什麼小主瞭。若讓銀香再作一次選擇,銀香寧願隻做時時被子俊你關懷的師妹,而不願意再當這後宮裡整日算計謀略的妃子。”
肖子俊在銀雪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而銀香的這番話語,更是讓他心底一陣悸動。自從銀香恢復記憶以來,礙於身份從未如此掏心剝肺的言語過。如今銀香對自己重新提起二人的師兄妹情意,不禁讓肖子俊一陣恍惚,久壓心底的情愫悄然觸動,不禁連連暗嘆:若香兒被廢瞭位份,換回的是自己當初心境純良的師妹,於自己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
思至此,肖子俊有些失態的反手輕拉著,銀香輕撫在自己手肘上的軟軟柔荑,暖聲言道:“香兒,你當真是這樣想的。若讓你再選擇一次,你會選擇當子俊的師妹,而非當今皇上的妃子?”
肖子俊逐漸火熱的眼神,讓銀香有些無措起來,原本剛才所言是自己心底裡極純凈的想法,可是怎麼從肖子俊口中如此說出,倒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在裡面瞭。
“呃,呃,香兒的確是如此想法。”銀香不著痕跡的將手從肖子俊的厚掌裡抽離出來,返身向窗口走瞭幾步,目光向窗外望去,低聲言道:“香兒厭倦瞭後宮的爭鬥,香兒想過清靜無擾的生活。後宮的一切繁華於香兒而言,隻是鏡中花水中月。這裡所有的美好如同築於沙丘的屋舍一般,太不真切太不牢固,香兒累瞭,真真的累瞭!”言畢,銀香靜靜的望著窗外,陷入瞭沉思。
適才肖子俊的眼神,終於讓她有些察覺,肖子俊對她的情意並非兄妹之情,其間好似還夾雜著男女之情,這種發現讓銀雪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就是銀香陷入深思之時,一對暖暖的大厚輕撫在她纖弱的雙肩上,渾厚的男聲在身後響起:“香兒,跟我走,讓我帶你離開這裡,我雖不能給你萬千榮華,但是我會給你安定的生活,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傷害!”
銀香聞言如同被火灼燒一般,身子猛的一震,迅速轉過身來,對肖子俊言道:“不,不,子俊,你誤會瞭。於香兒而言,你是兄長,可親可敬的兄長。我們怎麼可能我們是不可能的”
說到此處,銀香清晰的看見肖子俊如漆的眼眸裡閃過濃濃的傷痛,當下極為愧疚的繼續言道:“子俊,香兒己經是殘敗之身,更是當今皇上的廢妃。而你卻有著大好前程,香兒不能拖累你,盡管香兒極想出宮,連做夢都想,有時,香兒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飛出這禁錮瞭若幹女人幸福的無情宮墻但是,香兒不能隨你走。你是香兒的兄長,對不起!從小到大,香兒都當你是兄長,極親的兄長”
銀香越說聲音越低,子俊的心思表露無餘,但是她卻轉換不過這種角色的定位。一個從小到大都被自己當作兄長之人,怎麼可能以身相許?看著肖子俊眸子裡受傷的神色,銀香心中懊悔不己,悔不該剛才放下身段主動與肖子俊敘起舊事,從而無意中誘出瞭他久壓心底之言。
肖子俊雙手無力的垂瞭下來,沮喪的沉默瞭許久,方才抬頭對銀香言道:“無妨,香兒,你即當我是兄長便是對我的信任。從今以後我也隻當你是親妹子好瞭。這種鬼地方不呆也罷,兄長帶你遠離,離開瞭此處,你盡管過你想過的生活,子俊盡當全力相助,而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情願之事!香兒!跟我走吧!皇宮裡豈是人呆的地方!”
銀香見肖子俊將話說到瞭如此地步,心思也微動起來,雙眸透過窗口望著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心中一陣激動。若自己答應下來,憑著肖子俊如今禦林軍統領的身份,將自己帶出宮去絕非難事。那時,自己便可如那隻凌空飛翔的鳥兒一般自由自在瞭。銀香隻感幸福來的太突然瞭,眼下而言,自由隻在自己一念之間。是離去還是留下,全憑此時自己的決定瞭!
就在這時,房門外的胡嬤嬤急聲言道:“小主,嫻妃娘娘領著太醫來瞭,快!快讓子俊躲一躲!”